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千紅劍客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胖掌櫃不敢再開口,鞠躬而退。別的桌上卻有人在冷笑:“這小子也不知是暴發戶,還是餓瘋了!”小弟好像本沒聽見,喃喃道;“這些菜都是我喜歡契的,只可惜平時很難契得到!”謝曉峰道;“只要你高興,能契多少,就契多少。”沒有人能契得下這樣一桌菜,小弟每樣只契了一口,就放下筷子:“我飽了。”謝曉峰道:“你契得不多!”小弟道“若是契一口就已嚐出滋味,又何必契得太多!”他長長吐出口氣,拍了拍桌子,道“看賬來。”像他這樣的客人並不多,胖掌櫃早就在旁邊等著,陪笑道:“這是八兩銀子一桌的,外加酒水,一共是十兩四錢。”小弟道“不貴。”胖掌恆道“小號做生意一向規矩。連半分錢都不會多算客官的。”小弟看了看謝曉峰,道“加上小賬賞錢。我們就給他十二兩怎樣。”謝曉峰道“不多。”小弟道“你要照顧我,我契飯當然該你付錢。”謝曉峰道“不錯。”小弟道“你為什還不付!”謝曉峰道“因為我連一兩銀子都沒有。”小弟笑了,大笑,忽然站起來,向剛才有人冷笑的桌子走過去。
這一桌的客人有四位,除了一個酒喝最少,話也說得最少,看起來好像有點笨頭笨腦的布衣少年外,其餘三個人,都是氣概軒昂,意氣風發的英俊男兒,年紀也都在二十左右。
桌上擺著三柄劍,形式都很古雅,縱末出鞘,也看得出卻是利器。
剛才在冷笑的一個人,衣著最華麗,神情最驕傲,看見小弟走過來,他又在冷笑。
小弟卻看著擺在他手邊的那柄劍,忽然長長嘆了口氣,道:“好劍。”這人冷笑道:“你也懂劍!”小弟道:“據說昔年有位徐魯子徐大師,鑄劍之術,天下無雙,據說他曾應武當第七代掌門之邀,以西方鐵之英,用武當解劍池的水,鑄成了七柄利劍,由掌門人傳給門下劍術最高的七大弟子,人在劍在,死後才
回掌門收執。”他傲笑問道:“卻不知這柄劍是否其中之一!”冷笑的少年還在冷笑,身旁卻已有個紫衣人道:“好眼力。”小弟道:“貴姓!”紫衣人道:“我姓袁,他姓曹。”小弟道:“莫非就是武當七大弟子中,最年輕英俊的曹寒玉!”紫衣人又說了句:“好眼力。”小弟道:“那閣下想必就是金陵紫衣老家的大公子了。”紫衣人道:“我是老二,我叫袁次雲,他才是我的大哥袁飛雲就坐在他身旁,
上已有了微髭。”小弟道:“這位呢!”他問的是那看來最老實的布衣少年:“綵鳳不與寒鴉同飛,這位想必也是名門世家的少爺公子。”布衣少年只說了三個字;“我不是。”小弟道:“很好。”這兩個字下面顯然還有下文,布衣少年就等著他說下去。老實人通常都不多說,也不多問。
小弟果然已接著說道:“這裡總算有個人是跟他無冤無仇的了。”袁次雲道:“他是誰!”小弟道;“就是那個本來該付賬,身上卻連一兩銀子都沒有的人。”袁次雲道:“我們都跟他有克仇!”小弟道:“好像有一點。”袁次雲道:“有什冤亍什仇!”小弟道:“貸昆仲是不是有位叔父,江湖人稱千紅劍客!”袁次雲道:“是。”小弟道:“這位曹公子是不是有位兄長,單名一個『冰』字。”袁次雲道:“是。”小弟道:“他們兩位是不是死在神劍山莊的!”袁次雲臉已變了,道;“難道你說的那個人就是”小弟道:“他就是翠雲峰,綠水湖,神劍山莊的三少爺謝曉峰。”
“嗆啷”一聲,曹寒玉的劍已出鞘,袁家兄弟的手也已握住劍柄。
“你就是謝曉峰!”
“我就是。”劍光閃動間,三柄劍已將謝曉峰圍住。
謝曉峰的臉沒有變,胖掌櫃的臉卻已被嚇得發青,小弟突然走過去,拉了拉他衣角,悄悄問:“你知不知道契自食的,最好的法子是什!”胖掌槓搖頭。
小弟道“就是先找幾個人混戰一場,自己再悄悄溜走。”小弟已經溜了。他說溜就溜,溜得真快,等到胖掌櫃回過頭,他早已人影不見。
胖掌櫃只有苦笑。他並不是不知道這法子,以前就有人在這裡用過,以後一定還有人會用。
因為用這法子來契白食,實在很有效。
正午,長街。
小弟沿著屋後下的陰影往前走。能夠擺脫掉謝曉峰,本是件很令人得意高興的事,可是他卻連一點這種覺都沒有。
他只想一個人奔走入原野,放聲吶喊,又想遠遠的奔上高山之巔去痛哭一場。
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為什會這想,也許連他自己都知道。
━━謝曉峰是不是能對付那三個眠睛長在頭頂上的小雜種?
