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月夜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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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枝簫,是通體烏黑的一枝,朱漢民兩代跟簫結下不解緣,是個品簫的大行家,他一眼便看出,那是一枝頗為名貴的南海紫竹簫。

吹簫的人不俗,簫不俗,所吹的曲子也不俗。

再加上那當頭的濛濛月,這荒郊曠野竟然被點綴得畫一般的美,美得清奇,寧靜!

朱漢民站立在小土丘下,靜靜地。

那吹簫的人兒茫無所覺,仍然在吹奏著她那簫。

本來,此刻此時打擾人,那該是煮鶴焚琴,大煞風景,也是天底下最不懂一個“雅”字的人。

朱漢民打算,等她一曲終了時,再出聲發話,而,及至那吹簫人兒一曲終了,餘音未絕,卻有人搶了先。

那是疾掠而來的兩條黑影,當那兩條黑影疾若鷹隼,掠近五十丈內之際,朱漢民與那吹簫的人兒同時警覺。

那吹簫人兒放下了簫,緩緩站了起來。

朱漢民卻身形一閃,躲在了一株大樹之後此時此地夜吹簫,又是一個單身女子,本就顯著神秘怪異,所以,朱漢民打算先看個究竟再做道理了。

轉眼間兩條黑影已然掠至,雙雙身形拔起,掠上土丘,停身在黑衣少女身側一丈外。

身停人現,濛濛月光下望去,那是兩個面目陰沉的黑衣老者,入目這兩個黑衣老者的獨特裝束,朱漢民不由眉頭一皺,因為他看出那是兩個大內侍衛。

緊接著,他又微微一怔,因為他又看到那兩名大內侍衛欺近身側一丈,那黑衣少女竟然仍舊面向西南,休說出聲發話,便是連看也未看他兩個一眼。

至此,他覺得,那黑衣少女越發不凡了。

最後忍不住的,還是那兩名大內侍衛,只聽一人開口冷冷說道:“喂!小姑娘!”這稱呼還算十分客氣!

黑衣少女突然嬌聲哼道:“月夜吹簫風雅事,何來俗客擾人興…”這才緩緩轉過粉首,深探打量兩名大內侍衛一眼,淡然說道:“二位是喚我?”那半邊嬌靨入目,朱漢民不由心頭一跳,他看得見,那半張嬌靨像極了少林寺前紅衣女,也就是說像極了蘭珠。

可是這只是半張,他未敢斷定這黑衣少女就是間少林寺前人,他想轉個方向看看清楚,卻不敢移動,只得暫時忍下。

看到黑衣少女面貌,那兩名大內侍衛同時一怔,只聽其中一人話聲訝異中帶著驚愕地道:“姑娘莫非是…”那黑衣少女截口道:“怎麼,二位認得我?”便是那甜美悅耳的話聲,也像極了蘭珠。

那發話大內侍衛忙道:“姑娘莫非是蘭珠小郡主?”看來果然像,不單是朱漢民有這種覺。

那黑衣女子訝然說道:“你大概是認錯人了,什麼蘭珠小郡主?

誰又是蘭珠小郡主?”那發話大內侍衛乾咳了兩聲,道:“小郡主,老朽是大內卞子風,小郡主怎…”

“我明白了。”黑衣少女嬌笑說道:“原來二位是御前帶刀,官同三品的大內侍衛,錯把我當成了蘭珠小郡主;二位,那蘭珠小郡主遠在京都內城,我則是登封城中一個民間江湖女,兩下里差之太遠,二位莫把馮京當馬涼,杭州當汴州!”只聽卞子風道:“這麼說來,是老朽認錯人了。”隨聽另一人冷哼道:“卞老,本來是,蘭珠小郡主皇室親族,何等尊貴,怎麼跑到江湖上來飽嘗那風霜之苦?”那卞於風說道:“既是我看皆了人,那就好辦事了,喂!小姑娘,老夫問你,你姓什麼,叫什麼,什麼地方人?”黑衣少女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二位要幹什麼?盤問人?”卞子風道:“小姑娘,答老夫問話!”黑衣少女道:“好吧,我就是我,是此地人!”卞子風然變,道:“大膽民女,老夫問你話,你敢不答?”黑衣少女道:“我為什麼要你問?你又憑什麼問我?”卞子風怒聲說道:“老夫就憑這大內侍衛四個字。”黑衣少女笑道:“大內侍衛嚇不死人,凡是人也都得講個理,我又沒犯王法,為什麼要接受你的盤問,你說說看?”這黑衣女子實在大膽,便是個總管,見了這御前帶刀,官同三品的大內侍衛,也要矮上一級,挫上半截,何況一個民女,那簡直是不要命了!

