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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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曆七八0年的十一月,酷熱難當的炎熱天氣漸漸消退,雖然第一場雪的蹤跡還遲遲不見,但濃濃的秋意卻已經清楚地表現在凋零的落葉和光禿禿的枝頭上。

在西邊的天際發出最後的無力光芒,映照在馬蹄踏過的枯黃野草。

騎兵偵察隊著落方向疾馳而過,落的餘輝在騎兵們跳躍的身影上鍍了金亮的一層。

隊列的前頭指揮的軍官突然一舉手:“停下!”勒緊了戰馬,馬匹長長的一聲嘶鳴。

後面的騎兵也跟著一個接一個地停下,不羈的馬蹄踢打著枯草,胡亂地原地兜著圈。後面的另一個騎手趕上來問:“白川,幹嘛停下?”白川沒有回答,偏著腦袋側過頭去,彷佛在傾聽著什麼,鼻子使勁地著氣:“明羽,你聞聞,這裡的味道有點不對!”明羽使勁地了一下,空氣中瀰漫著草原特有的土地和乾草的芳香,晚風吹過,他卻覺到了另外一種不協調的味道。他很快反應過來,遲疑地說:“血腥味?”白川點頭,指著位於他們南方的一個小樹林子:“是從那裡傳過來的,我們過去看看。”明羽還有點猶豫,白川已經掉轉了馬頭直奔而去,騎兵們也跟在她的身後,他無奈地嘆口氣,暗暗祈禱那不要是魔族的大部隊才好。

越接近林子,血腥味就越濃烈。在林子的旁邊,白川發現了他們要找的東西:一道天然形成的淺溝裡橫著被砍死的魔族兵屍體,橫七豎八的,足足有十幾具。可以看到嘴上血跡斑斑的黝黑臉孔,以及藍棉褲外面的赤腳。

屍首的旁邊並沒有武器,連身上的制式鐵甲也給剝掉了,傷口的血還沒乾,正不斷地往外滴淌,顯然離死亡的時間並不長,兇手——無論他是誰——一定還沒有走遠,很有可能是聽到了馬蹄聲才匆忙走開的。

明羽皺著眉頭,吩咐部下們:“挖個坑,把他們埋了。”騎兵們一片叫苦連天的埋怨:要收拾這麼噁心的死屍,長官實在太多事了。

明羽倒也不是具有菩薩慈悲心腸才替魔族兵收屍,他只是擔心若是讓魔族發現屍體,肯定會對這一帶的居民進行報復,說不定也會波及到秀字營的藏身之處。

偵察兵來向白川報告:“從血跡判斷,對方有幾個可能負了傷,血跡一路地滴進了林子裡,還是溼的,腳印也很雜亂,他們一定尚未走遠。”白川點點頭:裡面很有可能是自己人,她揮手招呼一隊騎兵:“跟我進去。”這是一片樺木林,樹木稀疏,在這深秋時節葉子都快掉光了,很適合追蹤。騎兵們沿著林間的小路跟著血跡而去,秋天深深的一層落葉在馬蹄底下咯吱咯吱地發著聲響。

“他們就在那兒!”前面的騎兵叫喊道。

白川也看到了,淺白的樺樹林間有一堆活動著的異樣顏,非常的顯眼。她神一振,在馬股上了一鞭,加快速度趕上去。馬蹄響徹林間的小路,棲息的斑鳩給驚得飛起。

知道自己絕對跑不過戰馬的速度,對方不再躲藏,反倒朝著白川等人了上來。白川生怕有埋伏,下令騎兵們減慢速度,小踏步地前進。相隔不到二十步,已經可以互相看清楚了,雙方警惕地相互接近,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對方。

這是一群衣裳襤樓的人類士兵,裝束各異。有的人穿著軍大衣,有的人穿著紫川家的士兵制服,腹之間處綁著一塊殘缺不全的護身甲,還有的人甚至就穿著魔族兵的戰甲,上面沾著血。士兵們面目黝黑、瘦、骯髒、飢餓,有幾個身上還帶著傷,連站都站不直了。他們手上都有武器:刀、劍、弓箭、魔族兵特製的勾式刺槍、釘了釘子的木、磨尖的鐵片…

白川目光炯炯,她已經隱約猜到了面前這群人的身份。她跳下馬,把上掛的馬刀放在地上,然後舉起手,拍拍自己的間,示意自己身上沒有武器,然後緩緩向他們走近,臉上帶著微笑。

“站住!”一個長著落腮鬍的高大漢子大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追我們?

