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山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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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是父親的生,恰逢週末,於是和夫商量著,去遙遠的山溝溝裡看看父親。父親從城裡的皮鞋廠下崗後,這幾年來,一直居住在這窮山溝裡,替四舅經營的礦石廠掌管帳目,每月有極低的一點報酬。在那荒山野村孤廟似的小屋裡,他和母親過著簡樸而又寂寞的子。沒有電視,沒有人家,除了幾條剽悍的大黑狗相伴,除了偶爾上山疲乏了的路人歇歇腳——四面除了山風,就只剩下兩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的氣息。子簡單得不能再簡單,要改善生活,幾十裡的山路外才有經營油鹽醬醋的場壩。鹹菜下稀飯,紅薯乾飯就菜葉湯…就是他們每天的主食。一想起這些,我的心裡就陣陣發酸。我常勸父母和我住在一起,子絕不至於這樣清苦…他們總是不肯,父母總不想作兒女的拖累,要自食其力一輩子。面對他們的善意的固執,做女兒的只有無奈…

在集市裡給父親買了兩條他愛吃的廉價煙,帶了些果蔬菜餚,下了車,就興沖沖地向礦山進發了。前兩天剛下過雨,十幾裡的山路有些泥濘難走。開始的行程,沿路上都是人家,樂聲,麻將聲,狗吠頻頻傳來,一路也不寂寞。走了多回這條路,也有人認得我這個趕著去看望父親的女兒了,面微笑著點點頭,問候兩聲,村人質樸的關切溢滿心懷。

漸涉過一條小河,翻過河對岸的山坡,人煙就稀少了。我和夫在河邊的山坡上留連了一會兒。正是暖陽,坡上開滿了不知名的黃燦燦的野花,成群的蜂蝶翩翩起舞。花下是長得正盛的的綠草,草尖上還沾著未乾的珠——不住俯下身去,舌尖輕觸那草尖,一股甜絲絲的沁涼的覺,讓我倍清新。不知什麼時候,夫居然採來一大捧野花遞到我手裡:“老婆,送你的。愛情的玫瑰!”心裡甜滋滋的,狡黠地一笑:“老公,路邊的野花不要採!”

“不採白不採!”

“啊?

是不是啊?”嗔笑著跑上前去佯裝惱怒捶他。

他呵呵直笑:“打住打住…採了也白採!”

“呵呵呵呵…”彷彿又回到了初戀的年代。

後來我們一致同意,把這束自採的野花送給父親,像電影裡溫馨的一幕。父親是不是也會笑得如這花一般燦爛?

一路倒也走得興致。目所及處,盡是綠水青山。耳邊是鳥語啾啾,遠山處竹林掩映著磚瓦房,也偶見有農人揹著竹簍在山路上行進著。過慣了城裡的喧囂,驀然發覺這兒如世外桃源般的可人。

前一老婦,揹著半揹簍雜物,在我不遠處不緊不慢地走著。穿著衣布褲,一雙平底膠鞋,背影看上去六十開外的樣子,倒也神矍鑠。我不由自主地沿著她的腳印亦步亦趨,沒想到越往前走越走進泥沼,一雙白皮鞋快要陷進去了,趕緊撤退,繞道而過。而那老婦依然故我,大踏步地在泥地上走著,鞋上,褲腳上濺滿了泥水,她似乎走得更穩更快——不住為她的這份行走的從容,慚愧著我的畏畏縮縮了。

遠遠望見大路上一個小黑點朝我們行進著,近了,更近了…呵,原來是母親。母親擔心女兒一路疲乏,接我來了。母親穿著地地道道的農人對襟褂子,灰布褲子,也是一雙平底膠鞋,“妹兒,累不累?山裡冷,趕緊穿上這件衣服,彆著涼了…”母親一來就衝我嘮嘮叨叨,讓我覺特溫馨。望著憔悴的母親滿臉的皺紋,我心生出一股辛酸,還有一絲自豪和安。母親一直身體不錯,執著而又堅強地陪伴在父親身邊,從沒有過一句抱怨。作為女兒,還有什麼理由去詛咒生活呢?

漸漸地,清靜的路上只有我們三人的腳步聲了。漸漸地,礦山小屋依稀可見了。三條悉的大狗“黑豹”、“黑貓”和“灰灰”也聞聲而出,奔來對我們搖尾了。父親在小屋邊,顯得那樣蒼老,又那樣瘦弱,遠遠地望見慈愛的父親,我的淚不住奪眶而出。

“父親!生快樂!”想好的這句臺詞突然說不出口。我多想能像少女時撲在父親的懷裡,甜甜地叫一聲“爸爸好!生愉快喲!”然後趴在他肩頭,讓他糙的大手撫摸我的頭,讓他輕輕拍一拍女兒柔弱的肩膀!生活中曾經有過的所有委屈和苦惱,怕都會煙消雲散吧?

可是如今女兒已三十出頭,身邊站著了我的夫,我只是默默地,把那束採下的野花,輕輕在已經有些朽爛的窗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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