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長街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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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雷,翻雲,天宇一片漆黑。

長街空寂,只剩下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相距十丈遙遙對立。

當林熠說過了那句歡辭後,兩人之間便陷入了冗長而微妙的靜默,在空中撞的四束目光穿越黑夜,於無語中溝通過許多意味。

久久之後,別哲法王率先打破了沉默道:“久聞林教主大名,今一見果然是少年英才。”林熠淡然一笑,道:“得蒙西帝金口盛讚,在下不勝榮幸。”別哲法王亦笑了起來,直至此時才用目光瞥過茶館門前的雁鸞霜,說道:“原來雁仙子也在,老衲未能遠兩位大駕,尚請海涵。”雁鸞霜盈盈欠身一禮道:“法王客氣了,昔鸞霜在宗主座下時,常不時聽他說起東來先生孤劍橫掃中土的歷歷舊事,晚輩心中實是無限景仰,而今得見法王尊顏,幸何如之。”別哲法王搖搖頭道:“戎宗主過譽了,百年舊事,如今想來,老衲委實深魯莽汗顏。聽說貴宗雪長老不駕臨,不知現下卻在何處?”雁鸞霜回答道:“雪師叔一行的行蹤,晚輩亦不甚清楚,想來這兩也該到了。”別哲法王“哦”了一聲,大有深意地望了雁鸞霜一眼道:“原來如此。”

“喀喇喇─”一道耀眼雪亮的閃電劈過黑沉沉的天幕,照亮三人的面龐。

先是一滴、兩滴,雨珠從天而降,很快狂風大作嗚咽而過,豪雨將長街浸潤在一團似真似幻的霧濛濛雨汽裡。

奇怪的是,滂沱的大雨竟不能沾落到三人的衣裳上,彷彿他們的身軀外有一層無形的氣牆,將雨珠遮蔽,遙遙看去,恍若一團晶瑩剔透的空靈水罩在黑夜裡閃耀。

別哲法王抬首眺望漆黑的蒼穹,悠悠問道:“林教主,我們能不打麼?”林熠沒有半分躊躇,回答道:“我說了不算。打與不打,全在法王一念之間。”

“我明白了。”別哲法王頷首道:“輸了,老衲放人;贏了,林教主走人。”林熠不再說話,抬手將小金向街邊一送。小傢伙靈無比地攀上屋簷,一股坐了下來,顯然對自己特邀觀察員的職責所在非常悉。

雁鸞霜沒有開口,幾不可聽聞的低低嘆息聲,卻依然清楚地傳到了林熠的耳中。

電閃雷鳴,風捲雨斜,天地一片晦暗;東西兩大絕世高手對視而立,行將展開一場石破天驚的對決;而這風雨雷電如同是聲聲助威的金鼓,越作越狂,盪在長街上空,把雲濤滾滾翻卷。

“忽─”幾乎不分先後,兩人周身的那道透明水幕徐徐向外推進,由一丈而三丈,最終“砰”地頭相撞。

像有一絲線牽扯,兩人的身軀不約而同地微微晃動了兩下,身上煥放出淡淡的紅光暈。只是一剛猛凌厲如破山之斧,一恢宏柔和似萬頃波瀾,如煙似霧冉冉蒸騰,映紅了漆黑狂躁的天宇。

就這麼無聲無息對峙了大約一盞茶左右,雙方的氣勢漸臻滿盈,卻誰也壓不倒誰分毫,形成了僵局。

別哲法王暗自詫異,亦不得不佩服起林熠匪夷所思的神功修為。

需知他的“須彌山三十三重天心法”已提升至第二十一重天,亦就是所謂的“破岡天”看似輕柔如水的佛門真罡,實則達到了無堅不摧的通神境界,在此等氣勢威壓之下,即使是秘宗三十六紅衣法王,亦需全神貫注以佛門心法竭力對抗;若有那功力稍差一點的,便只剩下鬥志全消,頂禮膜拜的分了,哪能像林熠這般巍然如山、面不改

