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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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在門診值夜班,正趕上了我爸爸來就醫。儘管我與她同窗三年,我們那時只忙於應付學習上的巨大壓力,而從來就沒有過走街入門的來往。她既不認識我爸爸,也不認識我哥哥,如果不是我的到來,她依然不會發現這層關係。
辛然向我詳細地說起了爸爸的病情,與哥哥告訴我的那些情況完全一致。她只是更加強調著手術的重要和迫切
。我問起了手術的成功率和所需要的費用。她告訴我,
據我爸爸所做ct情況來看,馬上需要做心臟支架的部位,一共有幾處。
據情況,手術費用至少在三萬元以上。
我們沒有再多談什麼,她甚至沒有多問我一句這段時間我的個人情況。我回到搶救室。爸爸的病情畢竟已經穩定下來,我主動讓哥哥離開醫院,我自己留在醫院照顧爸爸。哥哥臨走前,我們談到了爸爸的手術費用問題。我一句話也沒說,我明明知道無論如何也應該籌措到錢,為爸爸做這次手術,可是我卻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我將哥哥送出搶救室,坐回到爸爸跟前,兩眼呆呆地注視著遠處。我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助。那一刻,我意識到太陽再溫暖,也有照不到的地方。
辛然因為我的存在,不時地親自走進搶救室,觀察我爸爸的病情,也不時問起我是否已經將做手術的事確定下來。我依然沒有辦法明確回答她的問話,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在爸爸身邊坐了一整夜,幾乎徹夜難眠。為爸爸籌措手術費的問題,像是一葉扁舟,從未中斷過在我腦海裡的漂泊。
第二天清晨,辛然班前又一次來看我,她告訴我已經為我爸爸開出了住院手續。
送走辛然後,我急切地盼望著哥哥的到來。我彷彿把不應該寄託在他身上的希望,寄託在了他的身上。
45我慶幸李諾那麼慷慨地將那一萬元錢早早地給了我。如果不是她那一萬元錢,我只能在哥哥面前盡顯尷尬。昨天晚上,我在接到哥哥電話時,我立刻意識到爸爸住院是需要錢的,我就將一萬元錢帶在了身邊。這讓我在辛然面前,顯現出了幾分從容。我在她面前,像是有備而來。辛然已經將工作服換掉,她以我前幾次見到她時的清秀形象出現在醫院的走廊上,我在她的幫助下,順利地辦完了爸爸的住院手續。
哥哥已經來到醫院,在辛然引導下,我和哥哥一起將爸爸轉移進了住院部。
我將辛然送到了走廊的盡頭,不知道為什麼,我一掃前兩次見面時在她面前的謹小慎微。我熱情地向她表達了我的謝意。儘管她並沒有對我爸爸疾病的治療有什麼實質的幫助,我已經很
她。她的熱情,已經儼然超出了我在這裡所能夠正常
覺到的溫度。
我知道哥哥白天是應該睡點兒覺的。前一天晚上他開了整整一夜的出租車,晚上還需要去重複這樣的工作,白天不睡覺顯然是不行的。將爸爸安頓好後,我還是勸哥哥先回去休息一下。幾經爭執,哥哥同意了我的意見。臨走前,他告訴我,他已經準備好了一萬元錢。我並沒有追問這些錢的來歷,我知道即便是他自己的積蓄,那對他來說,也如同天文數字。他並沒有女朋友,一直就與爸爸生活在一起,爸爸平時是不動用他的收入的,那是為了讓他為自己鋪墊一下未來。爸爸對他的牽掛遠遠大於對我的牽掛,因為爸爸看中的是我的發展潛力。儘管眼下我依然沒有讓爸爸看到我的潛力在哪裡。
哥哥走後,我站在醫院的走廊上,先給李諾打了一個電話,我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將我家裡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我的目的是告訴她,我暫時不能去上班,為的是不讓她再生髮更多的誤會。她聽完我的訴說之後,便快地答應了我,還安
了我幾句什麼。
我馬上又撥起了星的手機。
星的手機竟然是關機。我幾乎不相信會是這樣,我又反覆撥了幾次,最終證明我並沒有撥錯電話號碼。我下意識地猜測著,會不會是她還沒有起
?過了兩個小時之後,我又一次撥起了她的手機。手機依然還是關機。我終於想到了餘大勇,想到了應該問一下餘大勇,想從他那裡瞭解一下關於
星的情況。
餘大勇馬上接通了我的電話,我馬上向他問起了星出差的事,他先是一愣。儘管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卻分明
覺到他那時的
覺。他的反應是靈
的,甚至可以說是極其靈
。我還是
覺到了有幾分不對勁,我便馬上又一次問道:“你不知道她出差的事?”
