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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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欣喜地掏出藏在懷裡的彈弓,挑了三、四顆小石頭,謹慎地爬近那顆樹,希望能趕在綠衣人行動前,先發制人。

不料,竇宛人還爬不過二分之一,一聲“咻!”便無情地從樹林間竄了出去。

趁著這個時候,竇宛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爬了起來,往前疾衝到樹下,仰頭大罵:“該死的烏龜!你就不能等一下嗎?”對方被不知從哪兒冒出的他嚇了一大跳,愣了一秒,才想到要他,但為時已遲,因為竇宛早已準備就緒,扯喉對樹上的人吆喝“抱歉,來不及了,綠烏龜,你吃我一個硬丸子吧!”話畢,他手一鬆,石頭準準地彈中綠衣人的右眼。

一記慘唉響起,隨之而來的,便是重物落下跌撞聲。

竇宛雙手叉,一腳將綠衣人的大弓踢得老遠,然後踩住對方的頸子,得意地說:“哈,被我抓到了。”竇憲以心疼的目光看著竇宛的身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失策,真是失策!

當年要是把他當女兒養就好了,瞧他現在這四不像的樣!”竇惠忍著笑“爹,彆氣宛兒!他已盡力在做了。”

“是啊!連我都把他當兒子看了,無奈總是恨鐵不成鋼,火候若夠的話,鐵還有成銅的一,但他…”話到此,竇憲大搖其頭“說來說去,都是爹自找的。”竇惠不答,焦慮的眼神則是朝場中央的拓跋仡瞧了去,只見打著赤膊僅著一件參賽用的褲子的他被諂媚者團團簇擁,往皇上的方向移了過去。

由於她與父親坐在東側,只能睨著他的側面,而他打從出場至今也始終沒轉頭來看她一眼過,她愈想愈難過,懸了好半天的心沒因他的勝利而放鬆,反而被這種喧鬧的氣氛不過氣來。

現在鶴立雞群的他已步出群眾,獨自來到壇下。

總是面帶戲謔表情的皇上朗笑了幾聲,便親自下座接他,破例地搭著愛將的肩,在他耳邊說了一些悄悄話。

這時拓跋仡才微轉頭將目光調到竇惠這個方向,與她擔憂的目光擰在一起,他暗中送了一個寬的微笑給她,似在說服她一切都將如意,他們的未來是美好可期的。

但接著怪事發生了!因為他像是看到什麼似地,眼神驟冷下來,竇惠不奇怪的轉頭,想查看她身後的情況,但她後面站了一列隨從,本無法如願。

待她重新將目光定在前跋仡身上時,一場騒動即已生成。

拓跋仡的身子像個斷了縱線的傀儡,迅速癱倒在地,緊接著而來的是一片混亂。

有人忙著散開避難,有人忙著上前護駕,以至於造成相互推擠、拉扯。

“發生了什麼事?”竇惠慌張地追問。

她的父親緊著喉,倉猝地說:“有刺客!皇上被拓跋仡推倒在地,安然無恙,但拓跋仡受傷了,連中兩箭!一箭在右腿,一箭在側!”竇惠霍然起身,紅紗布從她額上滑落,她已無心看顧自己的美醜,尤其是她本看不見拓跋仡的人影時。

心焦的竇惠旋即下了決定“我去看看。”竇憲拉著女兒“別去,情況很亂。”但竇惠很快地掙開父親的手“再亂也得試一試。”竇憲只好領著一批僕人護著女兒往出事地點奔去。

不過,訓練有素的天將軍將領與衛騎隊以迅雷之速切入人群,控制住場面,於是半百來個士兵面朝外地形成兩圈,把天將軍及皇上包圍起來,阻止任何人靠近,當然竇惠也不例外。

“讓我進去看他!”竇惠平生第一次急躁得與人惡言相向“你憑什麼擋著我們。”士兵顯然被她怒了,傲慢地看著她“小姐,這沒你們女人能做的事,湊什麼熱鬧?趕緊走!”罷趕上女兒的竇憲,忙上前一步,說:“小兄弟,請原諒,我們只是很關心將軍的傷勢,不知是否能通融一下。”這個士兵一看到竇憲的臉,態度就好了些,但仍不肯退讓“大人,輔國將軍的傷已有御醫出面,請勿擔憂,屬下不想為難您,但這是非常時期,請您別讓我難差。”竇惠自然惱不可言,她環顧左右,瞧見萬忸於勁騎馬過來,於是面擋住他的路,喚道:“萬忸於隊長,請稍留步。”萬忸幹勁好奇地瞥了她一眼,沒認出眼前的貌美少女,他只是隱藏住驚豔的愛慕,恭敬有加地說。

“這裡不宜久留,請姑娘趕緊回營帳吧!”說著就要策馬繞過她。

竇惠詫矣讜方沒認出自己,馬上又喊了一句“萬忸於隊長,我是竇惠啊!你不記得了嗎?”這回萬忸於勁終於扯轡,訝然地回身瞧她,只是眼前如花般的女子,漂亮的臉蛋紅暈如桃,一點也不像前天見到的女人,但聽著眼前的美人的聲音又得不得了,他的睿眼眨了又眨,不太肯定地問:“竇姑娘?”