卞子風怒極而笑,道:“小丫頭,你要跟老夫講理?行!月下吹簫並不犯王法,可是老夫問你,你吹的是什麼曲子?”黑衣少女道:“我是漢人,也是先朝遺民,自然吹的是明曲漢樂,怎麼,難不成你要我厚著臉皮強忍悲痛吹鬍樂?”朱漢民不由微揚雙眉,暗挑拇指。

卞子風然大怒,方待叱喝。

只聽那另一人獰笑說道:“卞老,這丫頭分明叛逆一,還跟她嚕嗦怎地?乘此夜深四下無人,你我給她點樂子嚐嚐,然後把她殺了算了。”卞子風猙獰怒態一斂,目中光四地嘿嘿笑道:“黃老說得對,這丫頭細皮白受用的,北京城裡那些娘兒們也比不上,來,咱們動手!”他話聲方落,黑衣少女霍然躍起,手中簫一指,滿臉寒霜,一片悲怒煞氣地厲叱說道:“至今我才知道你們…”卞子風嘿嘿笑道:“丫頭,你就少說一句話,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說著,他緩緩抬起了一隻右手。

黑衣少女既悲、又羞、更氣,香,嬌軀顫抖,手中簫戟指,剛要再發話,突然,她目光一直,呆了一呆,美目中飛閃喜悅,然後是一片驚愕,凝注卞子風二人身後,不言不動。

卞子風二人多年曆練,經驗既豐,人又機警,入目黑衣少女情狀,立知有異,警覺地一轉身,閃身分掠左右,丈餘外旋身,四目再望適才立身處,神情同時一震。

適才立身處數尺之內,揹著手,冷然卓立著一位丰神如玉,俊美絕倫的白衣書生,是朱漢民!

卞子風驚聲說道:“窮酸,你是…”朱漢民冷然說道:“到你們那主子及福康安面前問問便知,他們都認識我!”卞子風大驚失,退了一步,駭然說道:“你是那碧血丹心雪衣玉龍朱…”朱漢民冷然點頭,道:“不錯,我正是朱漢民。”卞子風厲內荏地獰笑說道:“大膽叛逆,福貝子親率大內侍衛銳出京,拿的就是你,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不想你竟自投羅網,那最好不過,姓朱的,你…”朱漢民冷笑說道:“眼下就憑你們兩個麼?”卞子風獰笑說道:“老夫兩個或嫌不夠,但只消老夫招呼一聲,大內侍衛銳轉眼即至,他們攜有火器,而且還有…”朱漢民道:“那也最好不過,萬惡為首,大內侍衛緝拿所謂叛逆,那無可厚非,但假公濟私地見心,那就罪無可赦,我先殺了你這兩個漢族中的不肖敗類,然後再找福康安說話。卞子風,說吧,你願意怎麼個死法?”卞子風嘿嘿笑道:“老夫等供職大內,什麼樣的娘兒們沒玩過?

一個江湖民女,也值得大驚小怪,老夫等看上她那是她的榮幸,姿差一點的,想還想不到呢,至於怎麼死法,姓朱的,老夫正要問你。”朱漢民雙眉陡挑,道:“好,卞子風,那麼你兩個就試試看吧!”身形不動,抬掌向卞子風抓了過去。

夏夢卿接引神功曠絕宇內,朱漢民承他衣缽,那還能錯得了,他右掌方拍,卞子風一個身形便猛地向前一衝,不由大駭,急喝說道:“老黃,上手,攻他左側!”不用他招呼,那另一名黑衣老者早已悄無聲息地閃動身形,雙掌猛翻,劈向來漢民左肋。