“知道知道。”我已經無法判斷他的話是真是假,因為我開始時就已經將星出差去海南的事說得一清二楚,我只是問餘大勇,
星為什麼關機。這給了餘大勇從容反應的機會。我不能再說什麼,心裡卻越發不安起來。
星究竟是不是去了海南?餘大勇究竟說沒說實話?我的腦子立刻亂了,亂得像一團亂麻那般無緒。
直到下午三點多鐘,哥哥的身影才出現在走廊的那頭。無論如何,我必須出去一趟,出去見一下餘大勇,當面清楚
星的出差究竟是不是公幹。
幾分鐘之後,我便離開了醫院,匆匆忙忙趕到了報社門口,坐在報社大廳裡,我又一次撥通了餘大勇的手機,我約他見面,他不太情願,說他正忙著呢。我像是突然襲擊,我告訴他,我就在報社的大廳裡,不需要很多時間。幾分鐘後,他終於走下樓來,我們就在大廳裡談了起來。
開始時,餘大勇依然還想為星掩飾什麼。他不時地迴避的眼神,還是讓我透視出了他的良苦用心。我希望他如實地告訴我
星出差究竟是不是他派出去的。他最終還是告訴了我實話,他並不知道
星去海南有什麼事情,
星也沒有告訴過他要去海南的事。餘大勇只是從我的電話中,
覺到了我關注著
星出差的事,便那樣替
星應付著我,完全是用心良苦。
我的疑問,已經不再單純是星手機的關機問題,而是
星是否真的去了海南?即便是去了那裡,究竟是為了什麼?她為什麼要在我面前說是因為工作上的事去那裡?
我走出報社的那一刻,心中充斥的早已經不僅僅是疑惑。瞬間,我便開始懷疑起星的心中是否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46離開餘大勇之後,我幾乎是無目的地行走著,一邊走一邊不時地撥打著星的手機,手機依然是那樣無情地關閉著。不知不覺中,我已經回到了家裡。我迅速地將電腦打開,是想從那裡尋覓到
星的真實蹤跡。我真的看到了
星給我發來的一封郵件,我還沒有看到它的內容,早已經是喜出望外了。
新奇:我們相識相愛已經是幾年時間了,自從我回國後不久,就更加劇了我盼望你回來的慾望,我由衷地盼望著你能早回到祖國,回到秦州,回到我的身邊來。那時,我就知道我的姨媽將要去美國,而在這座城市裡,除了她是我的親人之外,我就再也沒有一個親人。作為一個女孩兒,我多麼需要有一個堅強的臂膀可以依靠,有一處溫暖的
懷可以溫馨。現在我依然可以回憶起我盼望你早
歸來時的焦急。
當你最終決定回到我身邊的那一刻,我真的一夜都沒有入睡。因為從你兩年前答應我回國的那一刻開始,我依然懷疑你是否真的會成行,是否真的會回到我的身邊來。我甚至懷疑我們之間的那份愛是否能夠穿越時間的隧道?是否會跨越空間的悠遠?燦爛於一座我們所悉的城市裡。我以為我們之間的那份愛,儘管純真,儘管真誠,也只能隨著我們分居兩國的殘酷現實,而成為我們的記憶。充其量,我們也只能算作兩個情人之間的一次美麗邂逅而已。你卻用你的行為證明了如今依然還會有人為了愛,為了愛一個人,竟然會毅然決然,甚至是奮不顧身這樣一個深刻的主題。我是
動的,我真的是被
動了。因為如今,即便是相愛的人,又有多少人會執著於相距萬里之外的廝守。又有多少人會青睞漫長歲月裡的忠貞。今天的人們早已經寬容了慾望的泛濫,儘管那並不一定是一種情願。
我無意於指責什麼,我也本改變不了什麼。我只是快樂於你所顛覆的許多人認為的最時髦的理念裡,我只是逍遙於你赤條條的真誠中。
我沒有想到,我對於你竟然真的會有那樣大的引力,這是我不敢相信的。我曾經相信過我的美麗對你是有
引力的,我同樣相信一個人的美麗是很容易凋謝的,對對方的過度
悉,常常是危機的開始。尤其是對今天的人們來說,僅僅有一兩年,甚至是一兩個月,更甚至是一兩次的身體的相擁,就已經足夠佐證彼此之間的相互擁有。而你卻在已經擁有了我之後,真的回到了我的身邊,而且我已經全然相信你確實是因為我,因為我而回到故鄉的。我
動著,我至今還沉浸在這種
動裡。
你在郵件中告訴我,不讓我有更多的負擔。怎麼可能呢?
