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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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采薇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

“醒醒啊!醒醒,爺回來了,你得跟他說你有了孩子的事,要他象樣一點,別在外面拈花惹草了呀!”何小寧魯的猛搖她,她這才甦醒過來,何小寧匆匆為她梳妝更衣,原本想拖著她跑,又想到她有孕在身,趕忙放慢腳步,但她會這麼急,實在是因為薛辰劭這幾都沒回來,先前回來,也是來去一陣風,她就怕這會兒慢了,他又走了。

韓采薇也一樣心急,心裡同時也燃起一絲希望,沒錯,也許有了孩子,他的心就會回來她身上了。

主僕倆走到廳堂,就見到薛辰劭一臉的風得意,他身上還披著一件嶄新的綢袍,料子極好、手工細緻,在這深秋即將入冬的時序,穿得正好。

而他沒有看到子,深情的目光只看著站在他身旁的炎芳英。

“好看吧?這是芳英特別為我縫製的,她以繼夜的忙了個把月,真是有心,但也累極了,上回才會體力不濟的到府裡休息。”奴僕們紛紛出言讚美,但心裡實在也不認同,怎麼也沒想到主子會如此濫情,他們都不替主母難過起來。

韓采薇端莊嫻雅,對他們都很好,從不擺架子,住的院落只要何小寧一人服侍就好,但看來,這裡很快會出現第二個女主人了。

奴僕心生憐憫,又見到韓采薇正好跟何小寧走了進來,頓時噤聲。

炎芳英也看到了她,輕輕的點了頭,笑了笑。

如此自在,竟顯得她這當家主母才像外人了,韓采薇突然覺得自己很悲哀,她看著丈夫眉飛舞的俊美臉龐,痛苦得幾乎要忘了呼,他如此快樂卻是因為另一個女人。

“我這披風好看——”沒有察覺到周圍的氣氛變化,仍沉浸在幸福中的薛辰劭這一轉身就正對著自己的子,臉上笑容倏地一僵。

“很好看。”韓采薇強忍住淚水笑著說,在這深秋時刻,他是一暖了身也一暖了心吧?但她告訴自己要撐住,有一件事持續在改變,她無法不看清了,這個曾經深愛她的男人,在乍見到她時,雙眸閃過一道愧疚,但也不過是瞬間而已。

薛辰曲直眉,互勾勾的注視著她的淚眼,他深口氣,看向炎芳英溫柔的道:“你先在這裡坐一下,”再看著奴僕們,“好好伺候她。”炎芳英粉臉羞紅,彷彿知道有什麼好事要發生。

他走到韓采薇身邊,先看著從頭到尾都以冒著火花的眼睛瞪著他的何小寧,“你留在這裡,哪裡也不許去。”然後,他才拉著韓采薇的手,“有件事,我們得速戰速決。”他的口氣太冷漠,表情太漠然,這樣的神態讓廳堂裡的奴僕都嗅到一股不尋常的緊張氣氛,連一向線條的何小寧也驚覺不對,直覺的要跟上去——但馬上惹來薛辰劭的一記冷光,“你滾出薛府的子也不久了,別費我的時間。”她頓時停下腳步,心裡,莫名的更害怕了。

薛辰劭看著子也回頭朝何小寧搖了搖頭,他沒讓她說話,拉著她穿堂過院的回到他們所住的院落,一進房間,他就從懷裡拿出一紙休書,放到桌上。

她一動也不動,瞪著他,呆了,傻了,她知道他對相府千金有了不一樣的情,她也知道他一顆心都在那人身上了,她甚至想過他即將享受齊人之福,可是、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做得這麼絕!

“這…這是給我的?”她到一陣暈眩,身子晃了一下,差點要昏倒了,趕忙一手及時撐住身子,緩緩的坐上椅子後,臉慘白的瞪著摯愛的丈夫。

他面無表情的點頭。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一樣了!三個月前還深愛我的男人去了哪裡?”她忍不住低吼,她的心都碎了!

他看著她蒼白而憔悴的面容,過去那溫潤如陽讓人如沐風的笑容早已不見,他有點不忍,但也知道木已成舟,回不去了。

他吐了口長氣,“一開始是因為我在朝廷惹上麻煩失去聖心,可能連官位都留不住,在我無助時,相爺給我幫助卻希望我能娶芳英,他沒有兒子,真的很欣賞我…”

“一開始?後來呢?”她顫抖著聲音問。

“我發現她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樣,是個溫柔多情的姑娘,我們心靈相契…”

“而我以為我們一直很相愛。”她無法不打斷他的話,他的一字一句都像刀在割她的心。

他俊美的臉上略顯狼狽,“我接近她也是被現實所。”

“所以再好的情也敵不過現實?因為現實而發現了另一個女人的美好,休了舊愛之後再娶新歡,是嗎?”她的心在淌血。

“這事我也沒辦法,我本以為她可以接受你的,”他看來也有點無奈,“但芳英太聖潔了,她要獨一無二的愛情,與你共事一夫,她的愛情就被褻瀆了,所以她寧可痛苦,也不願意與你當平,這點讓我很心痛。”

