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可有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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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
這是句老得掉了牙的話,但也是大實話。所謂一分耕耘才有一分收穫。世間武學固然多不勝數,但歸究底,萬丈高樓總是必須從地而起的。
基不穩,那麼甭管手上拿到了什麼樣的神妙功,法,到最後也不過白白忙活罷了。而練功打
基這種事,也總是必須吃過苦頭才能有所成就。成就越大,苦頭也吃得越多。
慈航靜齋的《劍典》同樣也不能有所例外。在世人眼光中看來,歷代靜齋傳人都是氣質高雅脫俗,有如空谷幽蘭般只可遠觀不敢褻玩,不吃人間煙火,如同被謫下紅塵的九天仙女般超然脫俗。然而卻很少有人會想得到(或者,本是他們潛意識中自動忽略過去了這一點),這份高潔氣質和那超凡的劍術,可不是憑空就能掉得下來的。為了一句“仙子”的稱呼,那些美女們究竟都吃過些什麼樣的苦頭。
假如不嫌誇張了一點,但也不是太過分的話,那麼她們究竟都吃過些什麼苦,或許…可以從《長阿含經》卷十九《世記經——地獄品》的記載中,得窺一鱗半爪。
“佛告比丘:此四天下有八千天下圍繞其外,復有大海水,周匝圍繞八千天下,復有大金剛山,繞大海水。金剛山外,復有第二大金剛山。二山中間窈窈冥冥。月神天有大威力,不能以光照及於彼。彼有八大地獄,其一地獄有十六小地獄。第一大地獄名想,第二名黑繩,第三名推壓,第四名叫喚,第五名大叫喚,第六名燒炙,第七名大燒炙,第八名無間。此八大地獄各有四門,於其四門各有煻煨增、屍糞增、鋒刃增、烈河增等四地獄,故每一大獄計有十六遊增地獄。
凡犯殺生罪、偷盜、、毀正見、或犯五戒者,皆墮落無間地獄。要被獄卒以熱鐵繩縱橫捆縛,或斫或鋸。要遭諸鬼卒驅罪人入兩鐵山間,受兩鐵山之擠壓,
骨碎裂。要受投入熱鑊中煎煮,要被驅入猛焰火室,或以鉗開罪人口,灌入烊銅,燒爛五臟。又或要臥熱鐵上,由首至足,被獄卒以大熱鐵
打碎成
糜。此獄罪人所受之苦,永遠無有間歇。”梵清惠清清楚楚地覺得,自己假如不是又回到了當年在靜齋中學藝的那段歲月,那麼就一定是已經下了地獄。事實上,兩者差別也並不太大。可是如果讓她主動選擇的話,那麼…她更願意是後者。
“若犯妄語等罪者,墮生無間此獄…觀世音菩薩在上,弟,子不該心生
妄念,活當遭此報應。但是…但是…”
“但是什麼?觀世音菩薩?哼,在寡人面前,她算得了老幾?”正在暈暈沉沉,苦受酷刑煎熬的時刻,意識最深處驟然在全無預兆之下,突然就浮上來一把自信得霸道,自負得簡直狂妄的聲音。緊接著,有股強悍暖如山洪暴發般從天靈百會要
上猛然灌下。霎時間另她渾身經脈
道與四肢百骸都同受劇震。當即便不由自主地,緩緩睜開了眼眸。
沒有什麼地獄,也沒有什麼獄卒,甚至連之前清清楚楚,實實在在地受到的各種痛苦,都彷彿盡數化作幻夢一場。真實的只有夜幕上那輪皎潔明月,只有背後倚靠著的菩提樹,只有眼前這堆燃燒得正旺盛的篝火,還有…
篝火邊那個只有獨臂單腿,還瞎了一隻左眼,滿頭鬚髮皆赤紅如火的——九千歲。
為什麼我沒有死?為什麼九千歲會坐在這裡?還有…他呢?他在哪裡?是已經逃出去了嗎?
