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若有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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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時節,葉落紛飛。
興盛府城,東門大街,葫蘆巷內。
一座古舊門樓巍峨聳立,府內出來兩名小廝,挑著竹竿掛起碩大燈籠。大門臺階旁邊,一乘綠呢大轎停在一旁,幾名小廝隨員守在轎邊,不時竊竊私語,說著閒話。
「咱家老爺這般身份貴重,初到任上卻要來拜會這位姓洛的,實在是豈有此理!」一個年輕小廝趾高氣揚掃了眼門樓上的匾額,輕輕啐了一口。
「休要聒噪!」一名年長男子隨手了他一記,小聲說道:「姓洛的師從本朝太師,與當今聖上便是師出同門,他自己也是桃李滿天下,最是學識淵博的,咱家老爺明見萬里,初來乍到此間,過來拜拜碼頭,以後也好放手施為,你個狗才卻懂個甚麼?」另外一個尖嘴猴腮小廝湊來笑著問道:「常聽人說洛家小姐花容月貌秀
絕倫,咱家老爺這次登門,莫不是要給少爺提親不成?」
「咱家二少爺那般風瀟灑,倒是配得上洛家小姐,只是……」年長男子話說一半,卻見邊上小門開了,一個錦衣中年男子帶著幾個隨從快步走了出來。
相比門口守候幾人,這幾人衣衫細身形健碩,顯然地位又有不同。
「吳爺!」年長男子立馬上前住行禮,請對方示下。
那管家裝扮男子吩咐說道:「老爺出來了,你等小心伺候!」不多時,門內一陣笑聲傳來,兩位男子在眾人簇擁之下繞過影壁並排走出門來。
其中一人錦衣華服,個子不高,身形微胖肚子渾圓,面上笑容可掬,年歲已是不小,另一人身長體瘦、面容清癯,卻是一身素布衣,神情淡然超脫,不似尋常人物。
兩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繁一簡,如此站在一處,實在天差地別,迥然不同,卻又看著極為和諧。
但門口眾人卻無人敢笑,那府內眾人自然神情恭謹不敢絲毫逾矩,門外眾人一樣躬身小心,方才那幾個年輕小廝也是俯首帖耳,不敢須臾動作。
「高崖兄暫且留步,文某安定妥當,定當再來拜會!」矮胖男子拱手作揖,臉上堆滿笑容。
「豈敢豈敢!高崖不知大人到任,未曾遠已是禮數不周,理當改
登門賠罪才是!」高瘦男子虛與委蛇,卻也看著真摯誠懇。
「你我之間倒是不必如此客套,府衙諸事,以後少不了還要麻煩高崖兄,文某初來乍到,吾兄到時莫要推辭才是……」兩人一番客套,終於文姓長官上車,洛高崖目送馬車行遠,這才皺眉輕嘆一聲轉身回府。
來到內院,正房廳中兩個女兒正陪著子閒談,見他進來,俱都站起請安問好。
洛高崖微微點頭,在椅中坐下,看著一雙女兒輕聲問道:「雲兒前說起,親家母要搬來府城居住,一切可都安排妥當?」洛行雲欠身答道:「此事女兒已然安排妥當,父親不必惦念,只是您這身體……」洛高崖輕輕搖頭說道:「只是略染風寒,並無大礙,稱病在家只是不想趨炎附勢而已。」一旁
子欒氏輕咳兩聲,皺眉說道:「文淵博親來拜會,已是給足老爺面子,不如見好就收,莫要過火才是……」欒氏面上薄施粉黛,雖是面容蠟黃,卻依然難掩天生秀
,天氣不冷,她卻已披上貂裘,顯然身體欠安,不耐風寒。
