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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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孝基陳留認舅士子攻書農種田。工商勤苦掙家園。

世人切莫閒遊蕩,遊蕩從來誤少年。

嘗聞得老郎們傳說,當初有個貴人,官拜尚書,家財萬貫,生得有五個兒子。只教長子讀書,以下四子農工商賈,各執一藝。那四子心下不悅,卻不知甚麼緣故,央人問老尚書:“四位公子何故都不教他習儒?況且農工商賈勞苦營生,非上人之所為。府上富貴安享有餘,何故舍逸就勞,棄甘即苦?只恐四位公子不能習慣。”老尚書呵呵大笑,疊著兩指,說出一篇長話來,道是:世人盡道讀書好,只恐讀書讀不了。讀書個個望公卿,幾人能向金階跑?郎不郎時秀不秀,長衣一領遮前後。畏寒畏暑畏風波,養成嬌怯難生受。算來事事不如人,氣硬心高妄自尊。稼穡不知貪逸樂,那知逸樂會亡身。農工商賈雖然賤,各務營生不辭倦。從來勞苦皆習成,習成勞苦筋力劍風得力總繁華,不論桃花與菜花。自古成人不自在,若貪安享豈成家?老夫富貴雖然愛,戲場紗帽輪戴。子孫失勢被人欺,不如及早均平派。一脈書香付長房,諸兒恰好四民良。暖衣飽食非容易,常把勤勞答上蒼。

老尚書這篇話,至今傳人間,人多服其高論。為何的?

多有富貴子弟,擔了個讀書的虛名,不去務本營生,戴頂角巾,穿領長衣,自以為上等之人,習成一身輕薄,稼穡艱難,全然不知。到知識漸開,戀酒花,無所不至。甚者破家蕩產,有上稍時沒下稍。所以古人云:五穀不,不如荑稗;貪卻賒錢,失卻見在。這叫做:受用須從勤苦得,奢必定禍災生。

說這漢末時,許昌有一鉅富之家,其人姓過名善,真個田連阡陌,牛馬成群,莊房屋舍,幾十餘處,童僕廝養,不計其數。他雖然是個富翁,一生省儉做家,從沒有穿一件新鮮衣服,吃一味可口東西;也不曉得花朝月夕,同個朋友到勝景處遊玩一番;也不曾四時八節,備個筵席,會一會親族,請一請鄉黨。終縮在家中,皺著兩個眉頭,吃這碗枯茶淡飯。一把匙鑰,緊緊掛在身邊,絲毫東西,都要親手出放。房中卓上,更無別物,單單一個算盤,幾本賬簿。身子恰像生鐵鑄就,銅打成,長生不死一般,夜思算,得一望十,得十望百,堆積上去,分文不捨得妄費。正是:世無百歲人,枉作千年調。

那過善年紀五十餘外,閤家稱做太公。媽媽已故,止有兒女二人。兒子過遷,已聘下方長者之女為媳。女兒淑女,尚未議姻。過善見兒子人材出眾,質聰明,立心要他讀書,卻又慳吝,不肯延師在家,送到一個親戚人家附學。誰知過老本是個看財童子,兒子卻是個敗家五道,平昔有幾件病:見了書本,就如冤家;遇著婦人,便是命。喜的是吃酒,愛的是賭錢。蹴踘打彈,賣:放鷂擎鷹,爭誇豪俠。耍拳走馬骨頭輕,使輪槍心竅癢。自古道:“物以類聚。”過遷喜遊蕩,就有一班浮子弟引誘打合。這時還懼怕父親,早上去了,至晚而歸。過善一心單在錢財上做工夫的人,每見兒子早出晚入,只道是在學裡,那個去查考。況且過遷把錢買囑了送飯的小廝,逐照舊送飯,到半路上作成他飽啖,歸來瞞得鐵桶相似。過善何繇得知。過遷在先生面前,只說家中有事,不得工夫。過幾間,或去點個卯兒,又時常將些小東西孝順。那先生一來見他不像個讀書之人,二來見他老官兒也不像認真要兒讀書的,三來又貪著些小利,總然有些知覺,也裝聾作啞,只當不知,不去拘管他。所以過遷得恣意無藉,家中毫不知覺。