心中有所想,表情上自然也就有所反應。縱使只是極細微的一點點蛛絲馬跡,可是對於九千歲來講卻絕對已經足夠明顯。他收手撤去了那續命再造,擁有可生死人白骨奇效的宇宙真氣。冷哼兩聲,道:“找那個臭小子嗎?用不著東張西望了,在這裡呢。”語畢翻腕隨意凌空虛抓,立刻就在妖龍黑霸王身邊抓起了團黑影,越空橫跨數丈“咚~”地也放到了篝火旁邊。定眼細看,果然就是楊昭。只是此際他雙目緊閉,氣息全無,也不知道究竟是死是活。
梵清惠面陡然“唰”地變得蒼白如紙。只呆了兩三秒,突然如夢初醒,立刻出手抓起小王爺臂膀探他腕脈。一觸之下,驟然就覺有股極霸道的熾烈炎勁,從小王爺體內狠狠爆發。別說她猝然間毫無防備,即使預先提防了,可是剛剛才重傷初愈,如今丹田內仍是空蕩蕩地連半絲真氣也提不上來。皓白手腕當場就被震得高高揚起,炎勁循經脈上行直透入五臟六腑之內。梵清惠慘白的臉
陡然似喝醉酒那樣紅得如
滴血,她喉嚨一甜,回頭就“哇~”地吐出好大口鮮血。嬌軀晃了晃,不由自主向後退開幾步,緊靠著菩提樹的樹幹不讓自己倒下。顫聲道:“這是…不,這不是…”梵清惠之前豁盡拼命,不惜動用玉石俱焚的師傳秘傳心訣臨時提升功力阻擋九千歲,體內經脈早被破壞得一塌糊塗,本該立斃當場的。幸虧得九千歲用宇宙真氣替她延命續壽,這才僥倖沒當真跨入枉死城。抵擋不住小王爺體內真氣反震,本亦是意料中事。可是二人體內各有冰火麒麟的真元內丹,兩頭神獸同出一脈,儘管力量特質各走極端,但也決不至於竟會產生如此強烈的排斥反應才對。換而言之…
楊昭體內運行的那股霸道炎勁,本不是火麒麟真元內丹。
“小娘皮倒還有點眼光。”九千歲陰冷笑道:“這臭小子得了機會居然不跑,反倒妄想從寡人手上救人出去,真是有什麼樣的老子就有什麼樣的兒子,簡直不自量力之極。本來寡人看他年紀輕輕,武功修為已經不低,有心賞識於他。沒想到這臭小子卻不識抬舉,竟然想玩什麼寧死不屈?哼,既然落在寡人手上,不管要生還是要死,還輪得到你們自己做主嗎!”九千歲這兩句話說得直使人遍體生寒。但聽在梵清惠耳中,卻像是當頭淋下大盤冷水,恰好讓被熱血衝得有點糊塗了點的思緒重新變得冷靜下來。
既為靜齋派出在江湖上行走的代表,又以此身溝通聯合南北的佛、道勢力。自出道以來便周,旋於宋閥、李閥、山東高門以及南陳舊族等當世諸多勢力之間,始終保持超然卻又舉足輕重的地位。梵清惠無論閱歷心計,俱非尋常可比。之前是關心則亂而一時失了方寸。但只稍稍緩得一緩,便立刻意識到眼前之事,當中委實大有文章。
十五年前,妖盟在江湖上的勢力可真可謂如中天。雖只是江湖勢力,麾下卻坐擁雄兵數萬,連初立國的大隋和南陳都要忌憚三分。妖盟總壇所在的方圓五百里範圍以內,
本就是個小小獨,立王國,誰的帳也不賣。作風更是肆無忌憚,滅掉人家全幫全派是尋常小事,甚至直接屠城的時候都有過。武林中不管黑白兩道,只要提起盟主九千歲這個煞星的名號來,哪個不是聞風喪膽?