洛高崖皺眉說道:「婦道人家懂個甚麼!文淵博乃是禮部尚書陳允門生,那陳允攀附國舅為非作歹,與恩師素來嫌隙不少,我若與他其樂融融,豈不惹人恥笑?」洛行雲不知究竟,身旁小妹洛潭煙卻笑著說道:「人家登門求見,爹爹就順水推舟做個人情便是,何必憑空再樹強敵?如今京中形勢尚不明朗,爹爹總這般躲著也不是辦法,不如虛與委蛇,緩緩圖謀便是……」洛潭煙年方十五,尚未許配人家,此刻穿著一襲白襦裙,外面套著一件淺藍直帔,眉如新月,目若晨星,俏麗紅
輕抹,微尖下頜輕挑,
齒含笑,顧盼多情,秀美之中隱見聰慧,青
之外又有持重,只是寥寥數語,便讓洛高崖不住點頭。
同樣言語,自女兒口中說來,便不那麼逆耳,洛高崖緩了緩神,又與女閒談幾句,這才回房休息。
母女三人離開正房來到後院洛行雲舊閨房,繼續閒話家常。
「吾兒也是命苦,初嫁便要守寡……」欒氏坐在榻上,看著女兒嬌俏容顏,不由心疼說道:「為娘看你氣倒是不錯,如此卻是最好,總要心寬一些,莫要學為娘這般積鬱成疾才是。」洛行雲輕聲說道:「女兒心寬體胖,卻是從來不想這些,倒是孃親看著
漸憔悴,實在讓人難過……」欒氏苦笑一聲,輕咳說道:「生死皆是定數,為娘早已看淡,只是煙兒待嫁,你又守寡,為娘心中始終難安……」
「娘!」洛潭煙一旁擺姐姐胭脂水粉首飾盒子,聞言嬌嗔說道:「女兒此生不嫁,就守著您和爹爹到老便是!」
「這般胡言亂語!女兒家家若不出嫁,豈不惹人笑話?你父親那般在意名聲,豈容你終老閨閣之中?」欒氏佯怒說道:「你如今年幼尚能這般挑三揀四,過個一兩年後年紀漸長,只怕便是你父親再如何寵溺,也要將你打發出去!」洛潭煙一吐舌頭,不以為意說道:「那便到時再說!爹爹若是捨得,那就把我綁上花轎出嫁便是!」看母親神不豫,洛行雲皺眉喝道:「潭煙!」姐姐發話,洛潭煙趕忙噤聲,悄悄看了眼姐姐神
不似生氣,這才小聲說道:「人家就是不想嫁嘛!父親當年一紙婚約就把姐姐嫁到雲谷縣城,如今落得這般下場,
本莫名其妙……」
「便是夫家身體康健,萬一眠花宿柳、貪杯好,我是謹守
子本分不聞不問,還是爭風吃醋喊打喊殺?真要知書守禮、溫文爾雅、向善好學,卻又形狀古怪、奇醜無比,如此攜手百年,豈不度
如年?」洛潭煙一一細數婚姻種種,最後說道:「……便是父親這般才高八斗、名士風
,母親這般天姿國
、秀外閨中,二十餘年相敬如賓,如今又有多少恩愛?」
「休要胡言亂語!」洛潭煙說得頭頭是道,洛行雲聽在耳裡不以為意,見她越說越是不堪,不由出聲喝道:「父母婚姻豈是小輩能夠點評!你不嫁便不嫁!誰又求你不成!」洛潭煙嘟起嘴巴說道:「不嫁便不嫁!沒人求我最好!」她隨即嬉笑起來說道:「好姐姐,左右父親不會允你嫁人,真要將我許了出去,由你代嫁可好?」
「忒也胡鬧!」欒氏哭笑不得,笑著罵道:「都是爹孃把你慣壞了,每裡總是這般胡言亂語不知輕重!」
「嘻嘻!不是爹孃開明,也養不出我們這般聰明靈慧女兒!」
「你且自去聰明靈慧,我可比不得你!」洛行雲抬手輕戳小妹額頭,眼中亦是寵溺萬分。
潭煙小她幾歲,自小父親忙於公務,母親宿疾纏身,無人嚴加管教,養成了這般跳脫子,如今年紀漸長,卻仍是舊時模樣。
洛行雲出嫁三年有餘,與家人一直書信往來,此次歸來省親,著實親近無比,只是父親素來嚴肅,又偶風寒身體欠安,一直未曾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