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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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時常在想是否應該離開,離開這座凹陷的小鎮,到更遙遠的地方去眺望未來。記得某個年歲,有童真的笑靨。他她說,我們要一起。從一座城市遷徙到另一座城市,過動盪不安的生活。而最後,我選擇蟄居在小鎮。小病去了上海。我叫她小病。事實上她有個婉轉動聽的名字,我不喜歡那些美麗脆弱的東西。我叫她小病。我們同樣的神經質,同樣的特立獨行。我覺得我和小病的相識應該要在酒吧,兩個女子喝得醉意醺然,發生了衝突最後結為好友,像他們說的不打不相識。這樣的友情會來得有趣些,也會更牢固些。事實上我第一次去酒吧是在小病的帶領下。我們坐在陰暗的角落裡大口大口地灌著啤酒。我停下來氣的時候小病還在咕嚕咕嚕地灌著,一瓶啤酒很快見底。我說小病你真像俠女。她搖晃著挑染著金黃頭髮的腦袋說,小意思。然後對我出牙齒笑。

凌晨兩點我們搖搖晃晃走出酒吧門口,靠著銀行門口的石獅坐了下來。路上橙的燈光鋪了下來,帶著一陣涼風。小病說,小暗你過來抱著我。我一喝醉就覺得冷,一覺得冷我就想哭了。

你要抱著我,讓我溫暖起來。

我抱著她在那裡坐到天亮。小病說我們真可憐哦,宿街頭。我們是無家可歸的孩子。

然後我們都輕笑了起來。事實上我和小病合租一間公寓,在一角破舊住宅區七樓。悉後小病會抱著枕頭跑到我房間,我們抱著睡在一起。她會把貼上我的額頭,說,小暗,做個好夢,記得要夢見我。她縮著脖子像只貓在我懷裡安然入睡。失眠的時候我們會拖著對方到路口的酒吧。我們坐在習慣的角落裡菸,大口大口地灌著啤酒。記得那晚酒吧裡放著左小詛咒的歌,歌名叫《我不能悲傷地坐在你身旁》。小病突然跳了起來,直往音控室衝過去拍打著玻璃嚷嚷。dj乖乖換了音樂,她得意地走回來。她說,簡直是在強姦我的聽覺神經,喝酒就應該快快樂樂地喝。一仰頭,又灌下大半瓶啤酒。

凌晨兩點酒吧打烊,我們才不甘不願地走了出來。深秋的凌晨沁骨的冰涼,我們異常清醒。小病嚷道,我還沒喝夠呢。

我請你們喝怎麼樣?回過頭,一陌生男子。小病挑了挑眉:是你呀。小聲地告訴我:酒吧裡那個dj。

跟著他到了二十四小時服務的超市,提著十幾罐啤酒七拐八彎進了公寓。他一把拖下單鋪在地上,我們都坐了下來。他們邊喝酒邊談笑。

那晚在我的記憶中是一片空白。我喝得爛醉如泥,一覺睡到天亮。我是被陸左的吉他聲吵醒的,睜開眼睛便看見小病把頭靠在他肩膀上,他低著頭彈著吉他。我覺得這畫面過於煽情,倏地坐了起來。

我對陸左的情充滿質疑。一個混跡於聲場所的英俊男子,玩慣了曖昧,會對小病這樣一個女子真心?打死我都不信。小病抬起下巴說,不要你管。我真厭惡她這樣尖銳的模樣。我說好吧好吧我不管,你怎樣我都不管。我氣憤地走出公寓。

我在樓下轉來轉去,覺得一個人沒什麼地方可去,便坐在階梯上菸。

陸左遠遠地走了過來,他身邊還有一個陌生男子。他笑著和我打招呼跟我介紹那男子。他說這是杜合,小病在上面嗎。我惡狠狠地摁熄手裡的煙說陸左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傷害小病我要你好看!我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小區。杜合追了上來,他說小暗你要去哪裡。我站住腳瞪著他說,你管我去哪裡我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招惹我。他對我咧嘴笑不說話。

我說陸左那傢伙嫌我妨礙了他們特地讓你來勾引我是不是。他眨眨眼說你很聰明,不過勾引這詞不太恰當,我還沒那個能力。

我跟他到了他的工作室。地方不大,卻有條不紊:書桌上堆疊著一疊文稿,筆整整齊齊地在木質筆筒裡。一臺稍舊的電腦,一壁書架。

他一把抱住我,問:做過愛嗎?