常言說得好:“若要不知,除非莫為。”不想方長者曉得了,差人上覆過善。過善不信,想道:“若在外恁般遊蕩,也得好些銀子使費,他卻從何而來?況且小廝送飯到學,並不說起不在,那有這事!”又想道:“方親家是個真誠之人,必是有因,方才來說,不可不信。”便喚送飯的小廝來回道:“小官人不在學裡,你把飯都與那個吃了?”這小廝是個教猢猻,便道:“呀!小官人無一不在學裡,那個卻掉這樣大謊?”過善只道小廝家是實話,更不再問。到晚間過遷回來,這小廝先把信兒透與知道。到了房中,過善問道:“你如何不在學裡讀書,每在外遊蕩?”過遷道:“這是那個說?快叫來,打他幾個耳聒子,戒他下次不許說謊!我那一不在學裡?造這話來謗我!”過善一來是愛子,二來料他沒銀使費,況說話與小廝一般,遂信以為實然,更不題起。正是:因無背後眼,只當耳邊風。

過了幾,方長者又教人來說:“太公如何不拘管小官人到學裡讀書,仍舊縱容在外狂放?”過善道:“不信有這等事!”即教人在學裡去問,看他今可在。家人到學看時,果然不見個影兒。問那先生時,答道:“他說家中有事,好幾不到學了。”家人急忙歸家,回覆了過善。過善大怒道:“這畜生元來恁地!”即將送飯小廝拷打起來。這小廝吃打不過,說道:“小官人每不知在何處頑耍,果然不到學中,再三教我瞞著太公。”過善聽說,氣得手足俱戰,恨不得此時那不肖子就立在眼前,一敲死,方洩其忿。卻得淑女在傍解勸。捱到晚間,過遷回家,老兒滿肚子氣,已自平下了一半,才罵得一句:“畜生!你在外胡為,瞞得我好!”淑女就接口道:“哥哥,你這幾在那裡頑耍?氣壞了爹爹!還不跪著告罪?”過遷真個就跪下去,扯個謊道:“孩兒一向在學攻書。這三兩因同學朋友家中賽神做會,邀孩兒去看,誠恐爹爹嗔責,分付小廝莫說。望爹爹恕孩兒則個!”淑女道:“爹爹息怒,哥哥從今讀書便了。”過善被他一片謊言瞞過,又信以為實。當下罵了一場,關他在家中看書,不放出門。

隔了兩,有人把幾百畝田賣與過善,議定價錢,做下文書,到後房一隻箱內去取銀子,開箱看時,吃了一驚:那箱內約有二千餘金,已去其大半。原來過遷曉得有銀在內,私下配個匙鑰,夜間俟父親妹子睡著,便起來悄悄捵開,偷去花費。陸續取溜了,他也不知用過多少。當下過善叫屈連天。

淑女聽得,急忙來問,見說沒了銀子,便道:“這也奇怪,在此間的東西,如何失了?爹莫不記錯了,沒有這許多?”過善道:“不錯,不錯!原來這畜生偷我的銀子在外花費。”即忙尋了一條子,喚過遷到來。此時銀子為重,把憐愛之情閣過一邊。不由分說,扯過來一頓,只打得滿地亂滾。淑女負命解勸,將過善拉過一邊,扯住了兒。過善喝道:“畜生!你怎樣偷的?在那處花費?實說出來,還有個商量。若一句支吾,定然活活打死!”過遷打急了,只得一一直說,連那匙鑰在裩帶上解將下來。氣得過善雙腳亂跳道:“留你這畜生,總是不肖之子,被入恥笑!不如早死,到得乾淨。”又要來打。

