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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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三月初一,王舉在西努阿河以北百里,主動擊南下匈奴部族七萬人,震北軍東西兩路各五萬輕騎,趁匈奴立足未穩之際,兩翼夾擊,殺得敵眾措手不及,倉忙逃竄。震北軍一路掩殺,斬得敵首五千餘級。涼王必隆恐大軍深入,易遭伏擊,追了兩百里,仍收兵回西努阿河南岸的營中。
皇帝自然龍顏大悅,除了犒賞震北軍外,王舉的家人,以至於皇后都有賞賜。至於涼王必隆,因他的王妃——景佳公主的嫡長子誕生,皇帝取“戰勝”之意,親自賜名“多興”辟收到的密報卻不容皇帝喜樂,必隆與王舉兩人在撤兵一事上有絕大的分歧,甚至在軍前口角,最後涼王搬出皇帝的旨意,才把王舉攔了回去。
皇帝聽了他的稟奏,嘆道:“必隆卻比王舉更明白朝廷的意思,但要朕支持了他,便是削了王舉的權,我們藉機遏制涼州勢力的目的自然更不要談了。”
“震北軍是進是退,要請兵部諸將再議決策,但是目前西努阿河以南的草原決不容有失。皇上若擔心必隆,不如給王舉密諭要他固守。”皇帝點點頭,“現在不能挫了震北軍銳氣,這是最穩妥的法子。”他親筆書寫了諭書,從上摘下一枚小小的金印,用於密諭最後,乃是鮮紅的“靖仁”二字。辟
小心封了,命人加急送出。
次翁直領著兵部重臣趕到上江,就震北軍進退爭論不休,皇帝聽了一下午,也是未得要領。命眾人跪安擇地休息,然後問辟
道:“你看翁直很少說話,什麼緣故。”
“翁直很學會了一套揣摩聖意的法子,奴婢聽他言語裡似乎是猜錯了皇上的意思,以為皇上氣惱必隆退兵,心中卻又覺得貿然進軍極不穩妥,一時思量不下。”
“原來如此。”皇帝惱道,“事關重大,他還藏著什麼私心。請他來陪朕晚膳,朕有話說。”不刻翁直戰戰兢兢到了,渾身不自在地坐在皇帝下手。內臣川不息地捧上菜餚,啪地打開蓋子,吉祥每樣嚐了些,恭請進膳。
“用吧。”皇帝對翁直微笑道。
“是。”翁直抖索著拿起筷子,等皇帝先動了,才小心翼翼吃了兩口。
一時寂肅無聲地用畢,皇帝坐回榻前,賜了椅子給翁直坐,賞茶。皇帝歇了一會兒才道:“翁卿,你自先帝時便在兵部任職,當年主理震北軍兵馬糧餉,上元年間多次對匈奴用兵,大捷還軍,卿功不可沒,先帝駕崩前向太后指了多位才能傑出的大臣今後重用輔佐朕,翁卿也是其中的一位。”
“是,先帝對臣的浩大皇恩,臣沒齒難忘。”
“朕年輕,”皇帝嘆道,“不如先帝目光如炬,多年來除了對各位老臣客氣些,卻全沒有給你們如魚得水施展抱負才華的機會。這麼說來,賢才不得盡其才,良將不得將其兵,也是一種虧待,朕有錯。”
“皇上!”翁直大驚,“臣等何德何能,皇上請勿出此言。”皇帝搖頭,懇切道:“不。朝中並無庸才,為君者不使臣者各盡其才,對朝廷對祖宗都是大罪。朕剛才還想起十多年前翁卿在先帝御前是如何的擅斷好諫,如今卻憂慮重重,少有直言。如果是朕什麼地方讓你們有所顧慮,今天不妨都說出來,朕好好的改。”
“皇上。”翁直跪倒在地,汗淚加,不住叩頭,“臣沒有全心全意地侍奉皇上,臣罪該萬死。”
“快起來,快起來。朕沒有怪你的意思。”皇帝忙站起來攙起他,語聲不顫抖,“翁卿,這江山不是朕一個人的,天下百姓的錢糧養著朕,也養著朝中的大臣,朕和翁卿,和幾千朝廷臣工,不為了他們,就算為了自己良心安寧,不也應該盡心盡力麼?”他沉默了片刻,在翁直微微的嗚咽聲中強令心情平復,“朕有多少能指望的人,如果翁卿都不肯說句實話,朕還有什麼盼頭?今天我們君臣好好的說開,不行麼?”
