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夜半霜露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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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時鄉里獎勵的鋼筆別在中山裝口袋裡,發伯撫摸它就如同撫摸之前曾經丟失的那支一樣。也正是那隻惹禍的鋼筆,讓家庭遭遇了一次重大危機。
那是前年的三月份,似乎也正是這個時節,離現在已過去將近兩年。那只是導致瑤媽離家幾次出走中的一次,但發伯的記憶格外深刻。
那時學校還沒發資料袋,老師們用的教材和紙筆自己想辦法。發伯週六都是需要早早回家幹些農活兒的,晚上再時間備課,他必須把資料帶回家。
那是個陽光有些慵懶無力的下午,發伯用塑料袋將備課本提上。順著公路從學校回家,這幾連續上晚自習很累,提著袋子手耷拉著隨身子前後甩動。抬沉重的雙腳偶爾踢到路上較大的石子,踉踉蹌蹌像喝醉一般,幾次差點撲倒在地。
十幾裡的大路走完,還爬上坡路。實在太累發伯便想上山之前先在路口休息一會兒,順便還可以看看課本。撐著在路邊一塊石頭上重重坐下,長長噓了一口氣
覺輕鬆不少。
小心打開塑料袋,卻怎麼也找不到那支鋼筆。冷汗從脊樑上絲絲滲出,有一種不祥地預。發伯不願意相信這支筆丟了,明明在講臺上是收進了口袋的。直到他看見袋子底下那個圓
,才確定鋼筆何時已滑落在來時的路上。
發伯噌地站起來,趕緊將掏出的東西放回袋子。反身向來時的路跑回去,他要趕在別人拾到它之前找到,這年頭一支貴重的鋼筆絕對來之不易。這支筆是師範最好的同學送的,已經用了很多年情深厚。發伯十分焦急,不停在路面搜索,希望在某一個地方發現它就躺在那裡。
從發現鋼筆丟失的路口一直走回也沒有找到,但發伯並不死心,如果今天找不到它,在他心裡丟失的不僅是一支筆,還有情。就這樣來來回回,他在路上找了好多遍,只到天完全黑了下來最終卻沒能如願。不得不接受現實,無奈地提著那個彷彿不再有重量的塑料袋上山,今天的山路異常難走,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要陡滑。
晚上七點多,發伯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院子。抱著孫子等在門口,看到兒子從昏暗夜
裡滿頭大汗走過來,她關切地問道:“怎麼這時候才回來?學校開會了吧!”發伯從
的語氣裡聽出些許的顫抖,這明顯是在故作輕鬆,背後藏著重重的擔心。
“今天不知道怎麼的在路上把個鋼筆丟了,找了好幾圈兒都沒找到。唉…”發伯無奈地回答
說。
一聽丟了東西,雖然不知道到底有多貴重,還是覺得很惋惜。她說:“真可惜,怎麼會丟了呢?應該是掉在路上,明天有時間我去路上幫忙找,說不定落在哪個石頭縫裡!”這只是
的一種期望而已,算是給沮喪的兒子一點安
。
但發伯心裡十分清楚,放學後有很多學生在跟上來,經過的路人也很多。黑得發亮的鋼筆不可能躲過他們的眼睛的,鋼筆丟失已經成了註定地事實,容不得他不接受。
佇立在門口,好像並沒有讓發伯進屋的意思。發伯覺察到異常,於是問
說:“怎麼了,吃飯了沒有?”他是個孝子更是個持家的好男人,不願意因為自己遲歸而讓家人不高興。
有些
吐吐,在發伯催促下才小聲道出實情:“雨沐他媽今天下午不知道又是怎麼了,在家裡出氣,椅子都摔壞完了。”
“又是怎麼了,這段時間沒什麼事情讓她不高興呀!”發伯有些莫名其妙,一時想不起有什麼事又對不住她,不過這樣的情況業已司空見慣。
發伯不想面對那個滿臉怒氣的女人,很不願意看她擺出那張要吃人的臉。可畢竟是夫,他只得硬著頭皮鼓起勇氣進屋,想知道瑤媽今天為什麼如此大的火氣。
“孩他媽,你今天這是怎麼了?這麼大火氣?”發伯一進門就看到瑤媽叉著站在火堂怒氣衝衝。
見男人回來,瑤媽似乎找到了撒氣的地方,滿腔怨氣都向發伯傾洩而來:“問我怎麼啦?問我?哼!你自己不好好想想是怎麼了?自己做的事自己會不知道?”瑤媽像放槍子兒般數落和質問,發伯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真不知道瑤媽所指是什麼事情。他平靜地說:“沒什麼事情呀!我這不好好的嗎,有什麼不妥嗎?”瑤媽一大步近發伯站立的地方,指著發伯的鼻尖問道:“少跟我裝,以為我不知道呀?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有本事講來聽聽?”離她太近,發伯往後退了一小步說:“是這樣的,從學校回來時用一個塑料袋把東西裝在裡面,半路發覺筆丟了於是就回去找了幾大圈,不就
到這時候才回來嘛!”