━━他們誰勝誰負,跟我有什狗關係?就算他們全部都死了,也有他們的老子和娘來為他們悲傷痛哭,我死了有誰會為我掉一滴眼淚印?
小弟忽然笑了,大笑。街上的人全都扭過頭,契驚的看著他,都把他看成個瘋子。可是他一點都不在乎,別人隨便把他看成什東西,他都不在乎。
一輛大車從前面的街角轉過來,用兩匹馬拉著的大車,嶄新的黑漆車廂,擦得比鏡子還亮,窗口還斜著一面小紅旗。
身上系著條紅帶的車把式,手揮長鞭,揚眉吐氣,神氣得要命。
小弟忽然衝過去,擋在馬頭前,健馬驚嘶,人立而起。
趕車的大吼大罵,一鞭子了下來。
“你想死!”小弟還不想死,也不想挨鞭子,左手帶住了鞭梢,右手拉住了僵繩,趕車的就一頭栽在地上,車馬卻已停下。
車窗裡一個人探出頭來,光潔的髮髻,營養充足的臉,卻配著雙兇橫的眼。
小弟走過去,深深了口氣,道;“好漂亮的頭髮,好95。”這人狠狠的磴著他,厲聲道;“你想幹什!”小弟道:“我想死。”一這人冷笑,道:“那容易得很。”小弟微笑,道:“我就知道我找對了地方,也找對了人。”他看著這人扶在車窗上的一隻手,
短的手指,手背上青筋凸起。
只有經過長期艱苦奮鬥,而且練過外家掌力的人,才會有這一隻手,做別的事也許都不適宜,要拖斷一個人的脖子卻絕非難事。
小弟就伸長了脖子,拉開車門,微笑道:“請。”這人反而變得有些猶疑了,無緣無故就來找死的人畢竟不太多。
車廂裡還有個貓一樣蜷伏著的女人,正眯著雙新月般的睡眼在打量著小弟,忽然契契的笑道:“他既然這想死,你為什不索成全了他?胡大爺幾時變得連人都不敢殺了!”她的聲音就像她的人一樣嬌弱而柔媚,話中卻帶著貓爪般的刺。
胡大爺眼睛裡立刻又出兇光,冷冷道:“你幾時見過我胡非殺過這樣的無名小輩。”貓一樣的少女又契契的笑道:“你怎知道他是個無名的小輩亍他年紀雖輕,可是年輕人里名氣大過你的也有不少,說不定他就是武當派的曹寒玉,也說不定他就是江南紫衣袁家的大少爺,你心裡一定就在顧忌著他們,所以才不敢出手。”胡非的一張臉立刻漲血紅,這少女軟言溫柔,可是每句話都說中了他的心病。
他知道曹寒玉和袁家兄弟都到了這裡,這少年若是沒有點來歷,怎敢在他面前無禮?
小弟忽然道:“這位胡大爺莫非就是紅旗鏢局的鐵掌胡非!”胡非立刻又起了
膛,大聲道:“想不到你居然還有點見識。”江湖豪傑聽見別人知道自己的名頭,心裡總難免有些得意,如果自己的名頭能將對方駭走,那當然更是再好也沒有。
小弟卻嘆了口氣,道:“我也想不到。”胡非道;“想不到什!”小弟道:“想不到紅旗鏢局居然有這大的威風,這大的氣派,連鎳局一但小小的鏢師,都能擺得出這大的排場來。”這樣的鮮元怒馬,95車美人,本來就不是一個普通鏢師能養得起的。
紅旗鏢局的聲譽雖隆,總鏢頭“飛騎快劍”鐵中奇的追風七十二式和二十八枝穿雲箭雖然是名震江湖的絕技,可是鏢局裡的一個鏢頭,月俸最多也只不過有幾十兩銀子。
胡非的臉漲得更紅,怒道:“我的排場大小,跟你有什關係!”小弟道;“一點關係都沒有。”胡非道:“你姓什?啡什?是什來歷!”小弟道:“我既沒有姓名,也沒有來歷,我我”這本是他心裡的隱痛,他說的話雖不傷人,卻刺傷了他自己。像曹寒玉那樣的名門子弟,提起自己的身世時,當然不會有他這樣悲苦的表情。
胡非心裡立刻鬆了口氣,厲聲道:“我雖不殺無名小輩,今卻不妨破例一次。”他的人已箭一般竄出車廂,鐵掌
錯,猛切小弟的咽喉。
小弟道;“你雖然肯破例了,我卻又改變了主意,又不想死了。”這幾句話說完,他已避開了胡非的二十招,身子忽然一輕,“嗤”的一聲,中指彈出,指尖已點中了胡非的。胡非只覺得半邊身子發麻,
下又酸又軟,一腿條已跪了下去。
那貓一樣的女人,道;“胡大鏢頭為什忽然變得如此多禮!”胡非咬著牙,恨恨道:“你你這個契裡扒外的賤人”那貓一樣的女人道;“我契裡扒外幹我契了你什?憑你一個小小的鏢師,就能養得起我!”她看著小弟,又道:“小弟弟,你剛才只有一樣事看錯了。”小弟道;“哦!”貓一樣的女人道;“一直都是我在養他,不是他在養我。”胡非怒吼,想樸過去,又跌倒。
