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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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該你了！”苓美沒耐，僅僅經過一刻鐘，瞥見美輕鬆坐在一旁吹風，便撒嬌說要換手。

“臭小妹，老這麼三分鐘熱度的。”美嘀咕著，在苓美頭上k了一下，小心翼翼接過卷繞著的尼龍線軸。

“姐，人家是覺得這好玩，想跟你分享，免得你無聊耶…真是好心沒好報…”苓美嘻皮笑臉辯道，一邊盤腿在水泥地坐了下來。頸子上環著美送的駝圍巾，在風中飄呀飄的。

“你少來這一套！”美笑瞪她一眼。

“我又不是第一天當你姐，你的腦袋瓜裡裝些什麼東西，我還會不清楚嗎？”

“是嗎？那…你猜猜我現在想問你什麼事。”苓美調皮地眨了眨眼，黑膽石般的雙眸晶亮有神，美這才驚覺，妹妹早已出落得如此標緻。

“你喔，還會有什麼正經問題？”美的視線，停駐在頭頂上那隻傲然的鷹，在她的控制下愈飛愈高。

“誰說的，這問題可是再正經不過了。”苓美微偏著頭，表情一派認真。

“唉，你又想做身家調查了是吧？是不是想問我有沒有男朋友啊？”

“姐！”苓美眼中閃過一絲熱切的神采。

“你真聰明，居然這麼容易就猜到了。”

“嘿嘿…知妹莫若姐。”美投給她敷衍的笑容，不責可否。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美還是專注著風箏的動向。

“別裝蒜了啦，我未來的姐夫啊，怎樣？有沒有下落咧？”

“no！”美回答得乾淨俐落。暗暗忖著:姐夫？！目前最有機會的，只有唯一的人選…那個有著怪姓的傢伙。但是，哈，八字都沒一撇呢！

“嗯，一定是多如繁星，無從選擇吧！”苓美狡猾一笑，旋即便正了顏，侃侃說道:“姐，我只是想說，你嫁給什麼樣的男人都好，只要不是像爸那種的…”

“小妹，別說這些了。”美淡淡地制止她。總之，一聽見有人提起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她就覺得刺耳。

“唔…”苓美竟顯躑躇，言又止的樣子。

“姐，告訴你一個秘密喔…”

“什麼秘密？”美讓雙手保持一個較輕鬆的姿勢，撇頭望她:“你是不是有了男朋友？”

“呃…”苓美的臉頰，頃刻被兩朵紅雲佔據。

“真的！？他是何方神聖啊？”美的興奮不亞於妹妹。要不是得顧著風箏，早飛撲到她面前，拉著她把來龍去脈問清楚了。

“他啊…叫做張嘉祥，是口琴社的學長啦。家世、人品都不錯…最重要的是對我好。”苓美難為情地低著頭，吐吐的模樣很可愛。風吹拂著她的髮絲，在頰邊輕輕拍掠著。

“咦？”美少見妹妹嬌羞的模樣，一時覺得有趣，興起逗之心。

“你只提家世、人品，那長相咧？該不會跟豬哥亮一樣頂著馬桶蓋吧？真夠帥氣的…”說完，美忍不住徑自爆笑出聲。

“才沒那麼遜呢！我同學說他長的像金城武…”苓美急忙為自己的眼光定位作說明。

“哦？這麼帥？”美半信半疑盯著妹妹，開玩笑道:“幫我去問問他有沒有哥哥。”

“問過了，他只有姐姐。不過，他爸滿帥的喔！”

“你白痴啊？”美笑罵道。

“你怎麼不乾脆介紹他阿公跟我認識？”頓了頓，美突然想到一件要事。

“苓美，這麼說…他是獨子嘍？”

“對啊。”苓美頷首，不解地問:“為何問這個？這很重要嗎？”

“當然啊！你沒聽說嗎？如果嫁給獨子，通常都會辛苦些…”

