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口氣雖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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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追索中毒女子,乃是喪心結與牽腸絲先天的連結所致,何以“心神喪失”的致命缺陷到了大陰人身上,卻不復見?

喪心喪心,這些個陰人中的菁英所喪,又是哪一部份的心?

“你耐變差了,無筌。”歲無多嘴角揚起,好整以暇。

“破解牽腸絲之密,雖是範飛強親自代的差使,他畢竟是外人出身,對遊屍門的傳統一知半解。

儘管輔佐門主的紫羅袈再三反對,無奈範飛強聽不進,暗裡還是讓中屍躓部幹了“等他發現活人試驗的殘忍,才又後悔莫及,急急喊停,誰知這時卻又節外生枝。

範飛強自幼飄零,僅一位童年玩伴堪稱友朋,得範飛強提拔,也入了遊屍門。此人不幸遭正道突襲,搶回時就剩一口氣,眼看大羅金仙也救不活。”奚無筌猜到了接下來的發展,忍住搖頭的衝動,面上不晴雨,只淡淡哼道:“就算”喪心結“能挽回他的命,失了神智,這人還能算活著麼?”歲無多指著他,笑顧車下諸人。

“我這位好兄弟,說話就是這麼有見地。可惜範飛強是個蠢物,連忒簡單的道理也不懂。你知關於此事的道德爭論,寫滿箱裡一半以上的簿冊麼?難怪範飛強能當上門主,這遊屍門從上到下,就是一群給門夾了腦袋的迂腐驢蛋。

“他們最後想了個變通的法子,說是將喪心結摻入土裡,像醃醬菜一樣把人擱裡頭,這樣就不會一傢伙把人變成了沒腦子的野獸,你說好不好笑?”他尖銳的笑聲迴盪在廣場上。

但這回雙手抱、靜靜立於簷角的遊無藝並沒有笑,面沉落,腮幫微鼓,牙形狀清楚浮出面頰。這位出身夏陽淵的“潛魔”有著神醫似乎都有的古怪脾氣,自視甚高,且極度不能容忍失敗,尤其是自己的失敗。

“我被大半箱的靈之辯繞暈了腦袋,沒發現其中的蹊蹺。曲無凝發現埋在壁室裡的硝藥時,咱們是一起去看的。你也沒瞧出這裡頭的關竅,對吧?”奚無筌還記得當時的情形。硝藥是藏在棺材裡的,而棺材,就這個直地搠入牆壁,只消刮除表面約三寸厚的壁泥就能發現,他們推測遊屍門有“死生同寢”的習俗,棺槨埋進壁中,谷內每間壁室可能都有不同時期的先祖。

為確認此事,歲無多讓師兄弟們在左右相鄰的兩間壁室也找一找,果然掘出幾具棺材,其中有的填滿硝藥、鋪設引線,有的則貯有屍首,鬚眉宛然,肌膚猶有彈,彷彿才剛死不久。

“瞧,你也沒發現問題。我心裡好過多了。”歲無多拍了拍口,閉目出欣“關鍵是土,無筌。

遊屍門之所以選在藏形谷建立總壇,是因為那個地方的泥土,能長保死物不腐,就像把身跟靈魂同留在人鬼界的中陰界,永遠都不會消失,故稱”中陰土“。

“遊屍門的秘儀,就是把死者埋進中陰土,想當然耳,千年以來,未曾有人從土中復活,倒是留下無數不朽皮囊,成了人柱。”遊屍門的巫醫將門主的摯友埋入中陰土內,把“喪心結”和各種延命健體、催潛能的珍貴‮物藥‬拌入土中,本平息門主的悲傷和暴怒,待風平靜後再好生規勸,誰知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結果。

“那人的內外武功平庸得緊,自不能與範飛強相比,卻於土中遁入龜息之境,竟未便死。心跳與血,都降至常人的一成以下。

甚至更低,堪比冬眠,而能自行止血結痂,最終復原如初。除長睡不醒,簡直就是再世還陽。”戰況失利的遊屍門,自此得了一個新的管道,來處置重傷難愈的高手們。奚無筌突然想到一事。

漁陽十二家攻破藏形谷後,並未俘虜到什麼有名有姓的頭面人物,其時兵馬倥傯,誰想得了這許多?

不見的人若非死於亂軍之中,多半也遠避他鄉,正所謂“窮寇莫追”後續也就無人追究。若他們從未離開。

只是暫時處於無法戰的狀態,譬如埋在…奚無筌猛然抬頭,正對著歲無多帶笑的赤紅血瞳。

“就是這麼回事。倒楣透了,對罷?”樣貌依舊年輕的陰人聳了聳肩,笑著搖頭。

“在你炸掉土方前,谷中的地面突然爬出許多人,個個手持兵器,武功高強,不是那種推攘著顢頇前進的活死人,我們本應付不了。

他們施展輕功朝峽谷頂端來,最後我也懶得算有多少人了,只能趕在被殺掉之前,炸了藏形谷。”***梁燕貞等一行與大車相距甚遠,內功本非梁大小姐所長,聽風辨位的功夫也無助於遠距聞聲,廣場之上夜風旋繞,兼有此起彼落的人聲干擾,奚、歲間的對話她聽得七零八落,急急追問:“是奇宮之人自個兒炸了藏形谷嗎?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山谷崩塌,又怎麼能逃過一劫?”阿雪也出渴求答案的神。獨孤寂摸了摸鼻子,嘖嘖兩聲。

