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疑雨疑雲終大白亦真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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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朦朧的晚上,徂徠山的黑叢林中,風不吹,草不動,卻偶爾有幾片樹葉落下,伴隨著一陣極輕微的沙沙聲響,這不是宿鳥驚飛,而是有兩個輕功極高明的夜行人經過,這兩個人就是金逐
和史紅英了。
徂徠山是金逐舊遊之地,此際重來,心情卻是非同舊時。過去他是個遊戲人間的小叫化,在徂徠山上漫遊,乃是隨興之所至,如今則是有所為而來,恨不得馬上趕到天魔教的總舵,去揭開厲南星的生死之謎了。
金逐走在前頭帶路,走了一會,隱約已可見到前面山崗高處的一座破廟。金逐
說道:“這座破廟本是天魔教舊部的神廟,聽公孫舵主說,陽浩已在山上天魔教的遺址重建香堂,但這座破廟,想是無暇及此,仍是任它擱置,未曾蠶修。說起這座破廟,倒是有一段故事,和我有關。間接也和你有關係。”史紅英悄聲笑道:“哦,什麼故事和你我都有關的,我倒想聽聽了。”金逐
道:“我就是在這座破廟中認識李敦的,那晚他躲在廟裡烤山芋,我進去向他討吃,恰巧碰著你的哥哥派來追殺他的青峰道人和焦磊,我把廟裡的一口大鐘罩著他,戲
了青峰和焦磊一頓,這才幫忙他躲過了那次難關,那口大鐘裡刻有天魔教的百毒真經,李敦反而因禍得福。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因為偷了你哥哥的一串夜明珠,這串夜明珠是你的哥哥準備送給薩福鼎的壽禮,故此非要將他捉回去不可!
史紅英笑道:“那串夜明珠是我幫他偷的。”金逐道:“是呀,所以我說與你也間接有關。若不是為了那晚之事,引起了我也想劫奪史白都送京的壽禮,後來我還不會認識你呢。”說話之間,距離那座破廟已是越來越近,史紅英忽地咦了一聲,說道:“廟裡有火光!我似乎聞到一股香味,難道又有人在裡面烤東西吃不成?”話猶未了,只見金逐
身形疾起,已是箭一般的向前
出,史紅英卻覺得金逐
好似還在她的耳邊低聲說話一樣:“你快去搜那座破廟,小心一些!”原來金逐
一面使出絕頂的輕功向前追去,一面卻用“傳音入密”的內功向她傳話,是以他的身形雖然早已距離十數丈之遙,仍好像是在她耳邊說話一般。
史紅英到有點奇怪:“為什麼他不進去?”她的輕功稍遜於金逐
,在她進了那座破廟之後,不過一會,金逐
也就回來了。
史紅英道:“廟裡只見有這堆火,卻不見有人。你剛才去哪裡?”金逐道:“我到林子裡我一個人。”史紅英詫道:“找什麼人?”金逐
道:“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人影,躲在廟背的那堵短牆後面,隱隱約約的好似
出半個頭。”史紅英大為奇怪,說道:“真的嗎?我卻沒有看見。嗯,也許是因為我未曾怎樣留意吧。”金逐
道:“我剛一發現,那人就像鬼影似的一閃不見了。廟後並無可以藏身之處,除非是躲進樹林之中。”史紅英笑道:“怪不得你突然跑上前去,倒嚇了我一跳,你在樹林裡發現什麼了?”金逐
道:“什麼也沒有發現,連半點聲息也沒有聽到。”史紅英道:“以你的輕功而論,當今之世,及得上你的寥寥可數,既然你是一發覺就追上去,距離又不到半里之遙,按說是應該追得上的。”金逐
道:“是呀,就是追不上也該看見那人的背影。林中的樹木並不很密,我兜了一個圈子方才回來,什麼也沒發現。我真不相信這個人會躲得這樣快,不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史紅英道:“假如真的是有一個輕功比你更高明的人,這件事就更奇怪了!”史紅英想到的金逐
也想到了,於是接下去說道:“不錯,假如真的有人,這個人是朋友的話,就該出來相見,是敵人的話,就該出聲報警,但如今已過了這許多時候,還是毫無動靜,這可真叫我猜想不透了。”史紅英若有所思,忽地抬起頭來,說道:“莫非是…”金逐
道:“你猜疑是厲南星?”史紅英點了點頭;說道:“不知怎的,我好像有個預
,厲大哥一定還沒有死,他知道有人冒充他,他也一定會來查探的。說不定他也是湊巧在今晚來了。”金逐
笑道:“我是盼你的願望成真的。”史紅英道:“你不相信他還活著?”金逐
道:“即使他還活著,但他是受了陽浩的修羅陰煞功之傷的,豈能負了重傷,從數千裡外的西昌來到此地?來到此地,還能施展如此高明的輕功?再說,厲大哥見了咱們,還有不喜出望外的趕快出來和咱們會面嗎?”史紅英道:“猜想不透,那就暫且不必理它,反正咱們今晚就是要來探查真相的,不過,這廟子裡剛才卻定是有人無疑。你看,這堆火還未熄滅,烤
了的山芋也還未吃完呢。”金逐
笑道:“這情景倒是和我那次會見李敦的情景一模一樣。但這個人當然決不會是李敦。他的輕功和那個人差得太遠!