“姐，你想太多了啦！”苓美無所謂地笑笑。

“他們家很開明，他媽媽也很疼我，將來不會受，也不會有什麼婆媳問題的。”

“喲，瞧你說的…”不懷好意地瞥了她一眼，美故意糗她。

“好像已經論及婚嫁一樣喔。”

“臭姐，你很討厭耶！”苓美嘟著嘴，輕聲埋怨。

“人家是在跟你討論正經事，卻沒見你一刻正經。”

“好好好，不鬧你就是了嘛。媽知道這件事嗎？”苓美搖搖頭，胳臂環著屈起的雙膝。

“我打算過一陣子再告訴她。也好趁著這段時間好好唸書，讓她知道並不是每個人了男女朋友都會影響學業。”

“嗯，”美出雪白的貝齒，給她鼓勵的一笑。

“這樣也好，你有這想法，老姐就放心了。沒想到我上臺北後，你這黃丫頭居然已經變得這麼懂事了。”

“當然嘍！”苓美得意地聳聳肩。

“總不能老讓你和媽跟在股後頭照顧吧！”看著眼前這個笑得朗然的女孩，美的心，滿溢著複雜的觸…或許就是這樣接近單親的家庭生活，促使姐妹倆的早和世故吧。

從堤上向天際望去，觸目所及皆是灰藍藍的一片…那是專屬於冬南臺灣的顏。

美的手很靈活，一抖一拉、一縮一伸，風箏便像踏著輕快的拍子，時而震顫，時而飄然，沐著向晚的風，恣意展現它盈巧飄逸的舞姿。偶爾急風過處，阻斷它該有的行徑，陡然一翻，幾乎就要栽個跟斗滾落下來。還好，順勢風起，它依然踩著充滿活力的步履，伸展向天空，往上、再往上…

這風、這線、這手，勾勒出一張生命靈動的想象畫，在這飄逸灑脫的景緻中，融注了人與風的思想，完美呈現在活潑敞然的舞臺上。幻想的翅膀馳騁在霞光萬道的天空，牽劃出壯麗的藍圖，彩的夢想恣情縱意飛奔上天，天馬行空之際，美腦中，赫然浮現巫豐群那灑脫的身影、不羈的笑意，還有他那矛盾的桀傲與溫柔…

無端端地想起他，美自覺莫名其妙。沒想到，這傢伙竟然偷偷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寫下美麗的悵惘，那是種柔柔的、酸酸的覺…

突然，好想見他一面！

雖然打從美下屏東，他沒一天忘記給她電話，但是，光是聲音的傳導，似乎就是少了一點什麼…

默默地，美站著。趁著風箏尚未被即將落下的黑幕噬，緩緩將它收了回來。然後，深一口氣，啜滿口天風，沉澱益顯混亂的思緒。

一卷橘紅鑲著紫邊的雲彩，被夕陽燃燒得在西方天際翻滾。剎那間火星四溢，微微點燃了天空一隅。直到火光漸漸泯滅，餘下的點點灰燼蔓延散開，天才開始黯淡下來。

年後，美依著原訂計劃回到臺北。消息走漏了，擔心她一個女孩子坐夜車不安全，巫豐群說什麼也要到臺北車站接她。

回到了民生東路的租處，chocolate委靡不振的，眼神也顯得落寞。美愛憐地撫著它漂亮的，心想，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誰會喜歡水泥叢林呢？在屏東老家屋後的一大片草地跑跳習慣了，突然又要chocolate回來陪她適應都市生活，它當然有著百般不願。更何況chocolate的“狗緣”奇佳，在那兒還了許多好朋友呢！只是，她更捨不得將它留在屏東，只好自私地把它拖上來。

打掃打掃房子，整理整理東西，美累得呵欠連連。多虧了巫豐群的幫忙，不然，恐怕兩天兩夜都無法完成。好不容易趕走了失去利用價值的他，美用一種極舒服的姿勢側身倒上，準備狠狠補它一天的眠。

嗯，好好睡一覺。明天，又要繼續“都市新貴”的生活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