“那藏形谷的土說是寶貝,叫什麼”中陰土“的,能把人埋成不生不死的活殭屍。我說世上真有這種鬼玩意,還不挖他媽百八十斤,居家常備,照三頓內服外搽麼?”隨意轉述了歲無多之語,箇中自不乏十七爺的月旦高論,扣除少量原話與大量不負責任的扭曲歪解,剩下全是罵娘。殭屍男子若有所思,右手食、中二指下意識拈住紊亂糾結的鬢髮,順勢一捋。

這一手若用在梳理潔、裝扮齊整之人身上,倒有幾分翩翩佳公子的派頭,可惜他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鳥窩,一捋不動,反

乾咳一聲,撓鬢沉:“名山大川,多有靈。世間既有參蛁一類的療傷聖品,豈不存龜息愈創的中陰土?龜息一道,乃使呼、血降至常人三成以下,以先天之氣維生。

雖說沒聽過有長期行之的龜息功法門,真能如此,歲無多等人得以青不老,也有了合理的解釋。”須知內家高手以龜息延生,功夫全落在一個“緩”字訣上。

人一息心跳五下,壽七十,龜黿一息心脈四十五,壽五百。拉長內息運轉,減緩體的消耗,形同假死,常人十天等於這些陰人一天的光景,那麼十年光陰在它們身上,不過是一年而已。獨孤寂拇指輕刮下巴,搖了搖頭。

“真有這種武功,人都成神仙了,我平生見過的絕頂高手之中,並沒有因此而長生不老的,這幫活殭屍能如此少齡,肯定是借了外力所致,那個撈什子中陰土真這麼神,也要它們長埋土中才能見效,若非如此,只能說是逆天了。”貝雲瑚回過神來,擊掌道:“正是如此!村後有處地,不許人接近,我曾多次潛入查探,所見不過一片白地而已,看不出蹊蹺。如今想來,怕底下埋的全是陰人。”殭屍男子恍然道:“陰人尋常難見,說不定要到月圓之夜,才由地爬出。我等一個月要活三十晝夜,過一天老一天,它們每月只活動一晚,十年光景在它們身上還不到一年,多則四月,算得緊俏些,不定也才兩月有餘。

“梁燕貞與阿雪面面相覷,彷彿聽的是什麼鬼怪奇譚,半點也不真實。

“此說未必無稽,卻有個老大的問題。”獨孤寂笑道:“假設陰人離不開中陰土,每月只能活動一晚,必得有人萬里迢迢,連屍帶土運來始興莊。

按那姓奚的說法,間陰人難以動彈,放火燒也反抗不得,任何人若知這等罩門,豈會將活屍當成夜神敬拜?運屍之人,定不是龍方氏這群活寶。喂,你潛入那撈什子地,難道沒人把守照管?”最末兩句卻是對貝雲瑚說。

貝雲瑚搖頭。

“都說是地,自然誰也不能接近,但那兒是在一片荒林之內,本就人煙罕至,我沒久待,不確定有沒有別人。”蛾眉微蹙,似想起什麼,又不敢肯定,抿著姣美的勾,若有所思。這種帶點倔強的神情獨孤寂十分悉,醜丫頭不肯說的事,誰也沒法從她嘴裡挖出真話來。

生疑的不只十七爺,殭屍男子思索片刻,沉道:“當年奚無筌在長老合議上一通大論,雖遭軟,知止觀那廂也不是吃齋的,我知道他們派了人前往漁陽調查,也尋到他所說的那處土丘,並未發現什麼有用之物。”貝雲瑚回過神來,淡淡接口:“顯然派去的人沒說實話,不是麼?”殭屍男子難得板起臉,森然道:“你師父有什麼對不住你處,儘可與我說,我帶你走一趟知止觀,讓他還你公道,趁早收了那些個指桑罵槐、禍水東引的無聊把戲。

此事牽連甚大,不是能讓你借題發揮,了結私人恩怨之用!箇中輕重,你難道不能分辨?”貝雲瑚微微一笑,淡道:“這有甚難?這幫活死人裝神鬼,在神功蓋世的十七爺眼裡。

不過跳樑小醜耳,彈指間便能拿下。屆時再請長老解上龍庭山,在知止觀審問分明,看是何人搞鬼。”殭屍男子重重一哼,閉口不語,面十分難看。獨孤寂朝大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你當初答應手的理由,現已不在了,這破莊子的事你還要管?”貝雲瑚遠眺笑意、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龍方家二少爺龍方異,神十分複雜。

惋惜、哀傷、惑不解…七情五味在超凡絕俗的小臉上幾度變換,始終下不了決心。少女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低聲喃喃道:“這如果是病,是毒。

難道不能治麼?好好一個人,怎能…怎能變成這副模樣?”

“你那個死鬼老公已經死了。”獨孤寂下巴,口氣雖不在乎,卻無一絲幸災樂禍的嘲諷,反倒比平時更溫和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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