史紅英道:“在廟裡的這個人,可能是在咱們未曾上來之前,就已跑了的,倒是你追蹤的那個人,不知是真是幻?”金逐笑道:“這人神出鬼沒,給你這麼一說,我也有點懷疑,不知是否真有其人了。嗯,或許是我眼花也說不定。不必管它,這幾個烤的山芋好香,我倒是不由得食慾大動了。你一個我一個分食了吧。”史紅英笑道:“瞧你這副讒相。”金逐
道:“吃飽了肚子,正好到天魔教的總舵去大鬧一場。”史紅英道:“你別忘了,咱們是不能驚動眾人的呀,怎麼可以大鬧一場呢?”金逐
笑道:“我這個人
喜胡鬧,不知不覺,說溜了嘴了。但話說回來,咱們雖是不想打草驚蛇,但事到其時,只怕未必能如咱們所願。”此時已是將近三更時分,寒意加濃,天
也變得更陰沉了,這晚是三月初四,一彎眉月,月
本就朦朧,變了天
,連淡月疏星也已給烏雲遮幕。天上落下靂霹細雨,十數步之外,視線已是模糊。金逐
喜道:“這正是夜行人的好天氣,咱們去吧!”到了山上,只見一座堡壘形的建築,矗立山頭,金逐
道:“陽浩這廝倒也真最不容忽視,在短短的兩三個月之中,居然能夠重建天魔教的香堂,看來他所糾集的妖
為數的確是不少了。”當下兩人施展輕功,攀上一棵數丈高的參天古樹,居高臨下,俯瞰堡中形勢。只是外面是一道圍牆,有四座鐵門分立四方,圍牆之內,參差不齊的約莫有數十幢房屋,當中一座最高的,依照公孫宏的圖示,就是那個假厲南星所住的教主“內香堂”了。
四座鐵門是業已關閉的,鐵門外面,各有一個看守,抱柝打更,來回踏步。門簾掛著一盞風燈,甚為光亮,若是有人想偷進去,決逃不過他的眼睛。
史紅英悄聲說道:“圍牆雖高,難不倒咱們。難的是怎樣打發看守。”要知看守是兼管打更的,若是把他殺了,裡面聽不到擊柝之聲,登時就會發覺。
他們面對著東面的一座鐵門,那看守自言自語道:“應該是換班的時候了,怎麼還不見來?過了片刻,果然見有兩個漢子來到,一個是巡夜的大頭目,一個是接班的看守,那頭目問道:“可有發現什麼可疑的跡象沒有?”看守苦笑道:“這樣的落雨天,又冷又溼,連夜神都躲進壘裡去了,哪會有什麼夜行人來呢?”那頭目道:“好,那你們就換班吧。天雖然不好,但下半夜仍是要小心防備。”說罷,到別處巡查,接班的那個看守嘆氣道:“真倒黴,剛輪到我接班就下雨。你可以歇息了,我卻不知怎樣才能捱到天亮。”接班的這個守衛身體比較瘦弱,似乎比上一個看守更怕寒冷,只見他在寒風凍雨之中“卜卜卜”的一聲聲打更,“唉咳唉”的一聲聲嘆氣。
這個守衛唉聲嘆氣,金逐卻是喜笑顏開,驀地裡計上心來:“有了,有了!”摘下一顆松子,當這守衛轉過身的時候,對準了他背心的暈睡
一彈。
這守衛叫都未曾叫得出來,突然就像著魔似的,晃了兩晃,身軀倒下。
金逐自樹頂一躍而下,捷如飛鳥,不待他的身子倒地,已是抓著了他。一手搶過了打更用的“柝”跟著“卜卜卜”地打了起來。
此時,那個巡夜的大頭目早已回去了。堡壘的四座門雖然各有一個看守,但卻只是擊柝之聲彼此相聞,不能相見的。打更的聲音並沒中斷,其他三個看守當然是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了。
史紅英跟著躍下,悄聲問道:“你打算怎樣?”金逐道:“快,換上他的外衣,披上他的斗篷。”這守衛身材瘦小,史紅英穿上他的外衣,披上他的頭笠,只是稍嫌寬大一些,但斗篷遮過了半邊臉孔,在陰暗的雨夜,若不是走近了就著燈光來看,急切間那是決計看不出破綻的了。
