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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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沒用。"

"那你還找我!"

"你問他了?為什麼沒給我打電話。"

"他說他沒時間。"

"沒時間,沒時間!他忙個鬼呀。"

"他修表,我看見他擺出來好多表。"

"你在他那兒呆了多長時間?"

"進去時候還有太陽,出來的時候太陽沒有了。"

"你在那兒幹什麼了?"

"不知道,好像很快就睡覺了。"

"什麼睡覺了?你大白天在修錶店睡覺?"

"睡了好長時間,頭疼呢。"

"那他吶?"

"我不知道,我睡覺了。"

"他也睡覺了吧?"

"我醒了,他在睡覺。"

"行了,你這個笨蛋。我再也不會求你辦事了。"丹朗生氣地站起來。他說,大蓮再找他一回,哪怕就一回,她也是狗。

大蓮決定第二天自己親自去修錶店,看看大龍安的什麼花腸子。她之所以決定第二天去,是僥倖心理,也許大龍會在她去之前打來電話,她這麼盼望著。

第二天一整天都很忙,她沒騰出時間去修錶店。朱笛的姐姐過生。一切都忙完以後,她覺得天太黑了,不敢出去。有時,四川廚師天黑以後出去,大蓮知道女人不該跟男人一樣不小心。

第三天上午,是朱笛把大蓮帶到修錶店去的。路上,大篷高興極了。她問了兩次,朱笛是不是要修表?朱笛第2次回答得莫名其妙,他說,到那兒再說吧。大蓮笑了,修表還是不修表,都沒搞清楚,幹嗎去修錶店?但是大蓮仍舊高興,終於有一個理由,可以擺在大龍面前:是朱笛要她來修錶店的,可不是俺大蓮自己要來!

修錶店裡還有兩個警察,其中一個對朱笛和大蓮說:"屍體已經走了,過一會兒要來人問這姑娘一些問題。"朱笛告訴大蓮,大龍被人殺死了。說完這話,他握緊大蓮的手,決定和大蓮一起回答警察的問題,這姑娘已經驚呆了。

故事到這兒應該結束了。等著警察找到真正的殺人兇手,一般需要較長的時間。這不是一個篇幅很長的故事,讓讀者做這樣的等待似乎不太人道。再說一句,這故事發生在一九八七年炎熱的夏天裡。

有些事情需要時間,有時是很多時間,才能使經過的人咂出其中的滋味。上面的這件事,是我離開薩維城前眼見發生的。當時議論著一些細枝末節,並沒覺到滋味之類的東西,像主席說的那樣,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我那時興趣的是大蓮在男朋友死後的心情,說心裡話,她看上去的確有些麻木,但有時你發現她又是很難過。人,有很多很怪。

在大蓮的男朋友死後不到一個月,至少來宅裡的人知道了誰是兇手。當然這一切跟警察無關,我慢慢說吧。

那是一個典型的薩維城之夜,稀落的狗吠,彷彿把夜晚植入了你的心中。我在客廳茶几上擺撲克,我的覺不是我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是周圍的一切沒了我,讓我不可能做擺撲克以外的任何一件事,甚至也不能停止援撲克。

說老實話,我常有這樣的時候,沉浸在一件很機械的事情裡,腦海裡一片空白,沒多久就會有一個奇怪的想法鑽進我的心,我自語地說出它,有時它是不合邏輯荒謬的,所以它讓在場的人笑一通,最後由我姐姐替我解嘲,說我又走火火魔了。她私下裡認真建議我去看醫生,但除了她沒人擔心這個,無論哪方面我都是正常的男人。

這一天,我一個人在客廳,我說話時也沒聽見有人在客廳門口,但是他應聲了。你知道嗎,我能看見那麼巧的巧合,兩件在不同星際的事情,真能在你眼前毫無道理地碰撞,撞出火花,照亮結局,我相信這一切。

"你知道嗎?他沒跑了。"我第一句話是這麼說出來的,就像茶杯裡溢出的水淌在桌面上,被看到的人重視起來。

"知道什麼,朱哥?"四川廚師端著茶杯應聲進來。

他路過還是一直呆在門外,我沒問。我當時甚至還沒意識到自己下面要說的話。

"誰沒跑了啊?"他問我。

"那個兇手,殺死大龍的那個兇手。"我這麼說了。這叫亂說,叫胡說,叫什麼都成,有時我就想這樣。有一次我對姐姐說,她丈夫有外遇了,說的時候,我想開個發壞的玩笑。可後來他們因為姐夫有外遇離婚,姐姐就說讓我說中了。

四川廚師第二天找到我,沒等說話,就哭了。我是一個男人,當然不會馬上問另一個哭著的男人,為什麼哭。我遞給他一支菸,讓他坐到客廳的沙發裡,第三口煙時,他就說出了事情是怎麼一回事。

