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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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二嫂原本在二院廂房坐冷板凳,聽說榮宜縣主有請,忙提了裙子,抹嘴扣手的往裡頭闖,進了垂花門,走上那大牡丹花甬道,來到榮華堂門下,只看到鬥角畫彩,飛簷高啄,軒昂門楣鋪地頂天,這邊一架子金藤紫羅,光下耀眼生花,那邊一溜松柏忍冬,初
裡蒼翠如玉。中央還有一架大理石酸枝木五梅攢心屏風隔斷,透了鏤空,影影綽綽看到後方
綠鵝黃淡粉輕紅的初
小影。
蓮二嫂看的嗓子幹癢,只覺得這樣的地方便是神仙也住的。榮華堂的正房卻閉著,一個丫鬟過來招呼說是縣主在左廂房等著。蓮二嫂留心看去,發現這丫頭上穿藕荷暗寶相花小襖,下面繫著小玉蘭花石榴紅綾裙,簪珥俱全,腕上掛著一對絞絲蝦鬚銀鐲子,耳朵上倒還有一對蝴蝶金環。蓮二嫂暗暗嘖舌:這哪裡是丫鬟,分明就是個小姐。
開四季花草紅氈包邊竹簾子,蓮二嫂一頭撞入,就被滿目的綺羅錦繡,兩眼的寶光彩繪晃了個頭暈,瞧到一個人影,便忙忙請安:“縣主萬福。”
“啊呀,這可當不起。”桔嬌呼著往一邊躲:“蓮二
快快請起。”說著來扶她:“二
請坐。”蓮二嫂這才發現書衡不在,只是個丫鬟在這裡安排茶碟罷了。書衡身量尚小,她又見過怎麼會認錯?只是被這富麗堂皇奪取了視線神智。她有些訕訕的挨著漆雕牡丹富貴紅木小圓桌坐了,只覺得身下那金邊彈墨蟒紋椅袱鬆軟滑溜,比她身上的衣料子還要好些----現在二房裡的
子已經越來越不成樣子了。她又恨自己沒有個女兒像書月一樣
持家計,又慶幸三個都是小子,在袁家族學裡唸書,不僅省嚼用還能有銀子零用,要是閨女還得白養著貼嫁妝。思來想去蓮二嫂覺得都怨自己命不好,要是託生在這樣的金銀窩裡,那還不是想什麼是什麼,要什麼有什麼?
她正亂七八糟的嘟嚕著,忽聽門外有丫鬟笑語道“縣主來了。”緊接著簾子起,便有一個
如
花的女孩昂著頭傲然而入。
書衡從她眼前走過,目不斜視,也不問好,也不招呼,衣袖一揮,徑自在擺著大紅金線蟒引枕的小炕上端端正正坐了。
“蓮二,”書衡開口,聲音稚
卻清冽,猶如山澗滾珠“請問到我府裡有何貴幹?”她並不稱呼伯母,只當陌生人客套稱呼。蓮二嫂子看書衡,身穿月白
暗金線遍地繡折枝蓮宮緞窄袖襖,下著水粉
百蝶穿花雲綾套紗裙,不知用了什麼法子,那裙襬如鍾鈴般弧度圓滑的張開來,隨著書衡坐下,在身邊散開,如花瓣落身。她頭上戴著赤金嵌紅寶的三鳥紋頭花,耳邊懸著櫻桃大鮮紅瑩潤珊瑚珠,項上掛著赤金盤螭瓔珞圈。小女孩眉長眸亮,面龐白皙如玉,愈加被襯得彷彿嬌養花兒一般,金貴而美麗。
等到書衡開口她忽然意識到,不僅金貴美麗,而且還,跋扈!
