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兩步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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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原來盛鈾的那個坩堝,剛才正好就放在那裡。你看到的正是那個位置,對不對?”
“我想是吧,博士。”回答得很勉強。
實驗室的門始終沒關上,史密斯博士瞥了一眼門上的門牌,再以冷漠的口氣說:“堅寧斯先生,這絕對是最高機密,你不可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明白嗎?”
“絕對不會,博士!”
“那麼,讓我們離開這裡吧。我們去請放處理人員來檢查這個地方,你我都得在醫務室關上一陣子。”
“你的意思是,放線灼傷?”年輕化學家臉
發青。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結果,兩人都沒有放線灼傷的嚴重跡象。紅血球數量正常,髮
也未顯出任何異狀。噁心的
覺最後被診斷為心理作用,此外也沒有其他症狀出現。
而在整個研究所中,不論當時或是後來,始終沒有任何人提出解釋——坩堝中的生鈾雖比臨界量少很多,而且沒有受到中子轟擊,為何竟會突然熔化,並輻出可怕而影響深遠的暈光。
唯一的結論是,核物理學還有古怪而危險的漏存在。
史密斯博士最後雖然寫了一份報告,卻沒有完全照實敘述。他未曾提到實驗室中出現的小孔,更沒有提到它們的大小——最接近坩堝原來位置的小孔幾乎看不見;恆溫器另一側的小孔則稍微大些;而牆壁上的那個小孔——與那個可怕位置的距離是恆溫器的三倍——卻足以穿過一鐵釘。
一道循著直線擴散的光束,沿著地球表面行進數英里之後,地球的曲率才會使它充分偏離地表,而無法繼續造成危害。但在此之前,它的截面已能有十英尺寬。等到偏離地球,進入虛無的太空後,它還會繼續擴散,強度則不斷減弱,成為宇宙結構中奇異的一環。
他從未將這個奇想告訴任何人。
他也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說事發後第二天,他人還在醫務室中,就特地要來早報,仔細讀著每一條新聞。至於想找什麼消息,他心裡完全有數。
可是在一個大都會中,每天都有許多民眾失蹤。並沒有人帶著一個荒誕的故事,大驚小怪地跑去找警察,說在他的眼前,有一個人突然消失。至少,報紙上沒有這樣的記載。
最後,史密斯博士強迫自己忘掉這件事。
對約瑟夫·史瓦茲而言,它則是發生於兩步之間的變化。他當時正抬起右腳,想要跨過那個“襤褸安妮”突然間卻到一陣昏眩。彷彿在這麼短的時間中,一股旋風便將他舉起來,使他
到內臟好像全部翻出體外。當他的右腳再度著地時,他重重吐了一大口氣,覺得自己緩緩縮成一團,同時滑倒在草地上。
他閉著雙眼,等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重新睜開眼睛。
這是真的!他坐在一片草地上。可是在此之前,他正在混凝土的道路上行走。
所有的房舍都不見了!先前那些白的房子,每一棟前面都有草坪,一排一排整整齊齊,現在全部不見了!
他坐的地方不是草坪,因為這片草地太過茂密,而且未經人工修剪。此外周圍有不少樹木,許許多多的樹木,而遠方地平線上還有更多。
當他看到那些樹木時,他受到的驚嚇達到了頂點,因為樹上的葉子有些已經變成紅,而他的掌緣則摸到又幹又脆的落葉。他雖然是城裡人,可秋天的景緻還是不會看走眼的。
秋天!可是,他剛才舉起右腳時還是六月,四周都是充滿生氣的綠油油一片。
他剛想到這點,便自然而然望向雙腳。接著他發出一聲尖叫,伸手向前抓去…他原本想跨過的那個布娃娃,是真實的小小象徵,是…
咦,不對!他以顫抖的雙手抓住布娃娃,將它翻來覆去看了半天。它已不再完好,卻沒有壞得一塌糊塗,而是從中一剖為二。這不是很奇怪嗎?從頭到腳非常整齊地切開,裡面填充的線頭完全沒有亂。只是每條線頭都被切斷,而且斷口十分平整。
此時,左腳鞋子上的亮光引了史瓦茲的注意。他勉強將左腳抬到右膝上,雙手仍抓著那個布娃娃。結果他發現鞋底的最前端,也就是比鞋幫還要突出的部位,同樣被整整齊齊切掉。那樣光滑的斷口,世上沒有任何鞋匠手中的刀割得出來。從這個難以置信的光滑切口上,閃耀出幾乎可謂澄澈的光芒。
史瓦茲的困惑沿著脊髓上升,一直達到大腦,終於使他嚇得全身僵硬。
最後,他開始大聲說話,因為即使是自己的聲音,也能為他帶來安。除此之外,周圍的世界已是全然的瘋狂。他所聽到的,則是低沉、緊張而帶著
息的聲音。
他說:“首先我能確定,我沒有發瘋。我的覺和過去一模一樣…當然,假如我真瘋了,我也不會知道,不是嗎?不——”他
到體內歇斯底里的情緒開始上升,趕緊盡力將它壓下去“一定另有可能的解釋。”他尋思了一番,又說:“一個夢,也許吧?我又怎麼知道這是不是夢呢?”他掐了自己一下,立刻
覺到疼痛,但他仍搖了搖頭:“我總是能夢見自己
到被捏痛,這可不是什麼證據。”他絕望地四下張望。夢境能夠這麼清晰、這麼詳細、這麼持久嗎?他曾讀過一篇文章,說大多數夢境頂多持續五秒鐘,都是由睡眠中輕微的干擾誘發的,而人們
到夢境持續很久,則完全是一種假象。
這樣子自我安,簡直是
巧成拙!他
起襯衣的衣袖,盯著戴在腕上的手錶。秒針不停地轉了又轉,轉了又轉。假如是一場夢,這五秒鐘簡直長得令人發瘋。
他向遠方望去,並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會不會是失憶症?”他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只是慢慢將頭埋進雙手之中。
假使當他抬起腳的時候,他的心靈從悉、長久以來忠實追隨的軌道上滑開…假使三個月後,到了入秋時分,或是一年零三個月後,或是十年零三個月後,他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邁出這個腳步之際,他的心靈恰好歸來…啊,那就會好像只有一步,而這一切…那麼,過去這段期間,他究竟在哪裡,又做過些什麼事?