再走近我們就放箭了!”這個漢子顯然是這一夥人的首領,他話音甫落“咯吱咯吱”的聲音就響起了,幾個弓箭手已經將箭上了弦。

白川身後的騎兵一陣騷動,血氣方剛的騎兵們齊齊拔出了馬刀,一片藍的刀光閃爍。隊長兇狠地叫罵道:“你們敢動我們大人一下,我把你們全部砍成醬!”

“別鬧!”白川回過頭,嚴厲地壓制騎兵們。她又轉過頭,停住了腳步,把手攤開,輕聲道:“我沒有武器的,只是想跟你們談談。能讓我再走近點嗎?”或許是給白川溫柔的語氣給打動了,更有可能是因為後面閃亮馬刀的效果,落腮鬍大漢語氣柔和了些:“你過來,慢慢的。”弓箭手也把裝上了箭失的弓垂下,指著地面。

白川走了過去站到他們面前,雙方已經可以隨意地談了。

白川乾咳一聲,問:“外面的那些魔族兵,是你們殺的吧?”落腮鬍子猶豫一下,點了點頭:“是我們乾的。”否認是沒有用處的,身後很多人的兵器上還沾著血跡,還有人身上穿的就是魔族兵的盔甲。

白川點點頭,帶著讚許的神問:“有沒有人受傷?”

“有幾個兄弟掛彩了…”白川立即說:“稍等一下。”掉頭往自己隊伍方向走去,吩咐騎兵隊長兩句。隊長從得鼓鼓的馬鞍袋裡面找出點東西給白川,她又走了回來,將一瓶傷藥和幾卷乾淨的繃帶給隊長:“趕緊給弟兄們處理傷口,不然等下就發炎了。”落腮鬍子連忙接過,這正是他們最缺少的東西。他轉頭把藥給一個披著魔族盔甲的小夥子低聲吩咐他去包紮傷口。

轉過頭,他對白川由衷地說:“十分。”幾個傷兵被扶到一邊倚在樹下進行包紮,他們也呻著七嘴八舌地表達了謝意。雙方之間那種緊張得繃到極點的氣氛已經鬆懈下來了,大家都長舒了口氣,鬆開了捏在武器上的手。

白川微笑著說:“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請問您的身份?”

“我叫杜克,是紫川家遠東軍第三十一師團第五大隊小騎武士…”落腮鬍子苦笑一下,才訕訕地道:“曾經是。”周圍的軍官和士兵都沉默著,神頗為尷尬。

白川不解,但隨即恍然:“三十一師團?那不是原來駐紮在格洛克行省的…”在兩年前的遠東動亂中,駐紮在格洛克行省的二十五個家族師團奉雷洪之命叛變,三十一師團也是其中之一。

這批叛亂隊伍後來加入了遠東種族軍,成為遠東叛軍中的中堅力量。後來在魔族入侵時,他們成為了魔族侵略人類的幫兇和爪牙,同胞手足相殘,這是紫川家歷史上最為慘痛的一頁。

白川沉默了,好半天了才輕聲說:“原來是這樣。”那就是說,眼前站的人也是叛軍的一員了。

彷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杜克輕聲說:“是的,你想的沒錯,我們最叛徒。”他揮一下手,指著後面沉默不語的人眾:“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都是叛徒——雷洪起兵時,凡是忠於家族不肯叛變的官兵,全部給他殺了。現在活下來的,全部都是叛徒——紫川家的叛徒,也是人類的叛徒。”他面無表情,語調中卻有難以掩飾的蒼涼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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