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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淪為前夫、前女婿的李博懷招之即來,楊爾等在醫院門口,看見前夫出現拔腿就走,和他保持十米的前後距離。他倆的婚姻從始至終都像前後這十米距離,李博懷笨拙地追逐楊爾,永遠都踩不上她的點。李博懷抱怨前:“爸出意外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我壓
沒打算告訴你,是我媽非讓叫你來。告訴你,離婚的事兒她已經知道了,老太太要說什麼難聽話,你聽著就完了,別吱聲。”“啊?你怎麼單挑這時候告訴她,不是添亂嗎?”“要不告訴她,這幾天咱倆就得演大戲了,我跟你沒關係,不想老麻煩你。”“什麼話?我好歹也叫了二十年爸,過來是分內的。”“離婚了就分清楚點,我不想欠你。”“能分那麼清楚嘛?”“反正你來不來跟我沒關係。”來到病房外,李博懷掂量著還要不要叫“媽”郎心平開口:“有
子不見,都不是我女婿了,難為你多叫了半年媽,以後改回叫師母吧。”“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家裡一口人。”“家裡都是女的,恐怕得時常麻煩你搭把手。”“應該的,您放心,只要所裡沒要緊事,我就在這兒盯著,隨叫隨到。”在楊家兩代女人面前,李博懷氣焰全無,二十年婚姻生活裡,他喪失了自我,離婚對楊爾是解脫,對他也是,終於不用努著,可以鬆口氣。一眾楊門女將和被開除家籍的唯一男
李博懷
夜輪替,等候楊秉恆甦醒。輪到青楚、小樣值夜,姐兒倆站在病房外,透過玻璃門遙望姥爺,死亡突然和她們近在咫尺。小樣問:“你說姥爺會死嗎?”青楚答:“恐怕會,高齊說基本沒希望了。”“那姥爺要是死了,有咱們責任嗎?”“應該有,姥爺是因為著急犯的病,咱們是間接犯罪。”“我覺得咱倆最多算從犯,咱倆媽才是主犯,姥爺主要是被她倆氣的。”“這兩天我一直特恍惚,好像能聞見死亡的味兒。”“什麼味兒啊?怪瘮人的。”“說不清,反正
覺怪怪的。你怕死嗎?”“沒想過,這問題太遙遠。”“聽過一種說法,說‘死亡是人生的另一個階段’,好像就是走出一扇門,進了另一扇門,沒什麼可怕的。”“就是說出了這屋進那屋唄。”小樣任自己的想象馳騁,“沒準那屋要什麼有什麼,比咱們這邊還樂呵。”“誰知道?反正進那屋的人誰也沒回來過。”“那是,隨便來回溜達也怪嚇人的。”背後伸過來一隻手,拍拍青楚,再拍拍小樣,姐兒倆像遭雷擊,一起驚叫回頭:“媽呀!”她們不正常的反應,讓身後正常的高齊莫名其妙。青楚:“你什麼時候過來的?連腳步聲都沒有。”高齊:“我有聲,你倆聊得太投入了,沒聽見。”小樣:“我倆正說那屋的事兒呢,你就跟鬼似的出現了。”高齊:“哪屋的事?”青楚:“我們在議論,死亡會不會是另一個人生階段,就像進另一間屋。”高齊:“沒有另一間屋,從嚴謹的自然科學角度和唯物主義觀點來看,死亡是物質的消亡,是死衚衕。”小樣:“太沒想象力了!”真理往往如此,正確,但無趣,像無底深淵,把情懷扔進去,連個響兒也聽不見。小樣突然理解了青楚,高齊像雞肋,看上去不錯,咂摸起來沒味。也許是青楚、小樣聯合驚叫的作用,楊秉恆突然甦醒,楊家人唯恐錯失,傾巢趕來,獲准進入病房
。郎心平第一個來到
邊,兩個古稀老人對視間,伸手抓住對方,握在一起。“你可算醒了。”“嚇著你了,犯一回重一回,這次過不去了,我自己有數。還好孩子們都來了,不然我怕趕不上再見她們了,趁我清醒,
代幾句。”“你慢慢說,我聽著呢。”“楊怡非讓青楚回上海,我也覺得她自私,可想想也不容易,趙志華走得早,她免不了處處多替自己著想,你多諒解她點。青楚一留下,楊怡早晚得跟過來,你們孃兒倆可別越處越糟糕;還有楊爾,她脾氣最像你,爭強好勝,得理不饒人,身邊就留這一個閨女,你倆還動不動就戧戧,以後儘量少跟她制氣,我不在就沒人勸架了。”生命中總有這樣一些話,眼裡
淚,可你得笑著聽;生命裡也總有一些時刻,肝腸寸斷,可你必須捱過。“還有,讓楊爾別老擠對博懷沒本事,說男人什麼都行,就別說他沒本事,博懷
格與世無爭,一直很忍讓楊爾,他也不容易。三個閨女,我最不放心楊杉,她脾氣犟,嘴上不說,可這麼多年來心裡一直結著疙瘩,埋怨咱倆當年拆散她跟錢進來、把她跟楊爾對調,
到寧夏那麼偏遠的地方去,所以才不願讓小樣回來。過去的錯就別想了,以後在小樣身上彌補吧。”郎心平知道這是老伴最後的囑託。楊杉接著來到父親