適時,卞子風雙掌齊,一蓬藍芒滿天花雨般罩向朱漢民。

朱漢民冷冷一笑,左掌外拋微震,那另一名大內侍衛悶哼而退,同時右掌微吐,那蓬藍芒由散倏聚倒而回。

卞子風一個身形本自前衝,暗器突然倒,他正當其衝,完璧歸趙,全部打在了臉上,他慘呼了一聲,往後便倒,兩手抓臉,滿地亂滾。

那另一名大內侍衛嚇破了膽,定過神來,轉身便跑。

朱漢民冷嚀一聲,道:“背祖忘宗的東西,你還想跑麼?”左手一抬,硬生生地帶回那黃姓侍衛身形,然後有掌曲指遙彈,黃姓老者慘叫一聲,頭顱立碎,砰然倒地。

那黑衣少女眉鋒一皺把臉轉向了一旁,女兒家畢竟心軟。

適時,朱漢民虛空再出指,一縷指風襲上卞子風死,卞子風‮腿雙‬一伸,立即寂然不動。

那張臉,卻已然血模糊,慘不忍睹。

舉手投足之間,兩名大內侍衛盡殲。

朱漢民目光落向黑衣少女身上,道:“恕我大煞風景,此間已染血腥,霍姑娘可以回去了。”黑衣少女倏然轉過粉首,美目深注,訝然說道:“你,你認得我…”朱漢民淡淡笑道:“大悟掌教已對我說過了,姑娘是少林俗家弟子,登封鐵掌金刀霍天民霍老英雄掌珠。”

“不敢當!”那黑衣少女霍玉蘭道:“家父也一直很仰慕碧血丹心雪衣玉龍朱少俠宇內第一,少室山上無意錯過,今夜又逢俠駕,看來我要比家父福緣厚得多,我回去說說,他老人家不知道該有多高興呢!”朱漢民淡淡一笑道:“那是霍老英雄及姑娘看重,其實朱漢民一介落拓…”

“什麼落拓!”霍玉蘭含笑說道:“那是少俠忒謙,掌教師伯對我說過,少俠是玉簫神劍閃電手夏大俠的公子,碧血丹心雪衣玉龍也共尊第一,是月盟的總盟主,也是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的當然領袖!”朱漢民一笑說道:“姑娘加我的頭銜太多了些,後者那是各方父老及江湖忠義豪雄們的抬愛,前者我自知淺薄,愧難及家父萬一!”霍玉蘭嫣然一笑道:“少俠,謙虛固屬美德,但過份的謙虛就變成虛偽了,我輩均非世俗兒女,那世俗的虛絡,並不必要,對麼?”朱漢民臉上一紅,道:“姑娘,我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霍玉蘭笑了笑,道:“耳聞是虛,眼見是實!”突然“哎呀”一聲,忙道:“看我多失禮,我還沒有謝過少俠援手大恩呢!”言罷,她盈盈襝衽,矮下嬌軀。

朱漢民閃身避過,道:“姑娘,同仇敵愾,路見不平,我不敢以為這是恩,倒是姑娘素心鐵膽,愧煞鬚眉,令人敬佩!”霍玉蘭道:“少俠何出此言,霍玉蘭幼受庭訓,讀的是聖賢書,怎敢昧於民族大義?我只以為這是應該的!”朱漢民抬手一指地上兩具屍體,道:“像這兩個身為漢族世胄,復受先朝恩澤,竟棄宗忘祖,賣身投靠,喪心病狂,甘為異族鷹犬…”霍玉蘭眉鋒微皺,旋即笑道:“少俠,像這種人,好在並不太多!”朱漢民道:“姑娘說得是,不過,這種敗類,便是一個也容他不得!”霍玉蘭似不多談此血腥事,笑了笑,改口說道:“少俠,此處不是談話之所,敢請移駕寒舍,容家父一謁。”朱漢民忙道:“姑娘,夜已深,朱漢民不便打擾…”霍玉蘭截口說道:“少俠見外了,能接俠駕,那是寒家的無上榮寵,少俠請看,寒舍近得很,就在那邊!”說著,抬手往那片隱約可見的大宅院一指。

朱漢民循指抬跟一望,道:“原來那就是尊府,多謝姑娘好意,經姑娘這麼說,我越發地不敢去了,改有暇,定當登府拜望。”霍玉蘭方待再邀他,驀地裡由那座大宅院方向馳來了兩條人影,兩條人影身法奇快,轉眼已近數十丈內。

朱漢民一笑忙道:“姑娘,那想必是尊府中人來了!”霍玉蘭只一眼,立即笑道:“不錯,那是家父的兩個徒弟,霍玉蘭的兩個師兄。”說話間,兩條人影已登上土丘,那是兩個中年黑衣漢子,一個白面無鬚,-個于思滿面。

他兩個一上土丘,入目眼前情狀,頓時怔住。

霍玉蘭忙前行幾步,含笑說道:“大師兄,二師兄,我來替你兩個介紹一下…”望了朱漢民一眼,接道:“這位就是碧血丹心雪衣玉龍朱少俠!”委實是人名樹影,兩個中年漢子一聽,神情猛震,神齊變,急忙趨前抱起雙拳,道:“原來是朱少俠當面,我兄弟有眼無珠,多有失禮…”霍玉蘭趁勢說道:“少俠,這是我兩位師兄,鍾靈、白雲!”朱漢民忙自還禮寒喧。