“沒錯,是我,請萬忸於隊長幫個忙,通報皇上,讓我進去看一下將軍的傷吧!”但萬忸於勁風馬牛不相及地又問了一聲“你確定是竇姑娘?”然後他特別嚴厲地打量她一眼,從她的語態和舉止中確定了她的身分,便下一喉嚨的疑寶,說:“太好了!皇上也命人在找你。”他吩咐士兵讓竇惠與竇憲通過,接著對竇惠致意“竇姑娘,已逮到肇事者了,恕我有要事在身,無法護駕,還望將軍一切無恙。”說完,他不等竇惠言謝,腿一夾便策馬離去。

竇憲父女趕到拓跋仡的身邊時,他正躺在皮製的擔架上。

御醫正嘗試要找出他右大腿上的箭頭,但才輕輕施力,已教拓跋仡痛得咬破了

他險險咒一句,張著猩紅的嘴大聲辱罵:“死郎中!這箭頭是倒勾的,你是要把我的命扯楣,是不是?你有種再碰我試試看!”御醫被他如雷的吼聲一震,忙鬆了手,無奈地看了皇上一眼。

拓跋浚忙出聲安“將軍,請稍忍片刻,朕已令人去請竇姑娘來了。”聽到竇惠的名字,拓跋仡駭人的臉才又緩和了些,他情不自地輕喊:“竇惠,趕緊來吧!”竇惠紅著眼,輕輕應了他一聲“我在這兒。”然後兩步上前,跪地握住他的手,連該參見皇上的禮數都忘了。

站立一旁的竇憲大咳出聲,提醒女兒“惠兒,你忘了一件事…”但拓跋浚大手一抬,阻止了“免禮,免禮!要不是將軍,朕肯定躲不過那一箭,竇姑娘,請先為將軍療傷吧!若有疑問,可與大夫相參。”接著面向竇憲“聽說兩位嫌犯已落網,朕要即刻審問嫌犯,請憲公隨朕走一趟。”竇憲恭敬地回禮應允,接著便尾隨皇上而去。

竇惠的眼裡只有受著傷的拓跋仡,皇上說些什麼,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她小心地安撫他,彷彿對待一個小孩般,在他耳邊輕喃“忍著點。”拓跋仡綻了一個無力的笑,仔細勾勒她的容貌,欣地說:“你退疹了!好美!還戴了我送你的簪子,你知道我贏了吧?惠兒,別讓那天殺的郎中把我綁起來,我寧願痛死,也不要讓人看笑話!”他不連貫地說著話。

竇惠點頭應是,掏出手絹替他拭去角的血漬後,便用手絹住他的嘴,叮嚀著:“咬緊,會很痛的!”有竇惠的幫忙,御醫這才敢再上前,他跟竇惠提出他的懷疑,他認為從傷口出黑血的情況判斷,倒勾的箭頭可能沾了毒,他必須割開傷口處的,才能進行下個步驟,而老實說,他怕將軍跟他發火,耽擱診療過程,所以除非把將軍五花大綁起來,他不願草率行動。

拓跋仡氣得猛搖頭,想張口大罵,但嘴早就被竇惠堵住了,他只能用殺人的目光很瞪御醫。

竇惠很氣這個醫生的懦弱,更氣他記仇,於是當下作了決定“我替他拒絕這種汙辱。”醫生很傲慢地看著她“這是要我醫他的唯一條件。”

“也許!但我來就不用。”

“若有半點差池,你跟皇上說去。”

“我會的。”竇惠眉頭微鎖,向大夫借了葯箱後,就不再理他。”正巧萬忸於勁這時趕到,竇惠便請他當助手,並且要幾個拓跋仡的手下幫忙壓住他頑強的身軀。

竇惠以針炙為拓跋仡止血,接著忍下對血的恐懼,快速割開拓跋仡的傷口。

這段時間,拓跋仡痛得快要昏厥過去,他腦撲制自己而不抬腳踹死那些壓著他的人算是萬幸,尤其當竇惠找出第二個箭頭時,他屏住最後一絲氣息,奮力與傷口纏鬥。

“好了,你撐過去了,”竇惠這溫柔的聲音,對他而言;不啻是一種解脫,她終於拿開他嘴裡的布巾,為他拭去汗珠“不過我還是得讓你明白,兩支箭頭並不一樣。”拓跋仡沒好氣的接口“當然不一樣,一支從西邊來,正中我的右大腿;而另一支毒箭該是從東邊的樹上發出的。”

“你怎麼會知道?”

“我不知道!事發前,我曾瞄到在你們後面的樹梢上有異常的金屬反光,但那時太陽很大,我當自己眼花,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那是箭頭沒錯了。”竇惠理解地點頭“好在第二支箭頭裡只帶微毒,不會致命,現在,我必須把多餘的髒血出來撒消炎粉,才能包紮傷口。”

“我都依你,但在折磨我前,趕緊住我的嘴,免得我要出口成髒了!”拓跋仡著氣說。

“如你所願,”竇惠將布條又回他的嘴裡地“不過這下你可相信我的夢不是胡亂捏造的吧。”拓跋仡大眼一翻,嘴裡又嘟嘟噥噥地發出聲音:“鳴…鳴…鳴…”眾人看他瞠目的兇相,似在罵人,但心裡有數的竇惠知道他是在對她低訴衷情,只是表情委實難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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