她才靠近書衡摸摸她的衣服和首飾,就被兩個丫鬟請了回來,
著在原位上坐下了。
“二坐吧,請坐吧。”
“二有何貴幹?”書衡再次開口,語氣中已有三分不耐煩。
她早被書衡的氣派驚到,也忘了一開始打算先給縣主請安,等到被問,才忙忙回答道:“原也沒有旁的事,這不是你柏哥哥要下場試考了,闈要緊耽誤不得,銀錢上需得府裡幫襯幫襯。”書衡心裡愈發瞧她不起,哪怕是劉姥姥進榮國府打秋風還是連羞帶臊要說不說的,她竟然就這麼理所當然的的開口了----書衡實在有點好奇當初的老四房被她那素未謀面的祖父慣成了什麼樣子。
“咦?我父定國公有言在先,袁氏族學的費用有國公府並其餘富餘分家承擔,族中貧寒子弟不僅可以免費聽講,還另外送紙墨花銷,這科場盤纏也是公賬上準備好的,怎麼還特特來要?難不成族學長老貪墨不予?這是大事,要核查對證才好。”書衡心中呵呵:我看起來很好糊麼?
蓮二嫂原本是隨口編個理由,一則往都是儘快打發為上不會問仔細,二則她沒料到一個養尊處優嬌生慣養的小丫頭會曉得這種事,她又不用進學堂的。當下忙道:“啊不,是嫂子記差了,原本給了的,我忘了,這次來原是為著聘禮,你柏哥到說親的年紀了。現下彩禮還沒有著落呢。”袁氏族學被定國公關照過從嚴管理,若是扯謊汙衊的罪名落實了,嚴重者是要被趕出學堂的-----她還指望著族學給她省嚼穀呢。
“呀,這可奇了怪了,柏哥的彩禮你即便準備不起也有四叔公四,還有榴大
,再不濟也有外公家,怎麼特特跑到了我府裡?再者柏哥兒十四歲,說親還早,等過了十年他自己也能攢點老婆本了,你
心的太早了些。”書衡斜斜的看著她,語音冷淡:“二
隨便編個理由便想拿銀子回去,是欺我年幼無知嗎?”蓮二嫂沒料到她會這麼
銳,還這麼直接---又是說親又是老婆,這話哪裡像是個八歲小姑娘說出來的?她愣了一瞬道:“這原是實情,你硬要不信,嫂子我至於騙你一個小姑娘嗎?況且柏哥是我親兒子,我疼他疼的急些也是應該的。”
“可是我們府裡最近生意擴張,正到用錢的要緊處,沒有閒散銀子。”蓮二嫂做了個“你哄誰”的表情,好像你不給她錢便是你的不是,歪眉斜嘴,還只管泱著臉道:“我又不要多,只要個二三百兩,你們府裡地縫子掃掃也儘夠了,夫人又不在你個小丫頭做的了幾百兩銀子的主!你要來說窮,這天底下就沒富人了,你這小娃娃身上隨便一件也值百兩,竟然扯這慌!”書衡“震驚”道:“怎麼?我說沒錢,二還要來剝我的衣裳不成?”蓮二嫂一怔,她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
書衡掩口護一副被侮辱的模樣-----她今天還真就蠻不講理了!
蓮二嫂眼看下一步就會被書衡以侵犯尊嚴的理由轟出去,當下眼珠一轉,竟然一拍桌子,滾珠下淚,嚎哭起來,一邊搭搭一邊喊冤抱屈:“朝廷還有三門子窮親戚呢,咱們府裡從先國公爺起就是孝悌有加的,哪裡有做兄弟的不互相幫襯的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怎麼就看不起我們了?從我到了這兒,跪著爬著請安,但你們大門不讓進二門不讓邁,這不是戳人心窩子嘛,眼看著你二嫂堂哥受窮窮死不成?哎呀呀,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呀?”這哭鬧撒潑的功夫當初就見識過,一點都不意外,書衡冷笑,右手隨意一伸,接過
桔遞過來的
茶,味道正是香醇啊。書衡小指微微翹起,輕輕捧著五彩泥金小蓋盅,垂眸一嗅,回味良久。你哭著,我喝杯茶先。
房門緊閉,清場十丈,書衡默默喝茶回顧課文,從《幼學瓊林》《弟子規》開始默背一直到現在在看的《百家詩》。待回憶到“冬則溫,夏則清,晨則醒,昏則定”她覺得有點餓了。桔又很順手捧過點心匣子。梅花紫茵餅,玉
蓮子糕,五合玉帶酥,鴛鴦小面角,書衡依次品嚐,時不時
出愉悅而享受的表情。
這才一哭,還有二鬧三上吊呢。書衡拈著金邊墨福字玉筷,慢悠悠吃美食,心裡也好奇她到底能哭多久。等等,她不會哭著哭著暈過去吧,不管裝暈還是假暈都不好辦。這麼一想,書衡很好心的衝她招招手:“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再繼續?”蓮二嫂子:----“吃飽了才有力氣,你的嗓門已經沒有方才大了。”書衡很誠懇的看著她。
“你們定國公府就是這麼教育小孩的,啊呀,我一個孩子那麼高的大人受你這麼樣的侮辱。我不活了,這老臉也舍了沒法見了。哎呀,你們要了我的命吧,我不活了。”蓮二嫂子怔了一怔,哭臉一收,卻又拿帕子掩了面,拍著桌子喊,頗有些刁相。
她原以為小孩是好嚇唬的,沒見過這種戲,就會迅速拿錢來打發了---這也是以前常有的風格。便是袁夫人回來了也不會說什麼,難道還特意討嗎?