那時闔家男女都來下跪討饒。過善討條鏈子,鎖在一間空房裡去,連這田也不買了,氣倒在一個壁角邊坐地。這老兒雖是一時氣不過,把兒子痛打一頓,卻又十分疼,想道:“看他這模樣兒,也不像落莫的,誰道到是個敗子!怎地使他回心轉意便好?”心下躊躇,無計可施。淑女勸道:“爹爹,事已至此,氣亦無益。只因哥哥年紀幼小,被人誘引,以致如此。今後但在家中讀書,不要放他出門,遠著這班人,他的念頭自然息了。”眾家人也勸道:“太公關鎖小官人,也不是長法。如今年已長大,何不與他完了姻事?有娘子絆住身子,料必不想到外邊遊蕩,豈不兩全其美?”過善見說,深以為然。

兩三後,放其鎖,又將好言教誨。過遷受了這場打罵,勉強住在家中,不敢出門。

半月之後,過善擇了吉,叫媒人往方家去說,要娶媳婦過門。方長者也是大富之家,妝奩久已完備,一諾無辭。到了吉期,娶來家。那過善素儉樸,諸事減省,草草而已。

且說過遷初婚時,見渾家面貌美麗,妝奩富盛,真個住在家中,橫豎成雙,全不想到外邊遊蕩。過善見兒子如此,甚是歡喜。過了幾時,方氏歸寧回去。過遷在家無聊,三不知閃出去尋著舊這班子弟,到各處頑耍。只是手中沒有錢鈔使費,不能恣意。想起渾家箱籠中必然有物,將出舊手段,逐一捵開搜尋去撒漫。使得手滑了,連衣飾都把來得罄盡。

不一,渾家歸來,見箱籠俱空,叫苦不迭,盤問過遷時,只推不知。夫反目起來。

過善聞知,氣得手足麻冷,喚出兒子來,一把頭髮揪翻,亂踢亂打。這番連淑女也勸解不住了。過善喝道:“只道你這畜生改悔前非,尚有成人之。不想原復如是,我還有甚指望!不如速死,留我老命再活幾!”見旁邊有個棰,便搶在手,劈頭就打。嚇得淑兒魂不附體,雙手扳住臂膊哭道:“爹爹,別件打猶可,這東西斷然使不得的!”方氏見勢頭利害,心中懼怕,說道:“公公請息怒,媳婦沒不多幾件東西,不為大事。”過善方才放手。淑女勸父親到房中坐下,告道:“爹爹只有一子,怎生如此毒打?萬一失手打壞,後來倚靠何人?”過善道:“這畜生到底不成人的了!還指望倚靠著他?打死了也省得被人談恥。”淑女道:“自古道:‘敗子回頭便作家。’哥哥方才少年,那見得一世如此!不爭今一時之怒,一下打死,後來思想,悔之何及!”過善被女兒苦勸一番,怒氣少息,要訪問同遊這班人告官懲治,又怕反用銀子,只得忍耐。自此之後,過遷躲在房裡,不敢出門,連父親面也不敢見。

常言道:“偷食貓兒不改。”他在外邊放蕩慣了,看著家中,猶如牢獄一般,那裡坐立得祝過了月餘,瞞著父親,悄悄卻又出去。渾家再三苦諫,全不作準。要向過善說知,又見打得利害,不敢開口,只得到與他隱瞞。過遷此時身邊並無財物,寡闖了幾,甚覺沒趣。料道家中,決然無處出豁,私下將田產央人四處抵借銀子,夜在花街柳巷,酒館賭坊戀,不想回家。方氏察聽得實,恐怕在外學出些不好事來,只得告知過善。過善大驚道:“我只道這畜生還躲在房裡,元來又出去了!”埋怨方氏道:“娘子,這畜生初出去時,何不就說,直至今方言?”方氏道:“因見公公打得利害,故不敢說。”過善道:“這樣不肖子,打死罷了,要他何用!”當下便差人四下尋覓。淑兒姑嫂二人,反替他擔著愁擔子,將之類,預先都藏過了。早有人報知過遷。過遷量得此番歸家,必然鎖,不能出來,索莫歸罷,遂請著者藏在閒漢人家取樂。覺道有人曉得,即又換常一連在外四五個月。這些家人們雖然知得些風聲,那個敢與小主人做冤家!只推沒處尋覓。過善愈加氣惱,寫一紙忤逆狀子,告在縣裡。卻得閒漢們替過遷衙門上下使費,也不上緊拿人。

