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紅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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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光說:“今晚他倆睡一塊了,你說咱倆怎麼睡?”喬伊說:“你說呢?”

“我當然想——”

“那可不行。要不這樣,咱倆聊一夜天吧。”張曉光對喬伊的回答很失望,他的想法是就勢把喬伊追到手,喬伊雖有男朋友,但他認為他可以和那個叫甯浩的人公平競爭。他一邊聽她漫無邊際地聊著,一邊走神兒。兩個人終於都困了,各自合衣而眠,這時候,白瘟疫的消息已經外面傳得滿城風雨。

瀘沽湖的夜晚一片漆黑,連星星和月亮都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漫無邊際的黑夜與群山連接在一起,住在小木屋裡的男女,就像墜入黑暗的谷底,有著黑的夢魘和呼

喬伊覺有個黑影潛過來,那影子是有重量的,她努力推開那個影子,可她阻止不了他,他還在繼續向前,他的重量從喬伊上方落下來,他的手一粒粒捻開她的紐扣,所有的紐扣都鬆動了,撫摸隨之而來,她想推開他,同時又覺軟弱無力。

喬伊在黑暗中看到柳葉兒與潛入蒙古包的那個黑影有過一段短暫搏鬥,她無法看清那個男人的臉,她過分緊張,使那個人的影子放大了許多倍。沒有人知道那個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柳葉兒回京後被診斷為神分裂症。

小夏病了柳葉兒被確診為神病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她有幻聽。她常常告訴別人,她聽到有女人尖叫的聲音“啊——”她張開嘴出粉紅的牙,發出尖厲而悠長的叫聲。

如果喬伊不是親眼看到,她絕不相信那聲音是從人身上發出來的,那種超音頻的聲音似乎可以擊碎一切:玻璃、皮革、石器,甚至鋼鐵。

喬伊在那個早晨醒來的時候,就聽到了這種聲音。

她躺在旅館小木屋還算舒服的上,尖銳的女人驚叫聲音穿過早晨黏稠的空氣,抵達她的耳膜。她醒來,以為自己發生了像柳葉兒那樣的幻聽。在這個奇怪的早晨,她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正在矇頭大睡的張曉光突然開口說話:“什麼聲音?”

“你也聽到了聲音?”

“是的,有人在尖叫。”

“太好了,是有人在尖叫。”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聽到有人尖叫你為什麼高興?”喬伊說:“說明我沒有幻聽。”

“你夜裡一直在說夢話,好像還哭了。”張曉光說“喬伊,你以前是不是受過什麼刺?這麼疑神疑鬼的。”喬伊說:“你想哪兒去了,我很健康,我只是不想稀裡糊塗地跟任何一個男的上。有的人可能不用談戀愛也可以有那種事發生,但我不行。”

“可是喬伊,我是真的喜歡你,我——”這時候,突然有人破門而入,那人氣吁吁、含混不清地說:“小夏病了——”喬伊這才看清,那個人是趙楷。

小夏早上起得很早。她睜開眼,捅捅身邊的趙楷,問他想不想一起出去跑步。趙楷說:“還跑步呀?累死人了。你折騰了一夜,就不累?”小夏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我不累。”她穿了一雙紅跑鞋腳步輕快地出了門,她看到小木樓外面的湖水像綢緞一樣藍,她的心情好起來。昨天夜裡跟趙楷住在一起,兩人之間並不和諧,她隱隱地覺到趙楷雖然跟她做愛,但心裡並不真正喜歡她,除了老婆之外他肯定還有別的情人,或者有他們稱作“紅顏知己”的那種女人。

趙楷一個人安靜下來。窗子裡透出些清早的微白來,想來外面空氣一定很好,可趙楷還是想賴在上,一個人想想心事。駕校晚班車上昏暗的氣氛總是縈繞著趙楷,那個“兵器知識”女孩蔡宣宣彷彿在什麼地方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她的笑聲不時地從什麼地方傳來,銀鈴般地,一串接著一串,散發著芬芳。