金逐笑道:“紅英,你權且冒充更夫吧。”史紅英接過柝木,卜卜卜地打起來;金逐
提起那個看守,跑到林中,把他藏在兩塊岩石合抱的空隙裡,笑道:“朋友,這裡暖和多了,便宜你啦!”處置了那個守衛,金逐
回到史紅英跟前,低聲說道:“這樣壞的天氣,料想巡夜的頭目不會這樣快又出來的。若然有人出來,你把他殺了就是。只須半個時辰之內我沒給人發覺,我想也足夠我用來調查真相了。”天魔教的總舵防範得相當嚴密,三丈多高的圍牆上面還
滿了鐵釘,但這所以難倒別人,卻難不倒金逐
,他
本不用攀登,一個“黃鵲沖霄”已是捷如飛鳥般地越過。
金逐依照地圖的指示,蛇行兔伏,神不知鬼不覺的到了天魔教教主所住的內香堂。
只見房中燈火未滅,紗窗上現出一個人影,金逐伏在一塊假山石的後面,凝眸看去,不由得吃了一驚:“這廝果然是假得維妙維肖,若然不是我早就知道他是冒充,在別處見著他,一定會把他當作厲大哥了!”那人好似發覺了什麼,作出側耳細聽的模樣,忽地吹滅了燈。金逐
技高膽大,不理他房中有沒有埋伏,立即跳出,一掌推開了窗戶,縱身躍入,那人況聲喝道:“是誰?”聲猶未了,金逐
已是一把抓住了他。可是金逐
聽到他的聲音,卻是
不住好生詫異!
這個假冒厲南星的人,不但是相貌維妙維肖,連說話的聲音也是一模一樣!
金逐記得公孫宏曾經對他說過,說是那個新教主聲音嘶啞,和厲南星並非一樣的。他在事後想起,兀是一直後悔,後悔當時沒有看出這個破綻。
但此刻,金逐聽到的卻是厲南星的聲音!
“天下哪有假得如此相似的人?”金逐當然是
不住怔了一怔了。
那人的武功很是不弱,給金逐一把抓住,迅即就是一個“脫袍解甲”反手點向金逐
脅下的愈氣
,黑夜之中,認
竟是不差毫釐。
金逐“咦”了一聲,一招“拂雲手”盪開那人的指抓,失聲叫道:“你是誰?”金逐
並非震驚於那人的武功,而是因為那人使出的招數,正是他父親獨創的一門掌法!
不約而同的那人也在駭然驚叫道:“你是逐賢弟麼?”他與金逐
閃電般的
手兩招,也己認出了金逐
的招數了。
金逐吃驚更甚,心道:“難道當真是厲大哥不成?不對,不對,厲大哥豈能變節投降,自甘墮落,與陽浩這老賊同
合汙?但為什麼他也會大須彌掌式?”心裡驚疑不定,先閃過一過,橫掌
前,提防偷襲,另一隻手就去摸索燈臺,準備點著了燈,再看個仔細。
那人說道:“不必著燈!”隨即低聲一首:“脫略形骸邁俗瀝,相
毋負少年頭。調絃雅韻酬知己,出匣雄芒斬寇仇。休道龍蛇歸草莽,莫教琴劍忖高樓。中原自有英豪在,海外歸來喜豁眸。”這是厲南星送給金逐
的一首詩,當年他們琴劍相
,厲南星譜了這首詩送給金逐
表示友誼的。這是厲南星自己做的詩,除了他和金逐
之外,別人決計念不出來!
金逐聽了這首詩,已是不容他再有懷疑了。當下說道:“原來你果然是厲大哥,但這,這卻是怎麼一回事呢?”要知金逐
雖然不再懷疑這人是假厲南星,但厲南星何以會給陽浩利用,做了天魔教的教主,他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此時,忽聽得又有腳步聲走來,厲南星道:“我請你看一場把戲,你就會明白了。”把金逐一拉,兩人躲到
壁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