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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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頭一次不懂得要如何對症下藥,說出去恐怕會被同事們笑死吧。

她只好再度蹲下身來問:“先吃粒退燒藥好不好?”說完才發現自己太過溫柔,簡直比上班時對待最難纏的病人還要耐心。

幸好這一次沈池十分配合,睜開眼睛,就著她手把溫水和藥片一起下去。

其實她有點懷疑是他的傷口發炎了,但在這種情況下,又不好隨意移動他脫衣服察看。結果反倒是沈池自己說:“家裡有沒有消炎藥?”

“有。”證實了心中的猜想,她立刻又找了兩粒消炎藥喂他吃下去,然後趨勢提出來:“讓我看看你背後的傷。”他其實已經醒了,只是因為高燒力不濟,臉看上去差得一塌糊塗,但是那雙眼睛卻反倒又深又亮,目光從她臉上掠過,隱隱有著莫名的情緒在浮動。

那種心跳忙亂的覺再度侵襲而來,她不敢與他對視,只好下意為地錯開視線,說:“我先扶你起來。”最後他在她的攙扶下坐起身,其間大概是牽動了傷處,只聽見他極低地哼了一聲。她皺眉:“拖著這樣的身體,還到外亂跑做什麼?”他沒做聲,只是神坦然地在她的協助下脫掉衣服。

傷口出來,卻令承影微微駭然。

她不知道自己以前有沒有處理過類似的傷患,但還是憑著本能問:“這是槍傷?”很顯然,子彈已經取出來了,似乎前期的擴創和引清理做理也不錯,只是如今縫合的地方明顯裂開了。

沈池若有若無地低“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她的手指有些發涼,腔裡彷彿也是冷的,一顆心不往下沉了沉…許多猜測和念頭如同得到證實一般正在蜂擁而出,堵得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為了鎮定情緒,她藉著翻找藥箱的機會避到一邊,狠狠地做了幾個深呼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才拿著工具回來。

沈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視線又落到了她的手上,居然還有心情說笑:“你這裡的配置還真是齊全,可以開個私家診所了。”

“醫院配發的,職工福利。”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很快繞到他身後,沾了酒的棉球停在半空中,她才發現自己的動作有些猶豫“我這裡什麼都有,唯獨沒有麻醉劑。”

“好。”沈池點點頭。

在酒接觸到傷口的那一刻,承影明顯覺到沈池的身體劇烈地震動了一下。那樣巨大的痛楚,竟然彷彿會被傳遞一般,害得她的手也跟著莫名的抖了抖。

她的另一隻手原本正扶在他的右肩上,此時也條件反般地微微扣緊,指甲微陷入赤的皮膚裡。

他低了口氣,聲音中卻帶著輕忽的笑意:“怎麼,不忍心了?”彷彿心思被人看穿,她可不想承認,於是惱火地定了定神,不帶任何情地回應:“我是在等你適應疼痛。”說完這句話,她再沒有任何遲疑,迅速拿起針線開始縫合。

針尖穿過皮,新鮮的血隨著她的動作再一次湧出來,而沈池竟然全程一聲不吭。他十指緊扣在沙發邊沿,身體僵硬著硬生生地承受痛楚,卻又似乎完全放心地將自己最虛弱的一面暴在她面前,任由她擺佈。

承影站在他背後,從頭到尾無法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只能見到那微垂的後頸上浮起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將黑的短髮打得濡溼。

最後終於收線,她才發現自己的掌心也是又溼又涼,銀針滑膩得幾乎拿捏不住。她忍不住重重了口氣,順勢跪坐在沙發上。

沈池閉上眼睛略微緩了緩,才轉過身來打量她:“你的臉看起來很糟糕。”她仍舊氣息不穩,卻似乎沒有心思理會他的調侃,只是微微皺起眉看向他:“以前我是不是也為你做過類似的事情?”其實此刻沈池身上已經被冷汗浸透,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血,整個人也疲憊不堪,但聽她這樣講完,他下一刻便抬手握住她的肩,沉聲急問:“你是不是記起什麼了?”

“沒有。”她閉了閉眼睛“只是剛才有很模糊的印象…”隨即就發現他在情急之下用了右手在握她,不拉下他的手,又急忙站起來去察看傷口:“…你別亂動,要是傷口再裂開,我可沒本事再替你縫一次。”他卻恍若未聞,只是牢牢盯著她:“大約在十幾年前,你幫我處理過一次刀傷。”

“十幾年前?”她愣住,是因為著實沒想到“我和你…我人認識了這麼久嗎?”

“是很久。”他若有若無地笑笑,彷彿終於扛不住這巨大的疲憊,靠在扶手邊半合上眼睛,聲音沉啞。

折騰了大半夜,承影也到有點脫力。剛才替他縫合完,其實她的手腳都在發軟。作為一名外科醫生,這恐怕是她唯一一次這樣艱難地完成縫針這種小事吧。

她這會兒好不容易緩過來了,才起身拿了條幹淨的巾替沈池擦掉身上的汗水,然後說:“如果改天你有空,我想聽聽以前的事。”倘若她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和他認識,那麼有些事情倒也不難解釋了。

比如,為什麼在上海初見時就有悉的覺。

又比如,為只有他才會喚醒自己零星而又模糊的記憶。

沈池穿上衣服,重新躺了下來,應了聲:“好。”在返回臥室之前,她又停下來問:“明天你想吃什麼?”

“隨便。”他抬眼看她“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好心?”她愣了愣,其實就連自己也沒明白,居然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將他留了下來,而且還主動自覺地包了他明天的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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