常言道:“水平不波,人平不言。”這班閒漢替過遷衙門打點使錢,亦是有所利而為之。若是得利均分,到也和其光而同其塵了。因有手遲腳慢的,眼看別人賺錢,心中不忿,卻去過老面前搬嘴,說:“令郎與某人某人往來,怎樣嫖賭,將田產與某處抵銀多少,算來共借有三千銀子。”把那老兒嚇得面如土,想道:“畜生恁般大膽,如此花費,能消幾時!再過一二年,連我身子也是別人的了。”問道:“如今這畜生在那裡?”其人道:“見在東門外三里橋北堍下老王三家。他前門是不開的,進了小巷,中間有個小小竹園,便是他後門。內有茅亭三間,此乃令郎安頓之所。”過善得了下落,喚了五六個家人跟隨,一徑出東門,到三里橋,分付眾人,在橋下伺候:“莫要驚走了那畜生。待我喚你們時,便一齊上前。”也是這合當有事,過遷恰好和一個朋友說話,不覺送出園門,作別過了,方轉身,忽聽得背後吆喝一聲:“畜生那裡走?”過遷回頭一看,原來是父親,唬得雙腳俱軟,寸步也移不動。說時遲,那時快,過善趕上一步,不由分說,在地下揀起一塊大石塊,口裡恨著一聲,照過遷頂門擘將去,咶剌一聲響,只道這畜生今番命休矣。正是:地府忽增不肖鬼,人間已少敗家

這一聲,只道打碎天靈蓋了。不想過遷後生眼快,見父親來得兇惡,剛打下時,就傍邊一閃。那石塊恰恰中在側邊一堆亂磚上,打得磚頭亂滾下來。過遷望著巷口便跑。不想去得力猛,反把過善衝倒。過善爬起身來,一頭趕,一頭喊道:“殺爹的逆賊走了!快些拿住!”眾家人聽得家長聲喚,都走攏來看時,過遷已自去得好遠。過善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只叫快趕,趕著的有賞。眾人領命,分頭追趕小官人。過善獨自個氣忿忿地坐在橋上,約有兩個時辰,不見回報。天將晚,只得忍著氣,一步步捱到家裡。淑女見父親餘怒未息,已猜著八九,上前問其緣故。過善細細告說如此如此。淑女含淚勸道:“爹爹年過五旬,又無七男八女,只有這點骨血。

總雖不肖,但可教誨,何忍下此毒手!適來幸喜他躲閃得快,不致傷身。倘有失錯,豈不覆宗絕祀!爹爹,今後斷不可如此!”過善咬牙切齒恨道:“我便為無祀之鬼也罷!這畜生定然饒他不得!”不題淑女苦勸父親,且說過遷得了命,不論高低,只望小路亂跑。正行間,背後二人飛也似趕來,一把扯住,定要小官人同回。你道這二人是誰?乃過善家裡義僕小三、小四兄弟。兩個領著老主之命,做一路兒追趕小官人。恰好在此遇見。過遷捽脫不開,心中忿怒,提起拳頭,照著小四心窩裡便打。小四著了拳,只叫得一聲“阿呀”!仰後便倒,更不做聲。小三見兄弟跌悶在地,只道死了,高聲叫起屈來,扭住小官人死也不放。事到其間,過遷也沒有主意。

