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寒潭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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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西沉,天
將晚,彭憐走出經閣,看著遠去夕陽被群山遮蔽,不覺心中悵然。
來到廚房幫著母親擺好碗筷盛好粥飯,忙碌之中,他覺母親今天似乎哪裡有些不對,思來想去,卻又找不到一絲端倪。
玄真換了一身素白道袍,領著兩名女徒來到飯堂,她看著彭憐為自己盛好白粥,便問道:「憐兒今
讀了什麼書?」
「看了兩篇論語,又重讀了一本道經,臨了四幅字帖。」彭憐態度恭謹,雖說他只是玄真的記名弟子,但尊師重道是聖人之訓,他一直奉為圭臬,不敢逾越。
玄真滿意點頭,「自今起,道藏經書就不要讀了,專心治學,有不懂的,可來問我,也可問你孃親,月中月末你來我房裡,由我考你半月所學。」
「知道了,師父,」彭憐恭謹點頭,「那師父……我的功法還練不練?」
「功法自然不能荒廢,」玄真輕輕搖頭,「那功法只需打坐靜心,與你學業並不衝突,決不可半途而廢!」
「是……」有了中午的教訓,彭憐雖然仍是餓極,卻不再狼虎嚥,一手饅頭一手白粥,吃得溫文爾雅,煞是好看,只是如此一來,他便是最後一個吃完的。
嶽溪菱一邊收拾廚房一邊陪著兒子閒話,說山中風物,說書中俊傑,說山下人家,說世間百態。
母子倆這般對話已是常態,嶽溪菱出身書香門第,家學淵源,自身又是喜歡讀書的,經閣萬卷書,她雖然不如兒子讀了個遍,卻也挑著喜愛的讀了個七八,加上自幼習讀那些書卷,知識之淵博,遠超一般閨閣女子。
彭憐每手不釋卷,練功挑水劈柴,再忙也要看上一卷書,如此才可安眠,再加上天資聰穎過目不忘,少年老成心智漸漸成
,對一些事物便有了自己的觀點看法,和以往對母親附和多過辯駁不同,如今他偶爾堅持己見,便連玄真都難以輕易將他說服了。
「……天地四時盈虛有數,哪裡是我們凡夫俗子能夠隨意更易的?」說到一部雜書中的觀點,嶽溪菱嘆息道:「世間之人,大多身不由己,自顧尚且不暇,又哪裡管的了別人如何呢?」
「聖人之道,推己及人,如果誰都不身而出,那這世道,不就更加沒有希望了嗎?」彭憐不是很贊同母親的說法,「世道輪迴,每每有英雄出世,力挽狂瀾,
濁揚清,不正是他們改寫了命運嗎?」嶽溪菱一愣,停下刷洗碗筷的手,看著兒子正要吃掉最後一個饅頭,不由好笑道:「為娘若多蒸一個饅頭,你還能吃下麼?所謂『定數』,不是遠眺前路的『數』,而是回首身後的『數』,你與為娘一道避居山野,難道這不是『數』麼?」
「但您依然可以選擇啊!」沒人看著,彭憐吃相極為不雅,一口吃掉饅頭,甕聲甕氣說道:「就算是現在,您也可以帶我一起離開啊!」看著兒子倔強的面容,嶽溪菱淡然一笑,「能而不為,才是命呀……」母子倆絮絮閒話,直到將廚房收拾停當,彭憐自去讀書,嶽溪菱備好明早飯所需材料,便也回到房中。
等到彭憐讀完手中書卷,母親早已躺下睡著,他躡手躡腳爬上榻,在母親腳下坐好,饒是身心疲憊,卻仍不敢就此睡覺,默唸玄真所授口訣,細心吐納起來。
這一套功法,彭憐從六歲開始習練,初時綺念叢生,本難以入定,直到後來入經閣讀書,才漸漸心神凝定,摸到了修習門路。
平常他睡前習練兩個時辰便會沉沉睡去,不知何時躺下,也不知何時睡著,第二天醒來時神清氣,昨
疲憊便一掃而空。
但今夜明顯不同,他沉沉入定,不知多久過後,卻又徐徐醒來。
榻上被子溫熱,母親顯然剛走不久。
想起南華所說,彭憐披上衣服起身出門來尋母親。
每天早上醒來,母親都早已起忙碌,彭憐對此早就習以為常,只道母親勤勉,今
聽南華一說,他才知道,母親可能是趁著他入定的時候離開,早晨起來不見其人,是否回來安睡都不好說。
他躡手躡腳出了房門,來到玄真住所窗外遠處細細觀瞧,只見門窗敞開,燈火未起,並不似南華所說那般。
彭憐不敢近前,他素來敬畏玄真,知道她耳聰目明,萬一被發現他如此偷偷摸摸行徑詭異,怕是又要惹來一番懲戒。
遠處觀門傳來聲響,彭憐健步如飛趕去,在觀門處,正看見母親離開青石板路,轉入他平常取水所走的那條崎嶇山路。
彭憐心下狐疑,無聲無息跟在母親身後,一來是為了保護母親,二來也是好奇,究竟母親半夜不睡,下山來是要做什麼?
山中常有猛獸出沒,彭憐抄起鑄鐵門閂,遠遠墜在母親身後一直跟了下來。
山路他早已的不能再
,哪怕是閉著眼睛也知道該如何落腳,如何使力,他跟在後面,看母親竟然也像是走
了一般,速度一點不慢,很快就到了那池山泉邊上。
那道山泉位於山谷間一片巨石之上,石壁上滲出的泉水在巨石上匯聚成池,大概兩丈方圓,深不過五尺,月明星稀之下,從遠處看去,宛若一片銀鏡,平鋪於巨石之上。
巨石邊上松林掩映,一塊字跡斑駁的石碑立於一旁,彭憐目力所及雖看不清,卻知道那上面是「巨石泉」三個大字。
平靜的潭水突然波紋盪漾,一道黑身影從水中浮起,彭憐有些看不真切,便躡手躡腳走下山路,在一株大松樹後面趴伏下來,細細觀瞧潭水中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