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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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位花魁幫我畫完一個緻又濃重的妝容,才猛然發現問題所在,待君瑋將她送走,我捂著頭道:“今天一天白學了,你也勉強算個男人,有沒發現那些姿態固然嫵媚,風塵味卻十足,慕言他一定一眼看出來我是打哪裡學來,到時候八成要捱打”君瑋憤怒道:“什麼叫我也勉強算個男人啊”吼完看我半天,他也有點洩氣“你這麼一說,倒的確是,可既要嫵媚又要端莊,這太有難度了”突然眼睛一亮“你母親當年不是被稱為整個衛宮最有儀態風姿的夫人麼她的一舉一動,你應該還記得吧”我呆了呆:“哈”君瑋繼續道:“你母親如何對你父親,你便如何對慕言,這其實再簡單不過了啊,真是可惜了今天花這麼多錢”我想了想:“那你要負責幫我看模仿得像不像。”君瑋不知道的是,我對母親的印象其實十分寡淡。王族親情本就漠然,況且我自小不長在她身邊。
自從十六歲回到衛宮,與她見面也是屈指可數。印象中,母親永遠妝容緻。父王的夫人們能歌善舞者眾,母親卻很不同,尤擅鑑酒。
有一次父親帶來一罈臣子上供的好酒令母親品鑑,我見過她執杯的模樣,十分人。
杯子和酒都是現成,窗外月朦朧,我握著白瓷杯比了半天,君瑋拿了
針在一旁興致
地挑燈
。
側頭正看到右手舉起投在牆上的影子,就像僧侶供奉的淨瓶。想起小時候師父不許我們下山看皮影戲,我和君瑋乾脆自己找了蠟燭和幕布,用手指比作烏獸的模樣投在幕布上自娛自樂。用手肘推了推他,仰頭示意他看牆壁上那個像淨瓶一樣的影子。他看了半晌,忽然從我手中將原本握住的杯子走,自己也伸出一隻手來,比出一隻小耗子的模樣,十分勇猛地撲進我比出的大肚缸中。
我手一鬆,耗子立刻栽了個跟頭。
君瑋氣惱道:“好歹讓我把耗子偷油演完。”我揚了揚手指:“我明明比大肚缸比了那麼久了,是你自己沒有抓好時機,該我了該我了,快比個兔子出來,這下是要演兔子打架。”君瑋皺眉:“那個太難了,我從小就不會比兔子,孔雀也很好啊,一隻雄孔雀一隻雌孔雀相、相、相”我點點頭:“好吧那就兩隻雄孔雀搶地盤,你先保持不動,等我過去啄你。”孔雀喙剛挨下去,君瑋厲聲:“喂,你指甲那麼長還那麼用力,我是和你有仇啊”我嚇了一跳:“你也可以啄回來啊那麼大聲做什麼”三聲敲門聲響,還來不及反應,房門已被推開。慕言抱著手面無表情靠在一旁看著我們。君瑋的手僵在半空中,還保持著那個可笑的姿勢,我也是。燈無毫無徵兆地嗶啵一聲,君瑋收回手理了理袖子,低聲道:“你們慢聊。”起身無用語示意我:有事大聲點,我就在隔壁。
君瑋前腳剛走,慕言後腳便將門鎖上,慢悠悠踱步過來,坐到我身旁,隨手翻開一隻茶杯,瞟了眼方才小二拿進來的酒杯和酒壺,卻什麼話也沒說。
可越是這樣沉默越是令人忐忑,我覺得必須解釋一下,斟酌開口道:“君瑋的我哥哥,我們小時候就經常一起這樣玩兒的。”他倒茶的動作停下來:“你有三個哥哥,葉霽,葉祺,葉熙,我卻不知你還有個哥哥叫君瑋。”心底猛地一驚,但只是瞬間,想來也是,他怎麼會讓來歷不明的女子跟在兩邊。但看著他的神情,卻不是要和我閒話家常,我嚥了口唾沫:“是從小陪我一起長大的玩伴,就像哥哥一樣的。”他手中轉著瓷杯:“哦原來是青梅竹馬的玩伴。”我頓時緊張,頭搖得像撥鼓:“我們沒有什麼的。”他竟是笑了一下,淡淡道:“冷月,醇酒,兩小無猜,燭下對飲。”隨意掃了我一眼“今