殺死大龍的兇手叫王玉成,是四川廚師的老鄉。四川廚師說,那個人沒想殺死大龍,只想嚇唬他,但他卻死了。四川廚師一直站在旁邊,看見老鄉怎樣失手殺死了大龍。

我沒想到一個搞黃金走私的人居然在我家廚房當廚子,生活真是充滿懸念的怪物。可他說,他本來就是個廚師。我問他,既然知道自己是廚師,幹嗎還去搞黃金?他說他不過是替別人跑腿,幹雜活,掙小錢兒的。

原來這兩個掙小錢兒的人的分工是,把黃金到手錶裡面,然後再帶出去。這樣,他們需要一個修表匠。他說,他們和大龍合作好久了,一直沒出任何差錯。但他沒說怎樣把黃金進表裡。他要我替他想想,如果他說出來他們是怎樣子的,肯定還會有人再殺了他。如果橫豎都是死路一條,他就不會求我幫忙了。我告訴他,我不在意這些,因為我從不做黃金生意。我只想知道,我能幫他什麼忙。

他說,丟了兩塊黃金。我也沒問他兩塊是多少。他說,他們懷疑是落在修錶店了,因為那天表店下班後,來個警察,無論如何要修表,他們心虛就從後門溜了。但當大晚上回去找大龍時,大龍說沒看見有黃金落在那兒。

"我們出去時,天已經黑了。如果我們落在外面,回頭找時,也不會找不到,天黑了,誰能看見地上有金子?"

"也許他真的沒拉到,也許你們本沒落在修錶店裡。"

"這不太可能,我們是有經驗的人。"四川廚師第一次在我面前如此自信地說話。"我老鄉怎麼問他,這個大龍就是那麼一句話,他沒看見。"

"你們為什麼不相信他?"'不知道,他的樣子不像是沒看見。"

"他很慌亂?"

"不,他不慌亂。"

"這也許就可以證明,他沒拿。"

"誰知道,當時,我老鄉認為這傢伙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寧可捨命,也不黃金。"四川廚師嚥了一口吐沫,接著又說,"我老鄉開始揍他,我也幫手了,找不到這兩塊黃金,我們也沒好子過。"

"他改口了?"

"沒有,這傢伙一句話也不說了。"

"你知道你們那會兒在幹什麼嗎?"

"找黃金。"

"後來哪?"

"我老鄉拿刀子了。我知道我老鄉只是想嚇他,讓他說實話,可他躲閃時,我老鄉就扎錯地方了。"大蓮就是這時候衝進客廳的。她的拳頭胡亂地朝四川人頭上搶過來,他們的個頭一樣高。四川人躲閃,卻不敢叫罵。我拉開大蓮以後,四川廚師退到沙發後面,驚恐地看看大蓮。

"你這個狗孃養的,就因為他沒看見你們的金子,你們就殺人?我要是不把你宰了,就姓你的姓兒。"大蓮在我懷裡大罵四川人。

"不是我乾的。"廚師說。

"誰也跑不了,你們這些富生。"我分別安四川廚師和大蓮。四川廚師不停地陳述自己的看法,他要我相信,大龍這小子是個賊膽子,是遇到大事不慌不亂的傢伙,肯定是他拿了黃金。但是他們殺死大龍,並沒有在他的店裡找到東西。四川廚師說,東西已經轉到別處了。我開始明白他的企圖,要我相信殺了該殺的人,而後我也許可以幫他。我不是這樣的人,他給我做飯,知道的僅僅是我的胃口。

大蓮卻問我想怎麼辦。我問她怎麼想,她哭了。她說,她相信大龍沒拿那金子,因為她瞭解大龍,她認為大龍不是捨命不捨財的人。我問她,是不是認為大龍是膽小鬼,她說,現在說不好了。

四川廚師知道我認識一些人,在一些人那兒有點面子,當然這些人很特別。可四川廚師竟然知道了這些。他原先打算一口咬定他老鄉殺人後帶著黃金溜了。這樣,他就可以開脫自己。現在他老鄉被逮住了,他擔心的是代不了的那兩塊黃金會讓他變成殘廢人。他要我幫的就是這樣的忙,替他說情,保留健全的身體。這樣的忙,我怎麼幫?

大蓮停止叫喊哭泣以後,又問過我一次:"你想怎麼辦?朱大哥!"我知道,她這麼問我是尊敬我。

也許我能告訴你的也只有這麼多。前面我說的話,有真有假,和生活的本質狀態差不多。如果沒有角度的變化,任何事情都沒有充分被陳述的理由。

當然這是事實:殺死大龍的兇手至今仍然在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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