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一章鵲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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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夫人譁然。

欣榮說話向來無所顧忌,仗著身份什麼不敢說?

官家小兒女被人撞破私情,在大周幾百年歷史裡也不是沒有過,兩家遮遮掩掩地要不將小兒女湊做一塊兒,要不為了正自家門楣聲譽,不惜讓小娘子剃度出家,甚至有更狠的,一碗藥湯灌下去就當宗族裡再無此人,勢力越大的家族越是忌諱這等醜聞——金風玉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這都是寫在詩詞歌闕中的,放在現實裡能被人拿唾沫星子淹死。

陳夫人然大怒:“欣榮長公主慎言!”行昭眉梢一挑,長揮雲袖,極快朗聲回之:“陳夫人才是應當稍安勿躁!說話之前先掂掂自個兒身份!”首閣夫人呵斥長公主。

專注看戲三十年的李夫人已經搞不清楚這唱的是哪一齣了,從西廂會鴛鴦演到包青天斷案,現在唱的是當代剛正不阿大清官力撼天家跋扈女?

陳婼與陳夫人站於一處,陳婼已經比陳夫人高出了半個頭了,聽母親被行昭訓斥,眼神飛快從行昭臉上掠過,跨前一步,氣勢陡然大盛:“端王妃說起身份?為母則強,女兒被無辜指摘構陷,做母親護犢心切口不擇言,端王妃難不成沒有體會過嗎!”陳婼在怒她!

陳婼在用方福戳行昭的軟肋!

常人在怒火攻心之時,往往會大失方寸。

最好的防備是進攻,陳家人一向篤信這一點。

花棚之中,鴉雀無聲。

“是護犢心切。還是護短縱容?是無辜構陷。還是真相大白?我尚且不知陳家家風已經敗落到了此等地步!”靜默之中。行昭怒極反笑,下頜揚高,居高臨下蔑看陳婼“耳聞目見下已是黑白分明,陳二姑娘口口聲聲不認識平陽王次子,那二姑娘貼身丫鬟那幾句提醒又該作何解釋!?家母雖已安眠九泉之下,可也曾悉心教導過我,久走夜路必遭鬼。凡事皆當問心無愧!構陷誣賴?誰來構陷你?欣榮長公主?”行昭話口一頓,聲音突變凜冽“還是我!?”

“臣女不敢妄自猜測!”陳婼緊接其話,語氣動卻極快出言“小雀是臣女貼身侍婢沒錯,可同樣也是她將臣女引到此處,臣女這才了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什麼最難測?人心最難測!小雀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眾人皆在之時,揚開聲音說出這麼一句模稜兩可的話來不是引人誤會是什麼?從平陽王次子著小廝衣裳突兀出現在內院。再到小雀莫名其妙的那幾句話,無端端地打了臣女一個措手不及!宴無好宴。臣女一介深閨弱質女只因姓陳,竟然遭人這般狠毒算計,女兒家的清白比命還要重,端王妃是想臣女一頭撞死在這落地柱上嗎!”話裡話外,無非是想告訴人們,是因為陳方之爭,她才會受此無妄之災。

言之鑿鑿,句句錐心。

陳婼穩住心神,眼圈微紅,脊背得筆直,嘴角緊緊抿成一條縫。

她不能慌,只要事情敲定,她就只剩下嫁給周平寧這一條路可走了!

不能塵埃落定,絕對不能!

現在只能打言語機鋒,再無別法,小雀已反水,再糾纏一處反倒不利。她只能嘴上扳回,賀行昭照樣也只能打嘴仗——沒有人看見她與周平寧,更沒有聽見他們說了些什麼,只要咬死不認,誰能奈她何?

“那二姑娘可知平陽王次子為何著小廝衣裳,擅闖內院?”

“臣女自是無從知曉!”陳婼回答得斬釘截鐵,眼神絲毫未動“端王妃何不親詢平陽王次子?好讓此事水落石出,還臣女一個清白!”又一次。

陳婼又一次把周平寧推向了崖角。

行昭想笑,可理智告訴她這個時候應該嚴肅。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最瞭解你的不是你的摯友,而是你的宿敵。

久愛成恨,上輩子的行昭費盡心思想討周平寧歡心,想他所想,憂他所憂,到她死,周平寧也不知道這個世上最瞭解他的人,不是陳婼,而是她,是她賀行昭。

兩輩子加在一起,行昭也未曾想到,她對周平寧的瞭解會成為將周平寧與陳婼推作一堆的最後一稻草。

“二姑娘先言不識平陽王次子,可定京城就這麼大一點兒,雖有男女之嫌,來來往往間總會見過幾面。那婆子說是小廝,陳二姑娘從善如也說平陽王次子是小廝,是否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在?”行昭壓低聲音,步步引誘。

陳婼腦子過得飛快,邊搖頭邊回之:“臣女見過平陽王世子幾面,從未曾見過平陽王次子!次子庶出幼子,平陽王妃很少帶在身邊,臣女敢問端王妃一句,臣女上何處去認識他?”事情尚未了結,周平寧沒有這個權利先行告退。

平陽王妃微不可見地連連點頭,自然忽視了身側庶子眼神從亮變暗,手縮在袖中慢慢攥成拳。

她沒看見,行昭在餘光裡卻瞥見了。

行昭輕輕點頭,轉過身去,語氣聽不出喜怒來,輕言出聲:“那你呢?你可認識陳二姑娘?先前可曾見過面?今為何穿小廝衣裳擅闖內院?婆子喚你停住,你為何要跑?”見行昭轉身去問周平寧,陳婼表情一鬆,一顆心慢慢平復了下來,只要周平寧說他找錯人了,說是他買通了小雀而她絲毫不知情,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了,沒有任何負擔的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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