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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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野…
我在一個夏中醒來。母親趴在白
素淨
單上,神情灰暗。低著頭,將雙臂包裹住臉。
我不動聲,慢慢支撐著坐起。
我的手腕被嚴實的包裹,白紗布層層纏繞。我將自己的右手伸出,那串珠鏈依舊閃爍。我微笑,轉動手腕,珠鏈碰撞,細碎的聲音。
左手依然有些疼痛。頭也昏沉。
夢境與現實,仍舊分辨不清。
自殺前,我曾看見小野。不知他當真是為我折花溺死,還是,玩耍時,不慎落入水中。但我儘可能相信第一種說法,我相信,我與小野有應,這樣強烈。
臨死前,我曾受到小野當時的心情,放下一切希望的心情。心沉到水底,冰涼冰涼,一片靜默。
我落淚。下,準備穿鞋。
母親醒了,焦急問我:“玫瑰,你要去哪?”我知母親擔心,心生愧疚。輕輕說:“只是想起來走走。”母親堅持攙扶,我走到窗前,打開窗。
整個小鎮在我的視野中,鋪陳延伸。
醫院的6樓,是這個小鎮,最高的建築。我站在6樓病房中,將這個蒼涼小鎮。盡收眼底。
我的目光,旋轉掃,最終落在小野家三層樓房處。
耳畔傳來淒厲哭聲,亦真亦幻。似乎回到當天,聽見小野母親歇斯底里的哭泣。
我有些打晃,母親立刻扶住我。
我一直慶幸自己的家庭美滿。父親在小鎮的郵局上班,母親在家打理家庭,雖然生活不富裕,但自小我便受雙重愛護,比起小鎮其他離異子女,我算是幸福。
但我失去光,並逐步隱沒於黑暗。
14歲之後,我漸漸失語,並開始沉默。不是自己想封閉自己,只是我的心智發育太快。在同學中,鶴立雞群,獨樹一幟。我不輕易開口,對身邊一切,淡然索然,不屑一顧。
我在沉默中自生自滅,在最初的脆弱中,生長髮育,最終從原先的繭中,伸展出綺麗翅膀。
是的,我在強大。
這種情一直保留到現在。
14歲。我與父母來上海。他們開始著手做生意,而我,開始著手我的生活。
我的生活總是亂,需要時常整理。清掃出多餘的記憶,將它們毫不留情地刪除。
上海於我原先生活的小鎮,完全不同。這是個歷史中的城市,以女神的姿態,出現在我面前。它的柔媚,它的堅韌,它的突飛猛進,它的蒼涼繁盛。都是夢中遙望的景象。
14歲之前,我從來未曾想到,有朝一,我會來到上海。
也許事事難料。命中註定。輪盤旋轉,我只是在命運的手掌心原地踏步。
就如同小野,無論我逃去多麼遙遠的地方,寂寞抑或幸福,他總會徘徊在我身邊,象光之下,驟然出現的黑
影子,即使竭力躲避,亦無法擺脫。
小野徹底離開我生活的那段時間,我以為自己會死。事實上,我亦的確在孜孜不倦地研究如何可以死的更為迅速,更為徹絕。但每次,在不同的地點醒來,看見母親浮腫的眼睛,心中的愧疚無限蔓延,無限擴大。心房左側似乎總是缺失一塊,撲通撲通,只有血倒
噴湧的聲音。
在臨近死亡的剎那,我於是又得以清晰的看見小野。我的小野,14歲之前,未曾跌落地獄的天使。他在接近我,輕手輕腳,無聲無息,以為我沒有發覺,於是,臉上有得意的笑容。我背轉身體,在黑暗中,彷徨無措。身後是徹骨的寒風,小野從黑暗中仰頭微笑,亦是沒有聲音。我有覺,直覺告訴我,他來了。我回身,對著黑暗大叫,小野,小野。
天空落下一片片羽,最終失去所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