你畢竟是因我而來,而我卻讓你這樣尷尬。在德國時,你不止一次地與我過,生活似乎不需要那麼多的目的,不需要那麼多的原因,也不需要更多的拼搏,只需要自然而然地向前走去。我知道那是你爸爸對你的影響。回到秦州之後,我才
覺到了夢想與現實的迥異。殘酷的生存法則,讓我體會著世界上獸
的兇猛,而我們所面臨的殘酷,有時甚至會比我們想象得更加不堪。即便是鱷魚的獵殺,那也只是它的自然的本能而已,它從不過度地掠取,而我們人類在它們面前,有時還真自愧不如。
我決不僅僅是指責人類對自然環境的破壞。
我在這樣殘酷的現實面前,曾經用盡全力幫你,卻顯得那樣地無能為力。這更增加著我內心的重負。你不時地安著我,會慢慢地好起來。我完全可以維持著我最低標準的生活需求,可是我卻不能夠讓你僅僅為了保障我們最基本的生存條件而降格以求,我不能夠接受有辱你尊嚴的選擇。
也許,你可能會懷疑我這些話的真誠。你還記得我們在慕尼黑時,經常談起過中國古代四大美女的話題吧?西施與貂蟬都把美奉獻給了政治鬥爭。西施與吳王夫差相好,貂蟬與董卓拍拖,都是虛情假意,而不在乎於情。王昭君嫁給匈奴,把愛情獻給了西漢的外
事業,其愛國
神固然可歌可泣,但從
情上說,她的出嫁絕非因為情。楊貴妃牽手李隆基,顯然更不是自由戀愛,不是因為她的被迫,就一定是因為她看重了他的地位。
我們之間的關係,只是出於一個原因,那就是愛,是一種發乎於情,而無法止於禮的愛。即便是天涯,也會讓我們天天纏綿;即便是海角,也會讓我們時時牽掛。我沒有任何理由無視你現在的境遇。可是我對你從來就沒有產生過絲毫不切實際的幻想。
新奇,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努力著。我也同樣沒有放棄。不是我對你有什麼過高的要求,我只是希望你能夠找到一個讓我們覺到幸福的理由。你是優秀的,優秀可能會成功,也可能會失敗。僅僅以成功作為追逐的唯一目標,則可能會降低幸福的指數。來世上一遭,內心世界真實存在的幸福
,才會讓我們
覺到生命存在的價值。這當然包括我們的尊嚴。
幾天之後,我就會回秦州。手機我已經關掉,只是不想再讓那些有關拆遷的問題打擾我。我覺到了我的渺小。有事,發電子郵件。
想你。
此刻,我越發懷疑起她的行蹤來。
我還是無法斷定星是不是真的去了海南,我還是無法斷定她去那裡究竟是幹什麼。我並不懷疑她對我的真誠。我們彼此之間從來就沒有對對方產生過絲毫的懷疑。如果那樣,在我們相愛的時
內,已經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讓我們從容地遠離。
我在房間內,不停地來回走著,有幾分焦灼,有幾分狼狽。
從星的郵件中,我還是有所
覺,如果她真的是去了海南,那麼,她此次南國之行,一定與我有關。這不僅僅是因為我的
,更基於我對她的瞭解,還基於我已經明確了她並不是因公出差,而且她明確地排除了與動遷那樣困擾著她的問題有關。可是我還是不明白,既然是為了我,而為什麼卻不能如實地讓我知道其中的真相呢?