“那我呢?你就不在乎我的心痛了?!”她低啞的問,她覺到冷、冷得她止不住的發起抖來。

他黑眸倏地一眯,口氣轉為不耐煩,“我從不知道你這麼自私,只要我娶了她,我的權勢會更大,財富會更多,相爺不是隻答應替我解危而已,他還要拉拔我——”

“難道不能央求他替你解危,功名利祿自己求,或者我們可以一起共患難,尋找站起來的契機?我很能吃苦的。”她真的無法就這樣放棄,她真的很愛很愛他。

黑眸閃過冷沉的怒火,“但我不能!我這一輩子絕不能卑微的過,我不要落魄、不要窮困漂倒、不要讓人瞧不起,你愛我,很愛很愛我的,為什麼不能成全我!”她哽咽哭泣,“就是因為很愛,所以不能也不想離開你。”他臉丕變,惡狠狠的道:“可是我不愛你了,一點點都不愛了,這不足以讓你離開我嗎?”晶瑩淚水在她眼眶裡打轉,他怎麼說得出如此殘酷的話?!

“你——騙、騙人!”他們相戀了一年,成親才三個月,那些濃烈的深情怎麼可能說沒了就沒了?!

薛辰劭咬牙,黑眸冒火了,“在我面臨前途存亡之際,是芳英安我、給我溫暖,給我信心,甚至求她父親…她有情有義,我是真的陷下去了!”不對!不對的,她站起身,以顫抖的手握住他的,“我也可以跟你同甘共苦,是你沒有給我機會,那時候,你不是還愛著我?”他想也沒想的就拉開她的手,“對,所以是‘那時候’,也就是說的當時是,現在不是。”

“不可能!你對我的情不會如此脆弱,我不相信。”她就是無法接受,只能低聲下氣的以淚眼看他。

“那你也太自以為是了,還是你自始至終都認為我不會納妾?只愛你一人?”陰鷙的黑眸,冷洌的嗓音,她被他的絕情凍得不自覺的後退吉少。

她答不出來,她的確是這麼想的,因為他們那麼相愛,而且——對了,她努力的從混沌痛苦的腦子裡搜尋著他曾說過的誓言,“你說過,你是一旦愛上了,就是死也無法停止、不去愛的人,而且,你的心太小,只容許一個人進駐,再也不下其他人。”他一副很受不了她的模樣,“男人喜新厭舊是天,你未免太天真了!”她顫抖著淚,喉嚨一緊,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雙手握拳,直到指甲都掐入掌心。

“我會去叫何小寧進來替你收拾行囊,最晚在三天內,請你離開薛府,當然,珠寶首飾、錦鍛華服,你都可以拿走,另外,”他再從袖裡拿出一大迭銀票,“別說我待你不好,畢竟夫一場。”她心寒的看著他放下銀票離開,而桌上那快完成的一暖裘,他是連看也沒看一眼。

人都不在乎了,怎會在乎一件衣服?她覺得自己很可笑、很可悲。他的每一句話都如利刃,將她的心劃得血模糊,尤其是那件暖裘,在此時看來特別的諷刺。

“這是惡夢是惡夢吧?”她喃喃低語。

心地善良的她從不曾恨過別人,但在這一刻,她真的恨他,好恨他!

“男人喜新厭舊是天,你未免太天真了!”這句話如刀刃,狠狠又用力的戳進她的心,她的心頭一陣一陣緊縮,好痛!太痛了,她無法不哭,她真的好痛…她揪住那紙休書,拚命的將它成一團,緊緊的握在掌中,痛哭失聲。

房門開了,沉重但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接著,是何小寧出現在韓采薇的視線內。

“發生什麼事?你怎麼哭成這樣?!”何小寧不知怎麼安哭得傷心絕的好友,一時也忍不住心酸,只能跟著猛掉淚。

終於,好一會兒後,韓采薇停止了哭泣,“答應我,別把我有孕的事告訴他。”何小寧瞪大了眼,“你沒說?!不行,都這情況了,不能不說,我現在就去——”她起身跑出去。

“他休了我!”韓采薇帶著沙啞的哭聲喊住了她。

何小寧腳步頓了一下,難以置信的轉過頭來,看著淚眼婆娑的主子將手上那團紙遞給她,她接過手,將那團紙在桌上得平整,雖然仍皺巴巴的,但還是看得出來上面寫了什麼——她氣得猛踩腳,“太可惡了!我要去問他,他怎麼可以當個負心漢,虧我還愛慕他愛慕得不得了!”見她轉身又要走,韓采薇連忙拉住她,“你別去,去了也只是自取其辱,我幫不了他,無法對他的仕途有任何幫助…”

“不可以!這樣你太可憐了,相爺千金很了不起嗎?!”太過分了!何小寧忍無可忍的握拳嘶吼。

是很了不起,因為只有她才能解決夫君的燃眉之急,還能助他飛黃騰達,韓采薇在心裡苦笑。

她淚眼看著桌上的休書,還有那件未完成的一暖裘,她突然動的走上前抱起那件暖裘就住房外走,“小寧,麻煩你拿火摺子出來。”見主子一神情有異,她馬上擋住她的去路,“你想做什麼?那件暖裘不是還沒完成?”

“不需要完成,我要把它燒了。”何小寧想勸她,但見到她眼中那抹哀莫大於心死的悽然,她喉頭就像被什麼硬塊梗住了,因此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拿了火摺子,跟著她走出房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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