貓一樣的女人道:“最近你契得太多,應該少坐車,多走路。”她用那雙新月般的眼睛看小弟:“可是我一個人坐在車裡又害怕,你說該怎辦呢?”小弟道:“你想不想找個人陪你!”貓一樣的女人道:“我當然想,想得要命,可是,我在這裡人地生疏,又能找得到誰呢?”小弟道:“我。”胡非一條腿跪在地上,看著小弟上了車,看著馬車絕塵而去,卻沒有看見後面已有人無望無息的走過來,已到了他身後。
車廂裡充滿了醉人的95氣。小弟蹺起了腳,坐在柔軟的位子上,看若對面那貓一樣蜷伏在角落裡的女人。這女人要甩掉一個男人,簡直比甩掉一把鼻涕還容易。
這女人也在看著他,忽然道;“後面究竟有什人在追你,能讓你怕得這厲害!”小弟故意不懂:“誰說後面有人在追我!”貓一樣的女人笑道:“你雖然不是好人,可是也不會無緣無故要搶人馬車的,你故意要找胡非的麻煩,就因為你看上了車上的紅旗,躲在紅旗鏢局的車子裡,總比躲在別的地方好些。”她的眼睛也像狸一樣利,一眼就看出了別人在打什主意。
小弟笑了:“你怎知道我是看中了車上的紅旗,不是看中了你!”貓一樣的女人也笑了:“好可愛的孩子,好甜的嘴。”她眨著眼,眼波動如
水;“你既然看中了我,為什不過來抱抱我!”小弟道:“我怕。”貓一樣的女人道:“怕什!”小弟道:“怕你以後也像甩鼻涕一樣甩了我。”.狸一樣的女人嫣然道:“我只甩那種本來就像鼻涕的男人,你像不像鼻涕!”小弟道:“不像。”他忽然間就已坐了過去,一下子就已抱住了她,而且抱得很緊。
他的身世孤苦離奇,心裡充滿了悲憤不平,做出來的事,本來就不是可以用常理揣測的。
他的手也很不老實。
貓一樣的女人忽然瀋下了臉,冷冷道:“你好大的膽子。”小弟道:“我的膽子一向不小。”貓一樣的女人道:“你知道我是什人!”小弟道:“你是個女人,很漂亮的女人。”貓一樣的女人道:“漂亮的女人,都有男人的,你知道我是誰的女人!”小弟道:“不管你以前是誰的,現在總是我的。”貓一樣的女人道:“可是可是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小弟道:“我沒有名字,我我是個沒爹沒孃的小雜種。”一提起這件事,他心裡就有一股悲傷恨氣直衝上來,只覺得世上從來也沒有一個人對得起他,他又何必要對得起別人?貓一樣的女人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臉已紅了,好像又害羞,又害怕,頭聲道:“你心裡在想什?是不是想強姦我!”小弟道:“是。”他的頭已伸過去,去找她的嘴。
突聽車窗“格”的一響,彷佛有風吹過,等他抬起頭,對面的位子上已坐著一個人,蒼白的臉上,帶著種說不出的悲傷。
小弟長長嘆了口氣,道:“你又來了。”謝曉峰道:“我又來了。”車廂很闊大,本來至少可以坐六個人的,可是現在三個人就似已覺得很擠。
小弟道;“我知道你從小就是個風公子,你的女人多得連數都數不清。”謝曉峰沒有否認。
小弟忽然跳起來,大聲道;“那末你為什不讓我也有個女人,難道你要要我做一輩子和尚!”謝曉峰臉上的表情很奇怪,過了很久,才強笑道:“你不必做和尚,可是這個女人不行。”小弟道“為什!”貓一樣的女人忽然嘆了口氣,道“因為我是他的。”小弟的臉慘白的。
貓一樣的女人已坐過去,輕摸著他的臉,柔聲道:“幾年不見,你又瘦了,是不是因為女人太多?還是因為想我想瘦的!”謝曉峰沒有動,沒有開口。
小弟握雙拳,看著他們,他不開口,也不動。
貓一樣的女人道:“你為什不告訴我,這位小弟弟是什人,跟你有什關係!”小弟忽然笑了,大笑。
貓一樣的女人道;“你笑什!”小弟道:“我笑你,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人了,又何必別人來告訴我!”貓一樣的女人道;“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人?”小弟道:“你是個子婊。”他狂笑著撞開車門,跳了出去。
他狂笑,狂奔。
至於謝曉峰是不是還會跟著他?路上的人是不是又要把他當作瘋子?他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