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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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了，真的丟了……」彭霓的心沉到了谷底。……東風十二棟是一片老舊居民區，天河市城改的遺留品，坐落在城中心，清一六層高的磚瓦樓。由於毗鄰商業街，很多開發商都曾想將這片地皮買下來，但隨著成本與俱增，這件事便一直耽擱了下來。

三棟五層的彭家，聽說不是本地人，戶主彭永輝是大西北一座偏遠農村的農民，因為一直想要一個男孩，已經足足生了三個女兒，成了當地計生辦一直盯梢的重點對象。

於是為了躲避計生辦，再接再厲，他乾脆搬家到了南方的城市，三五年的功夫，居然真叫婆娘誕下了一個男孩。

這樣一件大事，在周圍鄰里間自然不是秘密，彭家也早從搬來那起，就成了街坊鄰居口中的笑話。

不過彭永輝卻是渾不在意，早先他在一所中學當門衛，最近剛考下了駕照，成了一名光榮而偉大的出租車司機，家裡又有了男孩，正是風得意時，哪會在意旁人的看法。

放學後，彭霓走進樓門。

陰暗溼的樓梯，生鏽的扶手，轉角處堆滿了雜物，牆壁上到處都是疏通下水道的小廣告。

彭霓才剛走到三層，就聽見樓道里迴盪著父親響亮的罵聲。

「賠錢貨！沒事兒買什麼裙子，不知道老子賺錢不容易嗎？」

「我告訴你，別以為有學上就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你娘這輩子沒念過書，不照樣有我養著？！」彭霓推開門時，便看到父親堵在小妹門口痛罵著，絲毫不管一個初中女孩會留下怎樣的心理陰影。

李香躲在廚房，忙著收拾碗筷，那是之前丈夫發怒打碎的碗，地上灑滿了米飯。

彭永輝正痛罵著，回身看到彭霓，嘴裡也沒有閒著。

「你也不是個好東西！成天穿個騷模樣在學校亂跑！」幸虧彭霓今晚沒有招惹他，彭永輝罵了一句就停了。

彭霓脫了鞋子，默不作聲地走向自己的臥室，推門時被母親攔住了。

「怎麼樣，閨女，下個月午飯錢了？」李香笑地問著，好像渾未受到任何影響。

彭霓轉頭看了眼父親，彭永輝剛發洩完，蹭著她們娘倆走進廚房，打開一瓶二鍋頭對瓶喝了起來。

「了……」彭霓低聲說著，進屋關上了門。……第二天，學校。「彭霓，你確定不飯錢嗎？」班長驚訝道。

「下個月我改帶飯吃了，喏，就是這包子。」彭霓坐在教室後排角落裡，不擔心包子的香氣會影響到全班人。

何況這包子是在家門口買的，一塊錢一個，便宜不說，等到了學校也該涼了，不至於惹同學討厭。

「包子？就這？而且你今天就吃了？」班長見她從書桌裡掏出一個塑料袋，裡面軟踏踏的一個玩意兒，還真就是路邊攤的包子。

「嗯，我這個月的午餐錢，不是少了一天的嘛，今天就吃包子了。」看不到班長的表情，彭霓低著頭，聲音輕柔怯。

教室一共就這麼大的地方，許多人都聽見彭霓的話了，不遠處的崔珊珊嗤笑一聲，彷佛撿到了笑話，「不會吧，特長生，那可是一個月欸，你爹媽真打算叫你餓肚子啊？」全班人都知道崔珊珊的父母是知識分子，她在學校提起父母時，也從未用過鄉土氣息濃厚的「爹媽」一詞。

許多人會意，都笑了起來，饒有興致地回頭看著教室一角。

即使低著頭也覺到一股股目光的注視，彭霓抿了抿嘴，「抱……抱歉，班長，如果給你添麻煩了……」

「呃……我倒是不麻煩，關鍵是，你給班主任添麻煩了。」班長輕聲苦笑，「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如果午餐錢不起，會影響到老班的優秀班主任評比，雖然只佔很小一部分分數……」這話的意思很明白了。

影響並不大，但確實給班主任添了麻煩。

其實這句話本可以不說，所謂影響評比，真的不過是零點一分的差距，但既然已經說出了，意思擺在這裡，就很難讓人忽略。

「那……那我向班主任道歉……」彭霓結結巴巴道。

話音剛落，全班響起鬨堂大笑。

「我靠，還真要道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