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鹽課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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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勝環顧了一圈自己的同僚,下屬,以及揚州城的三大鹽商,朗聲道:“淮安府、揚州府歷年拖欠的鹽課數額巨大,高大近百萬兩。朝廷綱紀無存。鹽法敗壞。本官分守淮揚道,決意治理沉痾。往前三年淮、揚兩府拖欠的鹽課,計有三十萬兩,揚州鹽商必須要補齊。本官在任期間,鹽課不得拖欠。否則,不要怪本官上書朝廷彈劾。”
沙勝說的慷慨昂,很有氣勢。但技術型老官僚楊運使只是微微一笑,拿著茶碗悠悠的喝茶,顯然是沒當回事。
江府尊臉上一臉的不屑。他看不起沙大參。學官只會空談,不會做事。不得拖欠?嚇唬誰呢!
沈知縣低頭喝茶。心裡怎麼想的,不得而知。在上官發脾氣的時候,還能安然的喝茶,想法不言自明。
汪鶴亭尷尬的笑一笑。沙大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是拋出一系列威脅鹽商的言論。這不大好吧?
馬均泰還是看熱鬧的架勢。但心裡,對沙大參很有些不滿。鹽商的銀子不是白來的。你沙大人嘴巴一張,就要我們叫三十萬兩白銀上去,這可能嗎?三十萬白銀,送到朝廷足以將你的右參政官帽摘掉吧?
鄭元鑑嘴角帶著一抹微笑,彷彿很認真的在聽沙大參的話。但笑的有點假。細看之下,就看得出是譏諷的笑容。
沙勝先將條件開出來,本沒看周圍幾人嘲
的表情,徑直接著道:“陝、晉、徽三地人氏寓居揚州並寄籍於此。後輩子弟,同鄉中人讀書者眾多。寄籍應試本為朝廷恩典。現在卻是成了鳩佔鵲巢,擠佔本地士子科舉的怪事。對揚州士子何其不公?本官不
就會行文府、縣,
止陝、晉、徽三地寄籍淮、揚的士子參加雍治十二年的縣詩、府試。”
沙勝說完,明軒之中,剛才還帶著冷淡、譏諷、不滿、嘲等情緒的眾人頓時都是臉
一變。幾名官員還稍微好一些,三名大鹽商完全是被沙勝這番話給砸懵!
眾所周知,鹽商因為業務的關係,要和鹽運司等官衙打道,必須要長住在揚州城內。
早前,揚州城內的鹽商群體,主體是陝、晉兩地的商人。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徽商憑藉著地域優勢,硬生生的將這兩地的商人擠走,變成鹽商中的主體。
所以,沙勝的一番話,說的是三地人士,其實就是針對鹽商。鹽商基本都是寄籍在揚州城內的江都縣中。
國朝的地位排序:士農工商。鹽商們有錢之後,當然要追求社會地位。而社會地位,最好的辦法就是與士子、文化掛鉤。衣食足而知榮辱,倉稟實而知禮節。
因而,鹽商們在通過鹽業攫取到大量的財富之後,往往會走上文化路線。比如:開設書院,資助士子,供養族中子弟參加科舉、做官。這一點,信奉儒商哲學的徽商群體表現的更為明顯。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只有讀書才能做官。
沙勝這一番話的厲害之處,就在於要斷絕揚州所有鹽商子弟的讀書上進之路!
不聽招呼是吧?笑我不懂實務是吧?好,我們就來談一談讀書的事情!看我有沒有辦法治你們?
以沙勝分守淮揚道的職責,權利,他要行文淮、揚兩府止鹽商子弟參加科舉,這是一定可以做到的事情。不存在所謂的軟抵抗,陽奉陰違的事情。
讀書人考試都是實名,有憑有據,一查一個準。很方便監察。
而且,以沙大參科場前輩的身份,官場地位,他要想兼任揚州府的府試主考官,江知府也得捏著鼻子認了。沙大參曾任北直隸提學官,主持揚州府府試,大材小用,綽綽有餘!
更因為,這道命令,有利淮揚兩府本地的士子。鹽商有錢,在教育上舍得投入,子弟的水平自然也高。淮揚本地士子哪裡競爭得過?而沒了這幫“外來人”,本地士子錄取的比例、幾率都要高得多。只要明文發出來,妥妥的會得到淮揚本地士子、家族的支持!
這就是賈環說的,發動群眾鬥鹽商。
於官場上來說,沙勝是一個人,周邊都是敵人,或者隱藏的敵人。他屬於少數派。但將目光擴張到揚州城內,淮揚兩府,鹽商群體才是屬於少數派。
這道命令是具備很高的作
的。
一股凌厲的寒氣,面撲來,籠罩在鹽商們身上,令人不寒而慄。
鄭元鑑的長子鄭文植嘴巴張的大大的,輕浮的神情消失,震驚的看著上首的灰衫老者。這個時候,他才覺到沙勝身上的官威!
普通人都知道,家裡沒有官員、讀書人,不管多大的家業都守不住。何況富甲天下的鹽商?那等於是一塊肥等著給別人搶。
何師爺笑眯眯的看著在座的幾人。心中升起一陣快意。子玉,果然猜的準,準備“大招”也很有效果。哈哈,讓你們再抵制,再囂張?
沙勝說完,拱手一禮,帶著何師爺離開明軒之中。乾淨利落。
好半晌,明軒中的幾人才回過神來。
楊運使笑著嘆口氣,“沙大參好手段啊!汪員外,你們看著辦吧。”說著,和費同知一起離開。作為一名成的官僚,當然不會去越界。
鹽務上,沙大參沒有話語權。但科舉上,他沒有話語權。沙大參才是揚州城中政務體系的最高長官。
江知府,沈知縣兩人亦是告辭。他們兩人不是一個派系。和鹽商們商量對策,當然也不會是在現在這個場合。再者,他們也需要時間來消化,沙大參發出的這個威脅。
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汪鶴亭、鄭元鑑、馬均泰三人大眼瞪小眼。長長的嘆口氣。各自散開。真要讓鹽商們的子弟回家鄉考試,爭奪名額,不給家鄉父老罵死才怪。
汪鶴亭讓大兒子汪幼鴻拿了銀子,趕緊去追沙大參一行。
西園的佔地面積很大。汪幼鴻在碼頭處追上了沙勝一行。何師爺留在岸上,和汪幼鴻說話。
樹梢之下,汪幼鴻苦笑著道:“何師爺,今天這……家父本意只是舉辦詩會而已。真是對不住沙大人。這封銀子請你收下,在沙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幾句。”
何師爺只是知道汪幼鴻什麼意思,微笑道:“汪公子,鄭家很囂張啊。對沙大人不敬。嘿,到底是家大業大!拖欠的鹽課,你們鹽商要多多費心。一時繳不齊不要緊,沙大人任上的鹽課不能拖。”
汪幼鴻明白過來,心裡暗自鬆口氣。
鄭家那群王八蛋,自己作死,連累我們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