他乍遇百年未逢的勁敵,一抹爭勝之念如筍破土,低一聲禪唱,將須彌山功催動到第二十七重的“無量天”一時滿身佛光如洶湧,源源不絕將沛然莫御的力量,推湧向十丈開外的林熠。

林熠身上壓力驟增,也在心中欽佩別哲法王深不可測的佛門修為,讚歎道:“法王獨尊西域,果有獨樹一幟之處。我如果不是在兩年前於雍野另有際遇,此刻爭鋒就只有推秤認輸了!”他左手抬升前捏作仙訣,澄清靈臺抱元守一,有心要和別哲法王在功力上一爭長短。體內太炎真氣浩浩湯湯,受對方雄厚的氣勢所不住朝上攀升,但身心所受到的龐大壓力,卻是有增無減,從無間歇。

“叮─”別哲法王將法杖佇立身側,也抬起左手拈成如花佛印,頃刻間寶相莊嚴,方才臉上濃重的肅穆之氣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幻恬淡的寧靜神情,卻是佛功再晉升一重,攀升至“無意天”的境界。

從二十八重天起,他已有百多年未曾在人前顯過;印象裡上一次御動“無意天”對上的人是上一代神霄派的掌門石鶴真人;而今天,他面臨的對手,是個超出他想象的年輕人!

緩緩地,無意天鑄成的銀紅光壁,向著林熠身前一寸寸地推進,別哲法王也如釋重負地暗鬆了一口氣。畢竟林熠只有二十多歲,就算天縱奇才,也難以與自己三個甲子夜參修的須彌山功相抗。

他正想步步為營,在氣勢上完全壓制住林熠,卻發現推進在最前端的無意天佛罡,竟似被剝離般飛速逝,融入到對方的氣勁中,直如石沉大海。

別哲法王不住低咦了一聲,驀然想起昔年獨赴中土挑戰天下群雄的往事,微笑道:“破七訣,好!”原來林熠心入空明,竟施展出“和光訣”將別哲法王修三甲子的“無意天”佛功納消融,轉化成為自身的力量!

別哲法王雙目光暴漲,左手虛握成拳,只將大拇指與尾指朝上斜斜挑起,銀紅光芒自近而遠,迅速轉換成淡淡而若有若無的金光波,如雲煙繚繞,再不讓林熠以“和光訣”納到一絲一毫,卻是運上了面對三聖五帝才會施出的第二十九重“無常天”而對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別哲法王再無有分毫的小視與怠慢。

林熠立生應,察覺到對方的佛門罡氣如水勢無常,以天下至虛至柔之力破己至剛至強之功,水銀瀉地般壓迫而來,令他生出心餘力絀的覺。

但他身經百戰,心志極堅,豈肯就此俯首認輸?當下轉對攻為堅守,主動將戰線又後撤一丈,形成一團深紅的光罩,繼續雙方的對立。

如此一來,別哲法王雖然仰仗著深厚的佛門神功,終於開始在氣勢上佔據上風,然而林熠不屈不撓,寸土必爭,在頑強的守禦中,蘊含著驚人的反彈之勢,竟令對方不能放手施為,時時刻刻提防著他突然爆發的反攻。

彷彿間,金紅兩光霧在虛空裡反覆絞殺纏鬥,撞出比天上雷鳴更加宏大悠遠的巨響,就如同有千軍萬馬在衝鋒陷陣,血戰終霄。

林熠曾在血奕天裡修煉三月,早已習慣驚濤駭般的攻勢壓境,此刻他物我兩忘,全然不理身外之事,就算天崩地裂也一樣是無動於衷。靈臺深處隱藏的滔滔魔意,不停地受到佛門真罡的刺衝擊,逐漸覺醒抬頭,像漣漪般擴散開來。

別哲法王業已意識到,他休想在氣勢和鬥志上摧垮林熠,出手對決已無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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