那滿面于思,神情威猛的鐘靈恭謹說道:“間聽小師妹說朱少俠駕蒞少林,家師及鍾靈等聞訊,便要趕去拜謁,瞻仰絕世風神,奈何未得掌教令諭,不敢輕易登山,心中正憾甚,不想少俠俠駕已降登封,今夜鍾靈師兄弟更有幸拜謁俠駕,實在值得引傲畢生!”朱漢民連忙謙遜不迭。

白雲指著地上兩具大內侍衛屍體,向著霍玉蘭問道:“師妹,這是怎麼回事?”霍玉蘭遂把適才事說了一遵。

聽完,鍾靈濃眉軒動地說道:“師父見師妹久出不歸,又聽得簫聲中止,放心不下,特命愚兄弟趕來看看,不料果然出了事…”轉註來漢民,肅然說道:“少俠,殺得好,雖然只是兩名鷹犬,也可聊出中一口怨氣,援手之德鍾靈這裡謹代家師謝過了。”說著,他抱拳一拱。

朱漢民忙還禮說道:“鍾大俠,懲兇除惡,我輩本責,族中敗類,異族鷹犬,也人人得而誅之,這是應該的,算不得什麼!”鍾靈道:“天時不早,此處也不是談話之所,敢請少俠舍間奉茶!”朱漢民尚未說話,霍玉蘭已然一笑說道:“大師兄,剛才我已經請過了…”鍾靈“哦”地一聲笑道:“原來小師妹佔先了一步,其實誰請還不一樣?”霍玉蘭笑了笑,道:“大師兄且慢高興,我話還沒有說完呢,朱少俠不肯賞光!”鍾靈一怔,斂去笑容,道:“少俠,這是為什麼?”朱漢民忙笑道:“夜已深,家母還在客棧中等候,故而未敢打擾,我在登封還有幾天逗留,後有暇,再行登府拜望吧!”鍾靈道:“擇不如撞,家師仰慕巳久,如今我師兄妹既已有幸拜識,少俠又怎好讓家師與我師兄妹失望?”朱漢民道:“朱漢民不敢,改定來拜望就是!”鍾靈還待再說,霍玉蘭已然笑道:“大師兄,少俠既不肯賞光,咱們就是再說也是沒用!”朱漢民忙道:“姑娘莫要誤會,不是朱漢民不識抬舉,有拂盛意,實在是夜已深,也不敢讓家母擔心懸念!”霍玉蘭笑了笑,未再說話。

鍾靈卻道:“少俠,既如此,鍾靈師兄妹不敢強邀,不過,過兩天萬請少俠光臨舍間,讓家師有機會得以一渴幕。”朱漢民道:“定當拜訪,不過,鍾大俠要這麼說,我就不敢去了!”鍾靈搖頭一笑說道:“少俠忒謙,令我師兄妹不好說話,那麼,我師兄妹告辭了…”抱拳一禮,側顧白雲,喝道:“二弟,你我一人一個,把屍體扛走!”白雲尚未應聲,朱漢民忙道:“鍾大俠,你打算幹什麼?”鍾靈道:“鍾靈打算把這兩具屍體扛回去埋了。”朱漢民淡淡笑道:“那麼,不勞二位動手,我自有辦法,二位與霍姑娘只管請回!”鍾靈呆了一呆,道:“少俠莫非有化屍‮物藥‬?”來漢民點頭笑道:“正是,這樣豈不乾淨?”鍾靈不再猶豫,當即說道:“那麼,有勞少俠了!”再次抱拳一禮,便要轉身。

霍玉蘭突然含笑問道:“少俠住在哪家招商客棧裡?”鍾靈一巴掌拍上自己後腦上,笑道:“還是小師妹細心,瞧我有多糊塗,竟忘記了請教少俠是住在哪兒?”朱漢民遲疑了一下,道:“我跟家母居無定所,如今雖住在悅來客棧,也許明天便要換個地方!”顯然,他明白霍玉蘭的心意。

霍玉蘭有點失望,但仍然笑了笑,道:“那麼,只好等少俠光臨了!”朱漢民道:“諸位放心,朱漢民定當登府拜訪!”鍾靈師兄妹三人未再多說,當即告辭而去,臨走,霍玉蘭向著朱漢民投過難以言喻的一瞥。

這一瞥,看得朱漢民心頭震動,好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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