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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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五十七過了溪過了汪家的房子有幾十株瘦柏樹一株新倒下來的橫在地上兩人就坐在樹身上。汪先生取出嘴裡的香菸指路針似的向四方指點道:“這風景不壞。‘閱世長松下讀書秋樹’;等內人有興致請她畫這兩句詩。”鴻漸表示佩服。汪先生道:“方才你說校長答應你升級他怎麼跟你說的?”鴻漸道:“他沒有說得肯定不過表示這個意思。”汪先生搖頭道:“那不算數。這種事是氣得死人的!鴻漸兄你初回國教書對於大學裡的情形不甚了了。有名望的、有特殊關係的那些人當然是例外至於一般教員的升級可以這樣說:講師升副教授容易副教授升教授難上加難。我在華陽大學的時候他們有這麼一比講師比通房丫頭教授比夫人副教授呢等於如夫人--”鴻漸聽得笑起來--“這一字之差不可以道里計。丫頭收房做姨太太是很普通--至少在以前很普通的事;姨太太要扶正做大太太那是干犯綱常名教做不得的。前清不是有副對麼?‘為如夫人洗足;賜同進士出身。’有位我們系裡的同事也是個副教授把它改了一句:‘替如夫人爭氣;等副教授出頭’哈哈--”鴻漸道:“該死!做了副教授還要受糟蹋。”--“不過有個辦法:
話所謂‘跳槽’。你在本校升不到教授換個學校就做到教授。假如本校不允許你走而旁的學校以教授相聘那麼本校只好升你做教授。旁的學校給你的正式聘書和非正式的聘書你愈不接受愈要放風聲給本校當局知道這麼一來你的待遇就會提高。你的事在我身上;
假以後我叫華陽哲學系的朋友寫封信來託我轉請你去。我先把信給高校長看在旁打幾下邊鼓他一定升你而且全不用你自己費心。”有人肯這樣提拔還不自振作那真是棄物了。所以鴻漸預備功課特別加料漸漸做“名教授”的好夢。得學位是把論文哄過自己的先生;教書是把講義哄過自己的學生。鴻漸當年沒哄過先生所以未得學位現在要哄學生不免欠缺依傍。教授成為名教授也有兩個階段:第一是講義當著作第二著作當講義。好比初學的理匠先把傻子和窮人的頭作為聯繫本領的試驗品所以講義在講堂上試用沒出亂子就作為著作出版;出版以後當然是指定教本。鴻漸既然格外賣力不免也起名利雙收的妄想。他見過孫小姐幾次面沒有深談只知道她照自己的話不增不減地做了。辛楣常上汪家去鴻漸取笑他說:“小心汪處厚吃醋。”辛楣莊嚴地說:“他不像你這樣小人的心理--並且我去他老不在家只碰到一兩次。這位老先生愛賭常到王家去。”鴻漸說想來李梅亭贏了錢不再鬧了。
假第四天的晚上跟前幾晚同樣的暖。高松年在鎮上應酬回來醉飽逍遙忽然動念折到汪家去。他家屬不在此地會到臥室冷清清的;不回去覺得這夜還沒有完一回去這夜就算完了。表上剛九點鐘可是校門口大
場上人影都沒有。緣故是假期裡學生回家的回家旅行的旅行還有些在宿舍裡預備
假後的小考。四野裡早有零零落落試聲的青蛙高松年想這地方氣候早得很同*繃-氳餃ツ瓿緣穆槔碧錛ak-蛄肆較旅牛-蝗死純-k-瞧鶩艏倚祿渙擻萌耍-裉燜擋歡ㄊ撬-睦-伲-還-廡⊙就凡換岢雒諾模-憷——派系牧逅鰲u飭逅魍ǖ接萌說奈允依錚-白旁-急鋼魅松鉅夠乩從玫摹p⊙就匪-勖嶽耄-獻判——牛-醇-切3ぃ-炎轂咭-虻暮喬啡套-抵魅瞬輝詡遙-酵跫胰サ摹8噝3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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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處厚比不上高松年年輕腿快趕得氣兩人都一言不。將到汪家高松年眼睛好在半透明的夜
裡瞧見兩個人扭作一團直奔上去。汪處厚也聽到太太和男人的說話聲眼前起了一陣紅霧。辛楣正要轉身肩膀給人
暴地拉住耳朵裡聽得汪太太惶急的呼
回頭看是高松年的臉
著牙齒去自己的臉不到一寸。他又怕又羞忙把肩膀聳開高松年的手高松年看清是趙辛楣也放了手嘴裡說:“豈有此理!不堪!”汪處厚扭住太太不放帶著
文縐縐地罵:“好!好!趙辛楣你這混帳東西!無恥傢伙!引誘有夫之婦。你別想賴我親眼看見你--你抱--”汪先生氣得說不下去。辛楣
身要講話又忍住了。汪太太聽懂丈夫沒說完的話使勁擺脫他手道:“有話到裡面去講好不好?我站著腿有點酸了”一壁就伸手拉鈴。她聲音異常沉著好把嗓子裡的震顫壓下去。大家想不到她說這幾句話驚異得服服帖帖跟她進門辛楣一腳踏進門又省悟過來想溜走高松年攔住他說:“不行!今天的事要問個明白。”汪太太進客堂就挑最舒適的椅子坐下叫丫頭為自己倒杯茶。三個男人都不坐下汪先生踱來踱去一聲聲嘆氣趙辛楣低頭傻立高校長揹著手假裝看壁上的畫。丫頭送茶來了汪太太說:“你快去睡沒有你的事。”她喝口茶慢慢地說:“有什麼話要問呀?時間不早了。我沒有帶表。辛楣什麼時候了?”辛楣只當沒聽見高松年惡狠狠地望他一眼正要看自己的手錶汪處厚走到圓桌邊手拍桌子彷彿從前法官的拍驚堂木大吼道:“我不許你跟他說話。老實說出來你跟他有什麼關係?”
“我跟他的關係我也忘了。辛楣咱們倆什麼關係?”辛楣窘得不知所措。高松年憤怒得雙手握拳作勢向他揮著。汪處厚重拍桌子道:“你--你快說!”偷偷地把拍痛的手掌擦著大腿。
“你要我老實說好。可是我勸你別問了你已經親眼看見。心裡明白就是了還問什麼?反正不是有光榮、有面子的事何必問來問去自尋煩惱?真是!”汪先生瘋似的撲向太太虧得高校長拉住說:“你彆氣!問他問他。”同時辛楣手懇求汪太太道:“汪太太你別胡說我請你--汪先生你不要誤會我跟你太太全沒什麼。今天的事是我不好你聽我解釋--”汪太太哈哈狂笑道:“你的膽只有芥菜子這麼大--”大拇指甲掐在食指尖上做個樣子--“就害怕到這個地步!今天你是洗不清了哈哈!高校長你有何必來助興呢?吃醋沒有你的分兒呀。咱們今天索
打開天窗說亮話嗯?高先生好不好?”辛楣睜大眼望一望瑟縮的高松年“哼”一聲轉身就走。汪處厚注意移在高松年身上沒人攔辛楣只有汪太太一陣陣神經失常的尖笑追隨他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