宣宣在車上大談轉輪手槍。她說自從1835年美國人柯爾特發明轉輪手槍以來,一百多年過去了,這位手槍中的“老祖宗”依然備受持槍者的喜愛。一個年輕女孩在車上大談轉輪手槍,難免引來別人的目光。不知為什麼,包圍著他們的全都是情侶,趙楷在那一瞬間動了情,很想把那女孩子擁在懷裡,又不知這麼做是否合適。

他最終還是沒有那麼做。

他事後覺得很後悔。

駕校班車錯車時的車燈光束——那耀眼的白光芒,將宣宣的臉照得通亮。她是那麼美。

小夏跑了一圈之後,想到廚房去看看,看看早餐吃什麼。女人通常會有這種想法,她們的好奇心特別強。廚房在小木樓的底樓,她趴在玻璃窗上一看,看到了奇怪的景象:裡面像被外星人佔領了,所有人都戴著奇怪的口罩。

戴口罩面無表情的人在條案旁機械地忙碌著,他們有的在切,有的在洗,有的在炸,有的在煮。隔著玻璃看,他們就像是存在於另一個世界。

“出什麼事了?”小夏走進去問。

沒人說話,廚房間裡很安靜。

關於可怕的“白瘟疫”的消息,一夜之間在瀘沽湖傳開來。傳說北京人帶來一種可怕的病菌,得了這種病人的先是咳嗽,發燒,幾天之後病人就會死亡。

小夏從早晨看到有人戴口罩到覺自己發燒,前後不過半小時時間,她是那種型的女人,她在廚房門口當即發生了嘔吐,原本身體還是好好的,可是受到了某種暗示,身體變得一下子就不行了。

小夏這種情況使喬伊想起了自己的姨媽柳葉兒,她們屬於同一種類型的人,都有過分脆弱的神經,容易受到外界影響,喜歡誇大個人受,她們對自身的健康和客觀情況做出過分嚴重的估計,緊張,慌亂,越想越到害怕,總以為大禍很快就要臨頭,情緒低落。

從瀘沽湖返回的路上,全車人情緒受到影響。車上的音樂彷彿無法進入人們的耳道,人們離歡快的節奏一下子遠了起來,都在捫心自問,是否曾與發燒咳嗽的人有過親密接觸,越想越覺得自己可疑。

一個外國人死了。事態變得嚴重起來。

喬伊他們從瀘沽湖回到城市,在圓形會議大廳裡按照原計劃開座談會。

圓形廳裡的大電視一直開著,關於“白瘟疫”的消息不斷從電視機裡傳出來,那就像一個散佈瘟疫的大盒子,源源不斷地散佈著恐怖信息。

小夏說:“聽說北京已變成一座空城。”小夏說:“街上已經沒有米了,也沒有鹽。”小夏又說:“連方便麵都被搶光了。”她緊張地盯著手中淡藍的手機屏幕,每隔5秒鐘,她就要向喬伊他們發佈一條關於北京的消息。從側面看,她的眼球凸起得很厲害,喬伊覺得奇怪,她以前怎麼從來也沒注意過,小夏的眼球是凸出來的。

小夏的恐慌症一天比一天嚴重,趙楷只好夜以繼地陪伴著她。趙楷是個有良心的男人,他不想丟下小夏不管。旅館房間是旅行前事先預訂好的,小夏跟趙楷一個房間,剩餘的一個房間就只好讓喬伊跟張曉光住,儘管喬伊心裡有些不舒服,但是非常時期,人的生死都成問題,別的事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再說,你也希望有人陪,對吧?”張曉光看著喬伊,用憐愛的口吻對她說。張曉光摸透了女心理,知道女人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心理是最脆弱的,最需要身邊有個男人的。他想起張愛玲的《傾城之戀》,裡面有這樣一段就像是在寫喬伊:“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在這不可理喻的世界裡,誰知道什麼是因,什麼是果?誰知道呢,也許就是因為要成全她,一個大都市傾覆了。成千上萬的人死去,成千上萬的人痛苦著,跟著是驚天動地的大變革…蘇並不覺得她在歷史上的地位有什麼微妙之點,她只是笑地站起身來,將蚊煙香盤踢到桌子底下去。

傳奇裡的傾國傾城的人大抵如此。”張曉光把書上的這一段背給喬伊聽的時候,喬伊正盤腿坐在上看電視,電視裡公佈的死亡人數又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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