“哼!”瑤媽冷笑著又向前走了一點,直將發伯到板壁邊無處可退。再一次指著發伯質問:“編,給我編,我還不知道你?筆丟了是吧?那你的書怎麼沒丟啊?”發伯順手將塑料袋給瑤媽看,指著底上穿的小
解釋道:“筆小一些,你看從這個
裡滑出去的,書大些哪會掉了。是吧?”瑤媽對發伯這樣的解釋完全不認同,一把從發伯手裡奪過袋子,看也沒看直接丟進火堆,還大聲罵道:“書沒丟是吧?書大些是吧?我叫你看看它到底會不會丟!”突然間的意外讓站在旁邊的
嚇壞了,急忙撲過來伸手去火堆裡搶。發伯見
還抱著馮雨沐,怕她栽進火裡,便大聲制止她說:“媽你讓開,我來。你快點走開,免得栽到火裡去了。”發伯剛一接觸到正在熔化的塑料袋便瞬間沾到手上,忍著劇痛將書從火裡拿回來。熔化的塑料沾在書上,發伯甩了幾次才將書重重抖落在地。
這樣的情形讓瑤媽很是解氣,甚至有些得意。她彆著臉說:“你不是不想講嗎?明天繼續去找你的筆吧!不要回來了!”
“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發伯用捏著燙傷的右手,嘴裡發出噝噝的氣聲,表情十分痛苦。
瑤媽不願就此罷休,擺出一副散潑的姿勢大聲說道:“要我講是吧?那我就講給你聽,你給我聽好了…”發伯無奈地望著女人,完全不明白她為何發火。
瑤媽清了清嗓子說:“筆丟了是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回來下地幹活,故意找個法子捱到天黑了才回來,你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是要拉幹還是拉稀。哼!”
“本來就是筆丟了,你知不知道這現在一支筆要三塊多錢?丟了不找到多可惜。哪個星期不是一放學就早早回來下地做事。挑水、砍柴、挖田,只要有時間我樣樣幫你做。”發伯再一次解釋,希望瑤媽明白他說的話是真的沒有撒謊。可發伯似乎沒意識到剛才他又說錯話了。
“幫我是吧?好意思說幫我,原來你一直覺得家裡的事我該做是吧。一直是在幫我是吧?啊”瑤媽糾結於發伯剛說的一個“幫”字,開始大作文章。
發伯為自己說話不小心而後悔,更為瑤媽胡攪蠻纏而氣憤。但他是男子漢,對於女人這般叫罵還是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他說:“說錯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是不知道這個家裡所有事哪件不是放在心上的,只要學校稍稍有空閒我就想辦法回來做家裡的事。”
“想辦法?今天就是你想的辦法,想辦法找理由在路上打轉轉是吧?”瑤媽總是在抓發伯的話尾巴,不給發伯任何機會息。
從裡屋拿來小瓶桐油,一隻手摟著馮雨沐,一隻手給發伯燙傷的手上抹些桐油減輕痛苦。桐油揮發會降低皮膚上的溫度,對燙傷來說是很好的減痛辦法。發伯輕輕噓了一聲,強忍疼痛讓
擦拭。
天完全黑下來,做的晚飯沒人有心思吃。一家人靜靜地坐著不再說話,也沒人想去睡覺。
試圖勸瑤媽去睡卻被她狠狠地橫了一眼說:“哪睡得著,有心情你睡去!”十分冷淡的口吻,冷到讓長輩心涼。
發伯從裡屋屜找出一隻舊鉛筆,堅持在備課本上艱難地寫字。那是明天晚自習需要給學生們上課時用的備課內容,晚上做好了明天白天還能下田去幹點活,明天下午要提前去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