星是一個非常有思想的人,這在她的同齡人中是不多見的。她像是她同齡女孩兒中的轉基因產品,有著太多的與眾不同和尚待揭開的謎底。她在我面前留給我的全然不像是一個她同齡人的那種
覺。有人曾經說過,愛是一種酒,飲了就醉了。當我愛上她時,全然不是喝醉了的那種
覺,而分明像是食用了大麻。儘管我從來就不知道
食大麻究竟是一種什麼滋味,可我分明已經上癮。當我還沒有走進她的領土時,我就有了佔有她的慾望,每當我想到她時,就會產生強烈的生理反應,我就會有一種無法抑制的生理衝動。我的青
彷彿那時才遲遲到來。
她的堅強與堅韌,是早在我們相識時,就銘刻在我的心裡的。不僅僅是在她拯救了我的那一刻,她是堅強的,在以後的任何時候,她都表現出了一種堅強。不是男人般的那種堅強,而是隱藏在內心世界裡的那種不屈,那種柔韌中的剛毅,而不是一種外在的男化的張揚。我無數次看到過她
淚,可那都是因為我,因為對我的思念和牽掛,我幾乎從來就沒有看到過她面對困難時而潸然淚下。我自愧於我並沒有成為她停泊的理想的港灣,她卻不時地讓我
覺到來自於她心靈深處的最動聽的悠揚。讓我
受到了一個來自於異
的錦繡般絢麗的飄舞和
藉。她常常會讓我如同步入伊甸園那般愜意與安寧。
她的這封電子郵件,讓我第一次體會到了她內心的軟弱,彷彿還有幾許淒涼。我不知道讓她到淒涼的是不是還有我不知道的原因。這是我最為擔心和不安的理由。
我的心裡還一直惦記著我正在醫院裡的爸爸,我不能讓哥哥長時間地待在那裡。我急匆匆地又重新坐回到電腦前,用最快的速度,開始給星迴復郵件。
星:你必須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裡?你是不是真的去了海南?
我已經知道你出差很可能只是一種莫須有的理由,你此次的行為一定是與我有關。你所說的沒有放棄為我的努力,究竟是指什麼?我不解,我十分地不解。我需要你馬上告訴我,我需要你馬上回來。你第一次讓我覺到了惶恐,是因為不知道你身居何處的惶恐。
星,我甚至是沒有你堅強,我早就對你說過,堅強不一定屬於天下所有的男人。我害怕寂寞,害怕冷落,害怕意外。
我當然需要尊嚴,但我不需要讓你為我過度地付出,以保證我尊嚴的鮮度。我寧肯與你守護著一份平淡,守護著一份古老,哪怕是守護著一紙傳說,也不願意讓你我天天都惴惴不安。你縱有一千條理由為了我,我也不希望你失落於我的牽掛裡。
你曾經在我最困頓的時候告訴過我,人生有太多的旋律可以演奏。我想我們儘可以不必追求用什麼樣的樂器去演奏這些旋律。這樣我們很可能就會擁有許多屬於我們的空間。
我爸爸突然住院了。昨天晚上,我一直待在醫院裡。清晨一對家長帶著一個大約六七歲的盲童去醫院就診,我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病去的醫院,那個盲童從我的身邊走過時,竟然發出了格格的笑聲。那一刻,我的眼睛立刻溼了,我彷彿
覺到那個盲童透過他的那雙眼睛,看到了世界的光明。
我知道我最缺少的就是這一點。
星,這些話,應該是你告訴我才對,今天卻顛倒了過來。不知道是否多餘。
星,我非常想馬上見到你,見到你之後,我們一定會有更
彩的對白。
我起身朝醫院裡奔去。
哥哥已經到了應該接班的時間。他每天晚上都需要與上白班的另外一個司機接班。我走進病房時,哥哥正準備給白班司機打電話。我的到來,促使他放下了電話。我目送著哥哥走出了病房。爸爸的病情暫時趨於穩定,這讓我和哥哥的心情有了緩衝的機會。只是爸爸的病情還只是暫時緩解而已,還必須按照醫生的囑咐,靜靜地躺在
上休息,等著我們家屬的最後決定。
晚上快到八點鐘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以為會是星打來的。當我接通電話時,電話那邊卻傳來了辛然的聲音。她正在家裡休班,卻關心起我爸爸的病情來。這讓我又一次
覺到了她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