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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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北京去往福建的長途火車上,我關了手機,跟同伴們打牌、吃零食、講笑話…一派輕鬆模樣,到了長汀,跟酒店裡吃飽喝足就約了幾個人上街轉轉,被籠罩在巨大黑暗中的光芒斑斑點點灑在夜裡,從哪個
堂裡傳出嗩吶的悲調來,我莫名有些恐懼,拉扯身邊的同伴要回到酒店裡去,然而尚未迴轉,送葬的隊伍赫然眼前。
那個晚上我站在南方小城呼呼的風中接到了媽媽的打來的電話。
“你怎麼關機啊?”
“…我在漫遊。嗯,後來手機在充電。”
“我打你電話兩三天都沒通,急死人了。”
“家裡有事?”
“沒,那個…”媽媽言又止“…就是小航出事了。”
“呃?!”
“車禍,現在醫院裡搶救。”
“…”我突然覺得南方的冬天格外寒冷,忍不住哆嗦著嘴“媽…很嚴重嗎?”
“未必能活下來,小航說想見你。”媽媽吐著提出她的想法“要不你回來見小航最後一眼吧。”那時候,我覺得整個冬天的重量疊加在一起朝我砸來。
轟隆隆的倒塌聲中,灰塵四散騰起,我看見十七歲的小航站在霧氣中朝我出淡淡的笑。
彷彿當年他扶著我的肩:“小七,你一定要好好的啊!”言之鑿鑿,彷彿你是我的長輩。
好像高中還沒有開學,小航的名字就已經如雷貫耳了,生了一副白面書生的好看臉孔,卻是副打架的好手,家境也算殷實,父親是公安局的副局長,母親是醫院裡的主治醫師;如果非要說我跟小航有什麼集的話,那麼就是從小體弱多病的我不止一次因為肺炎被送進醫院,因而認識了小航的母親,那時候開卡車的父親還在,會遵照母親的吩咐,從千里之外的城市帶回些土特產專門送去醫院給小航的母親,
謝她對我的照顧,因為這層關係,我在讀小學的時候就見過小航。
我讀小學時候住院的某個下午,因為小航媽媽有急事要出去,小航被託付給我的母親照看,那天母親破例沒有吃醫院食堂的飯,而是帶我們倆去了醫院對面書店樓下的小飯館,還很大方地點了紅燒鯉魚,之所以記得很清楚,是因為那次小航被魚刺卡住了喉嚨,他疼得眼淚在眼睛裡可憐汪汪地轉來轉去,反倒是旁邊的母親手足無措,害怕來自對方家長的指責,最後掉下眼淚來。
小航還只是跟我一樣六七歲的小男孩,他聰明絕頂,知曉我母親的難處。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很有擔當地拉起我母親的手安她沒問題可以請教醫生。
母親這才如夢初醒,帶著小航去找口腔科的醫生,幫助取出了卡在喉嚨裡的魚刺。
跟小航的果斷智慧比起來,我全然是另外一副模樣,喜靜,不愛說笑、打鬧。也沒有他那麼討人喜愛。小航送了我一本鄭淵潔的《故事大王》,他說,你那麼愛看書,將來當一個作家吧。
那是十五年前,小航送我禮物時的隨意說過的一句話,我記得清清楚楚。
後來就再也沒有什麼往來,雖然初中時也幾次被送進醫院,但卻再也沒有見到小航,偶爾會從母親那聽到一些關於小航的新聞。
大多數是小航這孩子很愛打架,臨近畢業時還曾一板磚拍在了老師的額頭上,鮮血橫。
諸如此類的。
以及他母親見到我時候的誇獎:“要是小航像你一樣叫我省心多好…”說著,手在我的頭頂撫過,我沒有聲息。沒人知道,我會在那時有些莫名地羨慕小航的恣意縱橫。
高中我們進入了同一所學校,區別在於我是用三年的寒窗苦讀換來的,而小航靠那爛得有些掉渣的成績是絕對不可能進入這所學校的,但好在他家裡還算有錢。
開學第一天老師點到小航的名字時,我看見一個白衣少年安靜從容地站起來,跟他母親口中那個飛揚跋扈的不良少年全然是另外一番模樣;軍訓的時候他也表現得一絲不苟,有一次我遞水給他,他非常友好地笑,並稱自己是幹人不需要水也能堅持三天。放下這個話題後,一本正經地問我怎麼不找他講話。
“講什麼?”我有些愕然。
“難道你忘記小時候我們就認識的?”他一臉的遺憾“要是這樣的話就…”
“我記得。”趕緊搶白。
“你好像跟小時候一樣不怎麼愛搭理人。”他有些自以為是地總結道,然後拍著我的肩說“只要在這所學校裡要是有什麼人欺負你,你隨時來找我。好不好?”我咧開嘴笑,一定是很傻的樣子。
“不會有人來欺負我了。”而這僅僅是一個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