“左右是個左右,不是他,便是我,一發並了命罷。”捏起兩個拳頭,沒頭沒腦,亂打將來。他曾學個拳法,頗有些手腳。小三如何招架得住,只得放他走了。回身看小四時,已自甦醒。小三扶他起來,就近處討些湯水,與他吃了。兩個一同回家,報與家主。別個家人趕不著的,也都回了。過善只是嘆氣,不在話下。

且說過遷一頭走,一頭想:“父親不懷好意了。見今縣裡告下忤逆,如今又打死小四,罪上加罪。這條命休矣!稱身邊還存得三四兩銀子,可做盤纏,且往遠外逃命,再作區處。”算計已定,連夜奔走。正是:忙忙如喪家之狗,急急如漏網之魚。

過遷去有半年,杳無音信,裡中傳為已死。這些幫閒的要自脫干係,攛掇債主,教人來過家取討銀子,若不還銀,要收田產。那債主都是有勢有力之家,過善不敢衝撞,只得緩詞謝之。回得一家去時,接腳又是一家來說。門上絡繹不絕,都是討債之人。過善索不出來相見。各家見不應承,齊告在縣裡。差人拘來審問。縣令看了文契,對過善道:“這都是你兒子借的,須賴不得!”過善道:“逆子不遵教誨,被這班小人引誘為非,將家業蕩費殆盡,向告在臺,逃遁於外,未蒙審結。所存些少,止勾小人送終之用,豈可復與逆子還債!

況子債亦無父還之理。”縣令笑道:“汝尚不肯與子還債,外人怎肯把銀與汝子白用!且引誘汝子者,決非放債之人,如何賴得?總之,汝子不肖,莫怪別人。但父在子不得自專,各家貪圖重利,與敗子私自立券,其心亦是不良。今照契償還本銀,利錢勿論。銀完之,原契當堂銷燬。居中人重責問罪。”過善被官府斷了,怎敢不依,只得逐一清楚,心中愈加痛恨。到以兒子死在他鄉為樂,全無思念之意。正是:種田不不如荒,養兒不肖不如無。

話休煩絮。且說過善女兒淑女,天孝友,相貌端莊,長成一十八歲,尚未許人。你道恁樣大富人家,為甚如此年紀猶未議婚?過善只因是個愛女,要覓個個喹嗻女婿為配,所以高不成,低不就,揀擇了多少子弟,沒箇中意的,蹉跎至今。

又因兒子不肖,越把女兒值錢,要擇個出人頭地的,贅入家來,付託家事,故此愈難其配。

話分兩頭。卻說過善鄰近有一人,姓張名仁,世代耕讀,家頗富饒。夫兩口,單生一子,取名孝基,生得相貌魁梧,人物濟楚,深通今古,廣讀詩書。年方二十,未曾婚配。張仁正央媒人尋親,恰好說至過家。過善已曾看見孝基這個丰儀,卻又門當戶對,心中大喜,道:“得此子為婿,我女終身有托矣!”張仁是個獨子,本不捨得贅出。因過善央媒再三來說,又聞其女甚賢,故此允了。少不得問名納彩,奠雁傳書,贅入過家。孝基雖然贅在過家,每早晚省視父母,並無少擔夫相待,猶如賓客,敬重過善,同於父母。又且為人謙厚,待人接物,一團和氣,上下之人,無不悅服。過善愛之如子。凡有疑難事體,託他支理,看其材幹。孝基條分理析,井井有方。過善因此愈加歡喜。只有方氏在房,思想丈夫,不知在於何處,並無消耗,未知死活存亡,夜悲傷不已。

光陰如箭,張孝基在過家不覺又是二年有餘。過善忽然染病,求神罔效,用藥無功。方氏姑嫂二人,晝夜侍奉湯藥。

孝基居在外廂,綜理諸事。那老兒漸漸危篤,自料不起,分付女兒治酒,遍請鄰里親戚到家,囑忖道:“列位高親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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