可是妖盟名頭再響,終究也是兇名。九千歲會殺人,那是無人不知。卻幾時又聽說過九千歲居然也會救人的?要知道,顯赫一時的妖盟,到最後就是由楊廣親自率兵剿滅。九千歲和楊廣之間,絕對算得上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按常理推測,九千歲和楊昭見了面而且又摸清楚對方身份之後,本用不著多說什麼廢話,直接一掌殺掉就了事了。但現在楊昭的情況哪怕看起來十分古怪,還沒死卻是一定的。不僅如此,九千歲竟然還出手救回了自己。光憑這兩點,她已可察覺到眼下的處境其實似危實安。只要九千歲不是立刻翻臉殺人,事情便大有可為。
梵清惠想通了這一點,心中便豁然開朗。她幽幽暗嘆口氣,隨即不經意地伸手撥了撥鬢邊的凌亂青絲。赫然又恢復了幾分聖女仙子的風采。斂衽向九千歲恭身行了一禮,柔聲道:“前輩神功蓋世,堪稱天下無敵。自然言出法隨,誰敢違拗不從呢?晚輩…”
“得了,這種廢話,用不著在寡人面前賣。”九千歲半點也不客氣,揮手就打斷了對方說話。他向來不好女
,什麼樣的美女在他眼裡,都不過一堆紅粉骷髏罷了。他冷麵沉聲道:“小丫頭,看剛才那招劍法,你是慈航靜齋的人,對不對?嘿,靜齋的尼姑們,不是都一心想著成仙做佛麼,出來跑什麼江湖?居然還和姓楊的混到了一起?怎麼,小丫頭
心動了麼?”這兩句話可謂無禮之至,不過九千歲的勢力,卻也使他實在擁有這種肆無忌憚地隨便說話的權力。而聽在梵清惠耳內,引起的也不是惱怒,而是羞慚。她瞬間收拾心情,小心翼翼解釋道“前輩法眼無差,晚輩確實師承靜齋。晚輩門中有規矩,門下弟,子藝成後須下山歷練數年。之所以和…楊…楊公子同行,那也是機緣巧合而已。晚輩和楊公子之間,卻絕無私情。”
“沒有私情?”九千歲陰森森笑道:“沒有私情,你會捨得拼出命來拖延寡人,好製造機會讓他逃跑?沒有私情,這小狗種又會跑得掉也不肯跑,寧願回來與寡人對上?小丫頭,別以為有自己兩分心計,就敢到寡人面前來賣了。寡人自己雖然沒嘗過什麼情情愛愛的東西,可是狗男女也見得多了。當年的快活神仙和東…哼,總而言之,你少玩花樣。”九千歲說的,乃是一樁陳年舊事。當年妖盟規模龐大,高手如雲。盟中架構嚴謹,各司其職,自盟主九千歲以下,還有雙後、三公、以及四帥。其中雙後之一的東聖妖后,本和其時武林三大勢力之一的樂域之主快活神仙是夫
,卻在少年時因為誤會而分手。其後為了妖盟要
併樂域,妖后終和快活神仙誤會冰釋並言歸於好。但此舉卻實在等同背叛妖盟。九千歲為此大怒,當即出手就要剷除叛徒。
未想到妖后和快活神仙聯手合擊,施展出以真情摯愛為本的一招〖誓死相隨〗。威力之強,直是驚天地而泣鬼神。九千歲縱使當時已經成功合併乾陽坤月二功,成就震古爍今,卻也完全不是敵手地大敗虧輸。非但五臟破裂,而且更渾身經脈逆亂破損。要不是他機緣巧合之下及時領悟了《無字真經》下卷〖終極篇章〗的宇宙真氣,那麼當時就已經去森羅殿向閻羅王報道,也活不到今時今了。
此戰之敗,是九千歲生平最大的恥辱。之後雖然又有被炎帝收降與不敵天晶巨爆兩次敗戰記錄,但炎帝的陽火神能在〖蝕之戰〗後被九千歲
納了八九成,被迫做天下第二的恥辱總算是洗雪了。而在天晶巨爆下失去一手一腳,那也不過是九千歲輸給了女媧娘娘罷了,卻不是那位天晶傳人豪傑的本事。
所以這十幾年來,他始終對此耿耿於懷,無時無刻不想報這一箭之仇。可惜〖誓死相隨〗是著玉石俱焚的招。妖后和快活神仙聯手打出這一招後,自己本身先就承受不住而被燒成灰飛湮滅了。以至於九千歲竟是想報仇也找不到仇人。
九千歲不屑真情摯愛,更堅決拒絕相信以真情摯愛推動的武功,能發揮出〖無字真經〗也比不上的威力。但無論如何,此戰之恥已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於是隱隱然間,中竟產生了一個困擾他整整十多年,卻連自己也不敢揭開傷口直接面對的疑問。
究竟我當年修練〖無字真經〗時,是不是出現什麼偏差,以至於走了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