書衡嘴角抿出一個淡笑,看起來有點詭異。她微微點了點頭,屏風後面立即走出幾個高大健壯的婆子,領頭的正是主管刑罰而被所有丫頭媳婦畏懼著的孔媽媽。她再次看了書衡一眼,徵求她的意見:真要把這堂嫂捆起來麼?
書衡果斷點頭。我姓袁,這家原有我一部分。
那幾個婆子立即動手,將蓮二嫂團團圍住,按頭的按頭,壓腿的壓腿,讓她動彈不得,隨即又拿出寬寬的布將她纏裹起來,緊緊的,死死的,如蠶蛹一般。這些婆子經驗豐富而力度適當,蓮二嫂被直愣愣的
子一樣扶起來的時候,面上沒有傷痕,手腳更是完好。只是頭髮散成了瘋婆子。書衡歪著頭看了一看,示意
桔給她梳洗。
“這丫頭平是給我這個四品的縣主梳頭的,如今給你享受,這可是大大的恩典啊。”蓮二嫂已經傻了,她看著這個不過三尺高的嬌
花朵般的女孩,忽然覺得悚然---這是衛五的女兒,敢
劍殺人的衛五的女兒。而且她比衛五更可怕-----因為是小孩子,無知而無畏無顧忌,大夏律例對未成年是很寬容的。
眼瞧著她髮髻重新被挽好,臉也擦過,書衡慢慢走到了她面前----然後踩上了凳子,又踩上了桌子,低了頭,俯視她。
“你不想活了是嗎?”書衡笑的像只惡魔:“這個忙我倒可以幫。”她從頭上摘下一支小小的玉簪輕輕舉到眼前。
蓮二嫂子睜大了眼睛,沙啞著嗓子道:“你要幹什麼?殺人是要償命的。”書衡很順手的用簪子搔頭。
蓮二嫂:-----書衡搔完了,詫異道:“你難道不曉得這世界上有一種人是可以合法殺人的嗎?”蓮二嫂怔了一怔,驚叫:“劊子手?!”她原本的恐懼變成了好笑,心想,到底是小孩,只不過有壯僕撐就妄為了。
“我不殺人不放火,不叛國謀反,哪個敢殺我?”
“你是四房二叔的冢婦,怎麼能隨隨便便死呢?不過你確實有罪”書衡看著她認真的道:“盜竊。”蓮二嫂的眼珠瞬間瞪大。
書衡淡淡的道:“二可能不清楚,按照我大夏律例,盜竊物價值三十匹捐的,判
放三千里,服勞役三年。”
“我就拿了那個和田玉擺件,那不值三十匹娟,而且你們有丫鬟看見了。看見我拿了就不算偷。”果然厚顏無恥。書衡只覺好笑。她回頭看了看,一隻玉蟾蜍紅眼睛金眼眶滿背紅疙瘩也正看著她,示意孔媽媽微松捆綁布帶,書衡順手拿過來,又很順手的從她衣領了進去“你偷了這個東西。”蓮二嫂瞠目結舌,似乎訝異於書衡的無恥。
書衡無辜的歪頭,示意孔媽媽把布帶再次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