沒有。

接吻呢?

和小病吻過。

那麼,吻我。他說。

我聽話地吻上他的。他的手掌覆上我的肩膀遊移至我的,突然停止。

你在想什麼?他微皺著眉頭。

小病。我如實答道。

神經病!他一把推開我。

我搬出了公寓。收拾東西的時候小病倚在門口一聲不響地著煙。走出門口我回過頭說,我走了。她沒有回過頭來看我。小病來看我的時候是三個月以後。我從杜合的公寓裡搬了出來,正在新租的房子裡刷新牆壁。小病倚在門口說:不錯,是我喜歡的藍。我站在人字梯上回過頭來,她對我笑了笑,極不自然。我跳下來,罵道:小病你這混蛋!她咧開嘴笑著說:你才混蛋呢!一個人幹活多無聊?我來幫你吧。我也笑了,說:滾下樓去買一把刷子來。

最後我們滿身粉漆倒在地板上。小病說,小暗,三個月沒見了,很想你,我纏著杜合問了好久,他才告訴我你搬來了這裡。她轉過臉來問:你們做過愛嗎?我搖頭。那次他把我推開,我們坐著談了一晚。我跟他說小病,說夢想,說一些沒跟誰說起的過去。他說在我心裡還存在著某人,他不會碰我,這是遊戲規則。

小心翼翼地問及她和陸左。她嘆了口氣,說:我去做過墮胎手術。我看著她沒有說話。

他不想要孩子,並要挾和我分手。我很愛他,沒辦法回頭。那幾天我一直在血,止也止不住,很疼很疼。她望著天花板,紅著眼。我要跟隨他去上海,走之前來看看你。

小病說,小暗,幫我刺一個印記,關於你的,難以湮滅的,讓我帶著它遠走高飛。我在行李中搜出針和墨水,用啤酒洗手消毒。把墨水一點一點地刺進她的皮膚裡。

左手臂上半隻蝴蝶。我抬起頭看著她。她說,小暗,我很冷,抱抱我,讓我溫暖起來。

她說,小暗,你要找個人來溫暖你。

我這才開始難過了起來。我問小病,如果沒有陸左,我們會不會像以前所說的那樣,在一座一座城市間遷徙,相依為命…

小病一直沒有給我來信。她像蒸發了一樣,消失得不留痕跡。

冬天的夜晚,我時常會半夜醒來,無盡的陰暗和冰涼。我赤著腳在房間裡行走,刺骨的寒。

杜合是杜撰的人物,是對惘和孤獨惡毒的低姿態的報復。

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去,是一隻在夜中翩然下墜的白蝴蝶,和一雙深邃憂傷的眼。

那段年歲夜裡驚醒,小病在我身邊蜷縮得像只貓咪均勻地呼

這個在我歲月裡短暫出現的女子不需做什麼就能讓我安定。我像飄蕩許久的塵埃終於找到落腳之地。

她說她在愛情面前,只是一隻盲目的蝴蝶,循著花朵的氣味不顧一切飛舞追隨。

我說小病啊,愛過傷過燃燒之後,我們會不會,會不會連灰燼也一併不剩呢。她狠狠地著煙,在煙霧中狠狠地呼。最後她扔掉菸蒂說,小暗,抱抱我。我覺得冷,我一覺得冷我就會哭了。

小病小病,抱著你,你會溫暖起來,不管你走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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