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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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星依然躺在醫院的病上，我卻揹著她開始了自己應該有的努力，我要為她正名，我必須當著有關人員的面，將事情說清楚，說清楚我爸爸從開發商手裡接過的那五萬元錢，與星沒有絲毫關係。

我匆匆地走進報社，去見報社的領導。

餘大勇將我送出了報社，他對星的境遇表現出了極大的同情，他彷彿又無法在我面前釋懷。為了不增加他心中的負擔，我轉身告辭。

走出去沒有多遠，我便撥通了他的手機，我以謝他對星的理解與照顧為由，約他出來吃飯。我告訴他，只有我們兩個人，而且不告訴星。

當天晚上，我們走到了一起，像是潛伏。我從餘大勇的情緒中，已經呼到了星周圍的空氣。

此前，還會有人打來電話安一下星，卻都是那樣地漫無邊際。而眼下沒有人會坦然地走進病房，和星一起去面對那種茫然。我以為餘大勇也是如此，他答應了與我單獨見面，我已經很滿意了，還能要求什麼呢？我給他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空間，讓他選擇吃飯的地方，而不致讓我們暴在人面前。

我們在輕鬆的氣氛中開始了我們的心路歷程，之所以說是心路歷程，是因為我沒有想到餘大勇那一刻的坦然，會在我有些荒蕪的心裡蕪蔓。是因為餘大勇的真誠，在我沙漠一樣的悲情裡，點亮陽光，播種寓言。

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超乎於我格中的堅強。

他告訴我，他永遠都不會將那五萬元錢的事與星聯繫起來，甚至是報社的領導也不會相信這件事的真實。而誰卻都不會站出來，將事情澄清，更不會為星說句公道話。因為他們都不想讓自己的上司覺到自己是一個不安的下屬，都不希望自己被認為是一個不安分的臣民。因為誰都知道星在報社的位置將不保。而誰都知道那樣做，對星來說是那樣地不公平。

這時，我才漸漸地知道，其實，星早就為自己埋下了不幸的種子，她居然多次不顧警告，一次次地惹出不大不小的麻煩。當她一次次被警告之後，竟然又一次次地在自己的博客中將稿子刊出。星彷彿不知道自然界決不會任憑蔓草嫵媚，野岸開闔。

我從沒光顧過星的博客，更不知她的博客居然會有那麼大的影響力，餘大勇告訴我，那是因為一次很普通的報道，讓讀者們一下子注意到了她，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和善良。

那是一個偶然的機會，一家個體商戶的小老闆在早晨上班時，發現了一隻貓在他不在時偷吃了他的食品，而那隻貓最終被小老闆發現後，落入了他的手中。那個狠心的小老闆竟然殘忍地將那隻貓的四肢剁了下來，就是用他平時使用的切刀。

星將這件事情報道了出來。生命同樣都是需要善待的，這是文明社會的標誌，更是我們與地球同行的生態需求。所有的動物都是我們人類的朋友，地球原本就不獨獨地屬於我們人類自己。星的報道，引起了反響，更主要的不是因為她的報道多麼緻，而是因為這種待動物的行為令人髮指。

這件事本來到此就應該結束了，可是第二天保護動物組織的人找到了星。他們不能容忍這件事的發生，在他們的一再要求下，星出面與他們一起找到了那個小老闆。貓的屍體被白布包裹著擺在了那個小老闆面前，星表達著動物保護者們的夙願，那更是她自己的夙願。他們非要求那個小老闆向那隻死貓道歉不可。現場並沒有像他們想象的那樣平靜，而是僵持了起來，最終的結果是不了了之。可對動物的待行為，還是引起了太多市民的不滿。

讀者並沒有在報紙上看到這種結局的報道，卻在星的博客中找到了這件事情的真相。因為不希望這件事再無端地擴大，而最終沒有再見諸報端。

星的博客最初就是因為這件意外事件而名噪於讀者之中的。

走出那家小酒樓，餘大勇將我帶到城市中心的一處小樹林中，在一棵大樹下，他告訴我那隻小貓就被安葬在這棵樹下。

此刻，我慶幸那隻小貓還算是幸運的，它得到了還算是幸運的歸宿──因為它遇到了星和那些動物保護主義者，遇到了那一群人的善良，那本來應該屬於全人類的善良。

我曾經把我與星的相遇，僅僅看成是一種緣分，我卻不知道那緣分，原本是緣自於她的善良，緣自於她骨子裡對生命的一種尊重。而正是她的善良，成了我重生的機遇。

離開餘大勇時，我相信星一定是會有好報的，上帝會用他那博大的臂膀護佑著她。

我真誠地為她祈禱。

14當我就要走出國門的那天，我爸爸千般叮嚀，萬般囑咐，讓我學成之後一定歸來，報效自己的祖國。他是那樣地傳統，那樣鍥而不捨地堅守著自己的信念。他與如今眾多家長送子女出國留學僅僅就是鍍金，或者僅僅就是想謀求一份通向高貴的通行證全然不同。不管他是怎樣地苦口婆心，我也沒有答應過什麼。當我已經駐足在異國的土地上時，我曾經不止一次地挑戰過爸爸的威嚴，我明確地表示過，我學成之後，不再回國謀求發展。我將在國外謀求一份高收入的工作，並將留在那裡。這是爸爸最不情願的。當我決定回到祖國時，我爸爸是高興的，他甚至是有些喜出望外。可是我卻並沒有告訴他，我欣然回國其實並不是為了兌現他當時對我的囑託，而僅僅就是為了一個人，為了一個我心儀的女孩兒。

我不能告訴他這一切。

在我愛上了星，星也欣然接受了我的愛的相當長一段時裡，我從來就沒有告訴過我的爸爸媽媽，我已經真正地步入了愛河。那是因為我實在不想讓爸爸覺到我的回國僅僅就是為了一個女孩兒，而不是為了他對我的期望與囑託。我不希望讓他傷於他對我的失望之中。我更不希望他悲傷於我對他一生心血的辜負。我更不想讓他懊惱於我對他心傳承於我的傳統髓的不屑一顧。

爸爸需要的是他靈魂的舒展，是他大愛的豪放。我所需要的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的骨子裡似乎從來就沒有想過會在爸爸捷足的廟宇裡叩首，會在爸爸躊躇的殘殿前膜拜。

當我沒有覺到我生命的另一半出現的那一刻，爸爸曾經無數次地希望能夠讓我早一點兒為我的家族芽壯枝繁，描畫出一張香火的家譜。我曾經從網上下載過無數個亞洲、歐洲、美洲等不同膚女孩兒的照片，在網上一次次地分別發給了他，告訴他那是我正在戀愛著的對象，我用這樣的方式絞殺著爸爸的期望。

我爸爸曾經與星見過面，僅僅就是在上次我回國準備離開秦州之前。

那天，我將星介紹給了我的爸爸媽媽，那是在我的家裡。我明確了我與星的關係，我回避了我們相識的背景，還是不想讓爸爸明瞭我回國的真正原因，也不想讓爸爸知道我在生命面前曾經躊躇過，不想讓他覺到我曾經那樣地懦弱，儘管當時我以為那是我最勇敢的選擇。

我本沒有想到，星與我媽媽的第一次見面，也是她們最後的一次見面。這些天來，每當想到這些，我都會油然傷。我還有太多的故事想讓媽媽慢慢地傾聽，那已經成了我的一種奢望，一種永遠都無法滿足的奢望。

我對媽媽的思念和熱愛，只能釋放於滿足爸爸的情訴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