“是。皇上既然這麼說了,臣冒死直言。”翁直只覺多少年的委屈悉數湧上心頭,料想皇帝這些年也是一樣,掏出手帕,擦拭臉上的淚水,衝口而出道,“皇上登基伊始,太后下詔先誅殺了叛逆的顏王,當時連坐的十幾員大臣雖然死有餘辜,但其中也不乏平的直臣。逆王勢大,又兼統領震北軍多年,朝中的官員多少都與逆王有千絲萬縷的干係,尤其是兵部的大將,幾乎都由逆王提拔,如何不人人自危?再者…”翁直說到一半,連自己也吃了一驚,猶豫半晌。
“再者,當年勤王的四家藩王已成朝廷心腹之患,大臣們無論往哪邊靠,今後都是莫大的後患。為藩王說句話,就怕惹惱了皇帝;站在皇帝這邊,只怕被藩王翻出些陳年舊事,難以自保。”皇帝嘆氣,“對不對?”
“皇上…聖明。”翁直低下頭。
“朕給你打個保票。”皇帝道,“這麼些年了,都不見顏王的舊人作亂,難道還不足說明你們的清白?以後誰要是敢拿這件事挑撥離間,朕決不輕饒。”
“謝主隆恩。”翁直撲通跪倒,“吾皇仁慈聖明。”皇帝安撫了一番,漸漸說到正題上,“今天的議論,翁卿什麼主張?”翁直道:“以臣看,大軍還是固守西努阿河為妥。”
“為什麼?”皇帝追著問。
翁直道:“現在的震北軍,與先帝時的震北軍不可同而語。上元六年、九年,兩出雁門,三十萬大軍都是
騎輕甲,糧草充足,可做長途奔襲。自逆王伏罪之後,震北軍四分五裂,多數
兵馬匹被藩王瓜分,留下的騎兵只得十二萬。朝廷徵收的糧餉,雖足夠三十萬大軍一年的軍備,但是馬匹尚缺,就算是調至樂州的徵勇悉數開至前線,仍有多數是步兵。較之匈奴的輕騎,恐怕追之不及,一旦前鋒遇伏,更是遠水不解近渴。皇上讓震北大將軍王舉固守,截斷匈奴南下必經之路,封鎖肥沃草原,不予其修養生息的機會,是上上之策,臣開始便贊同得很,沒有異議。中原和匈奴糾纏了百年,皇上不可心存一戰而破的僥倖,要有長期苦戰的決心。”
“你說得對。”皇帝大喜,不住點頭勵,“現今王舉和必隆分歧甚大,你看有何良策?”
“必隆是親王的身份,王舉又是擎節鉞的授命大將,自然僵持不下。以臣所見,應當遣一名德高望重的皇室貴胄,領皇上的嚴旨監軍才好。”
“德高望重的皇室貴胄?”皇帝思量,“朕的皇兄景佑親王如何?”翁直道:“皇上信任景佑親王,自然是好的。臣想的卻是巢州王良湧。”
“哦?”皇帝微微一笑,“翁卿直言不妨。”
“是。景佑親王才幹雖佳,當年不免有奪嫡的念頭,將他派至軍前,會有些議論紛爭。親王多了顧慮,如何領兵?巢州王是皇上的叔輩,論身份更重;論才幹…”翁直笑,“監軍一職,只要一貫了皇上的旨意,才幹麼…”皇帝點頭,君臣二人都心照不宣,閉口不談成親王景儀,當即敲定了良湧。此時夜深,翁直告退,皇帝向屏風後招手,“你看如何?”辟踱出來笑道:“萬歲爺聖明,奴婢無話可說。”他的身子還在微微地發抖,皇帝問道:“你累了麼?”
“是有些累了。”從倚海閣退出,腳下林海洶湧咆哮,從海底的深淵裡只傳來一句垂死的尖叫,模模糊糊象是那有些忘卻的聲音。的確是很久沒有人提及了,顏王二字就像是點燃的引線,仍然可以隨時隨地將辟的心炸得粉碎,好讓血
中
動的利劍脫鞘而出。他覺得自己的雙手在殺氣騰騰地顫抖,空曠夜中血霧飄浮,身隻影孤無處可去。
“怎麼還在這裡?”皇帝站在廊下問。
“今天歇得早,奴婢在想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