這一番盛妝”背後的冷汗已將內衫打溼,戲文中多少不可解的誤會都是由此而始,我急的打斷他的話:“你是不是覺得不好看,那我馬上去洗掉。”話罷找來銅盆,蘸了水的
巾正要往臉上揩拭,卻聽到他在身後冷冷道:“其實也沒什麼分別。”心底一涼,我勉強笑了笑,轉身問他:“那我到底是洗掉還是不洗掉啊”他仍是端詳著手中的瓷杯:“和我又有什麼關係”看到銅鏡裡自己的臉,我輕聲問他:“慕言,你到底喜歡什麼樣子的”話剛出口,眼淚止不住地就往下掉。我在他面前哭過那麼多次,已經無所謂丟不丟臉,只是那時我知道他會心疼,有時候其實是故意哭給他看,今次卻是不能。
拿袖子揩了揩眼睛,我抬手去撥門閂,抑住哭腔平靜道:“不是什麼好茶,慕公子慢用,我還有事,先出去一趟”話未完握著門閂的手卻被另一隻手覆住,他的聲音從頭不定我想通了就不會纏著你了,我、我”突然地,整個屋子就安靜下來,上柔軟的觸
讓人一時間放棄所有反抗,而那觸
還在不斷加深,竟讓人有溫柔纏綿的錯覺。良久,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你在,做什麼”他的
就貼在我耳廓:“在嫉妒。”我止住嗚咽,愣道:“什麼”他離開我一些,抬手幫我擦眼淚:“不鬧了”我躲開他:“剛剛那句話,你再說一遍。”他靜靜看著我:“我在嫉妒。”我睜大眼睛盯著他,搞不懂情勢怎麼突然就這樣急轉直下,只覺得天底下沒有比這更離奇的事了:“你說你說你在嫉妒可怎麼會你、你不是不歡我。覺得我很煩嗎況且都說了我只是在和君瑋鬧著玩兒啊。”他撫著額角嘆了口氣:“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喜歡你,覺得你很煩”我想了想,他好像的確是沒有這麼直白地說出來過,但還是立刻找到反駁活:“可你也沒有說過喜歡我。”他看起來像是要把我一把捏死:“你的神經到底是有多
,我喜不喜歡你,
覺不到嗎”我往後退了一步:“
、
覺不太到”他
了
額角:“算了。”手放下來時語聲卻變得嚴厲“可這麼大的人了,門跑去找別人鬧著玩兒這種事,你覺得合適嗎要鬧著玩兒怎麼不來找我”我委屈道:“才沒有專門跑去找君瑋玩兒,今天本來是請了人來教我成年女的風姿禮儀,但是她沒有教好,我就和君瑋商量要模仿練習我母親平素的儀。你不是就喜歡那樣的女孩子嗎”
巾放在一旁,幫我擦臉的手頓了一下:“誰說我喜歡那樣的女孩子”我瞪著他:“你說的啊,你說我還是太小了”他的手指再次撫上額角:“那句話不是那樣理解的。”我斜眼看他:“那是怎麼理解的”。首發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一把將我抱起來:“好了,今天折騰了一天,你也哭很累了,早點睡覺。”話罷將我放在
上,還掖好被角。被這麼一通搶白,我忘了自己剛才是在說什麼。
看他起身就要走,趕緊拉住他衣襟:“那你要留下來陪著我,不然我睡著。”他居高臨下看著我:“你不是說我很惹人厭嗎”
“誰說”我將頭偏向一邊“也不是說不惹人厭,那你走吧。”他笑了一聲,卻躺下來隔著被子抱住我:“口是心非。”我轉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眉眼,認真道:“我睡著了你就可以走了,我想和你多待一會兒啊。”窗外的月光照進來,心裡像是一塊大石頭落了地。終於,終於還是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