前。楊秉恆:“兩年多沒見你了,這回要不是因為小樣,你也不會來。”楊杉:“我本打算今年
節回來的。”“非等過年才回來?都說嫁出去的閨女跟孃家更親,你可是越來越外道。”“我沒有…”“以前的事怨我們,可你要為這個攔著孩子來北京,就是你不對了。小樣機靈,給點陽光就燦爛,你可別耽誤她。”“這孩子
子野、不安分,我是不放心,怕她出事,才把她拴在身邊看著。”“孩子不是寵物,看是看不住的,得引導她才行,她在北京,有你媽幫你盯著,你還不放心?”楊杉怎麼忍心在這種時刻反駁父親?說完這些話不久,楊秉恆再度昏
。張醫生出給楊家人一道選擇題:“病人情況惡化,現在完全靠打增壓針支撐生命,是否要繼續打增壓針?需要徵求你們家屬意見。”楊爾:“當然繼續打,打到好為止,這還用問嗎?”高齊進一步解釋:“增壓針沒有治療作用,只是強行頂起血壓,維持生命,只要血壓降下來,就得繼續打,一旦停針,就意味著放棄生命。”楊杉:“沒法治療了?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沒有回答,長長的靜默,楊家人得到答案。當親人的死亡不可避免地陳列在眼前,任何人都會不由自主繾綣
連,儘管知道那是徒勞,對
情的依賴,讓我們那麼、那麼不捨放手,所有人無所適從。連一向強悍的楊爾也對這道選擇題束手無策:“媽,打?還是不打?”郎心平的鎮定不同凡響,回答出乎意料:“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你爸走到這一步,誰也攔不住,順其自然吧。醫生,停針。我們一起進去和他告個別,誰也不要哭天搶地,讓他體體面面、安安靜靜地走。”生命的謝幕需要儀式,消逝需要尊嚴,全家在郎心平率領下,寂靜地穿上消毒衣,每個人都籠罩並烘托著莊嚴,這是生者饋贈亡者最好的告別式。望著她們,高齊心生
動,情不自
,隨楊家人進病房,把自己當成她們中的一分子。全家人圍繞在病
兩側,對楊秉恆形成環抱,郎心平、楊怡、楊爾握住他一隻手,楊杉、青楚、小樣握住他另外一隻。郎心平在楊秉恆耳邊輕聲告別:“我們都在,你踏踏實實走吧。”像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
覺到楊秉恆最後一下的緊握,然後撒手塵寰。這一秒,青楚、小樣清晰無誤觸摸到生命的離開,同時觸摸到尊嚴。她們共同銘記住這一幕:在護工推姥爺進太平間前,姥姥上前
心抻平他身上覆蓋的被單,不留一絲褶皺。郎心平給後輩們示範了一種態度:死亡不可避免,與其狼狽繾綣,不如莊重告別。當晚,三個女兒為父親守夜,她們圍坐在餐桌旁,回憶起往昔種種,說著說著就跑了題,議論起在醫院朝夕相處幾天的高齊。三個媽一致
口稱讚,高齊頃刻間獲得楊家中年女
共同肯,要是仨女兒不反對,仨媽大有當晚瓜分高齊、指定女婿之勢。生活就這樣,悲傷也好、離別也罷,之後一切仍將繼續。青楚站在陽臺上,小樣悄悄來到她身邊:“想什麼呢?”青楚:“今天姥姥決定給姥爺停針的時候,我覺得她特別酷。”“我也這麼覺得,姥姥肯定相信姥爺穿過那扇門,去那屋了。”姐兒倆相視微笑,她們寧可選擇當唯心主義者,相信姥爺受用她們為他舉行的儀式。“有個情況不太妙。”小樣衝客廳一努嘴,“那仨媽都看上高齊了,正
口稱讚呢。”“愛贊就贊吧,她們看上有什麼用?”“恐怕你壓力會很大,要不就從了吧。”“既然她們都看上了,我不從你就從唄。”“讓我考慮考慮。”葬禮按部就班展開,郎心平吩咐楊爾把女兒從英國召回,和姥爺見最後一面,李霹靂即刻起飛回國。離她落地還有幾小時,郎心平搖醒楊爾,問:“霹靂什麼時候到?”“中午。”“她回來,你和李博懷打算怎麼著啊?”楊爾醍醐灌頂,一躍而起:“我得趕緊回家佈置佈置!”楊爾和李博懷是在對外封鎖消息的前提下離的婚,封鎖主要針對的不是家人,是女兒。可以預見霹靂對離婚的排斥反對,為把阻力減到最小,前夫
倆剝奪了女兒言權,在她缺席狀況下,把本該三人決定拆分的家庭一分為二。婚是離了,但讓霹靂知情乃至接受,愈變得不可完成。更何況此刻已經進入衝刺劍橋的倒計時,劍橋不是女兒的理想,是母親的夢。三年前,16歲的李霹靂就是承載著楊爾自己未竟的夢想,被她媽拱手送去英國,成為小留學生。她像中國百分之百的孩子一樣,擺脫不了長輩規劃的宿命道路,為父母的理想寒窗苦讀,為世俗的成功狼奔豕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