“不!”他高聲喊出這個字。不可能是這樣!史瓦茲看了看身上的襯衣,正是他今天早晨穿上的那件,或者應該說想必是今天早晨,因為它現在還是一件乾淨的襯衣。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將手伸進外套口袋中,掏出了一個蘋果。
他發狂地猛咬那個蘋果,它非常新鮮,而且仍帶一絲涼意,因為兩小時前它還在冰箱裡——或者說,應該是兩小時前。
而那個小布娃娃,又該如何解釋呢?
他到自己快要瘋狂了,這一定是一場夢,否則他就是真正的
神錯亂。
他又注意到時辰也有了變化。現在已經接近黃昏,因為影子都拉長了。突然間,周遭的死寂與荒涼湧入他的腦海,令他到不寒而慄。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得去找人,任何人都好,這是很明顯的一件事。他也得找到一間房子,這是同樣明顯的事。而想找到人家,最好的辦法是先找到一條路。
他自然而然轉向樹木顯得最稀疏的方向,邁步向前走去。
最後,他終於找到一條筆直而毫無特的瀝青碎石路,此時黃昏輕微的涼意已鑽進他的外套,樹梢變得暗淡而模糊不清。他
動得熱淚盈眶,連忙向那條路奔去,腳底下堅實的
覺實在太可愛了。
可是,前前後後都看不見任何東西,一時之間,他到寒意再度襲上全身。他原本希望能遇到汽車,再向車中的人揮揮手,問道(他熱切地大聲喊了出來):“是不是要去芝加哥?”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假如他本不在芝加哥附近,那該怎麼辦?沒關係,任何一個大城市都好,只要能找到電話。他口袋裡只有四元兩角七分,但警察總該到處都有…
他沿著公路向前走,故意走在正中央,而且不斷向前後張望。他並未注意到太陽下山了,也沒注意到第一批星辰已出現在天際。
沒有汽車,什麼都沒有!四周馬上就要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
這時,他以為原先的昏眩又回來了,因為左方的地平線竟然閃閃發光。從樹林的隙縫間,可以看到藍的冷光。那不是森林火災,在他的想像中,森林大火應該是躍動的紅
火焰,他看到的卻是幽暗、彌散的光芒。此外,腳下的碎石路似乎也微微發亮。他彎下
摸了摸地面,
覺卻很正常。但是,他的眼角的確能看見微弱的閃光。
他不知不覺開始在公路上狂奔,兩腳踏出沉重而不規則的節奏。他發現手中還抓著那個破了的布娃娃,馬上奮力將它拋到身後。
生命的殘軀,還對他頻送秋波…
他突然慌忙停下腳步。不論它是什麼,總是他神智清醒的一個證明。他絕對需要它!於是他趴在地上,在黑暗中摸索半天,終於找到了那個布娃娃。在極度昏暗的光線中,它看來好像一團黑炭。填充物全掉了出來,他心不在焉地把它硬回去。
然後他再度上路。心情太壞了,本跑不動,他對自己說。
他的肚子越來越餓,當看見右側出現閃光時,他實實在在到了驚訝。
顯然,那是一棟房子。
他發狂地大叫,卻得不到回答,但那的確是一棟房子。經過數小時的恐懼與無可言狀的茫然,他終於看到真實的光芒。他立刻離開公路,朝那個方向奔去,躍過水溝,繞過樹林,穿過矮樹叢,還跨過一條小溪。
真奇怪!連小溪中也閃爍著磷光!不過,注意到這件事的,只有他心思中極小的一部分。
他總算來到那棟房舍前,伸手便能觸及這座白的堅實建築。它的質料非磚非石,也不是由木材建成的,不過他絲毫未曾留意;它看來像是普通而結實的瓷質,但他也毫不在乎。他唯一的目的是要找一扇門,當他終於找到時,卻發現
本沒有門鈴。於是他使勁踢著門,同時發出惡魔般的吼叫。
他聽見屋內響起了一陣騷動,其中還夾雜著咒罵。那是人發出的聲音,聽來多麼可愛,於是他再度大叫。
“嘿,在這裡!”門打開了,伴隨著一聲微弱而滑潤的轉動聲,屋內出現一名女子,雙眼閃著警戒的目光。她長得又高又壯,在她身後還有一個瘦削的身形,那是個面容嚴肅的男子,身上穿著工作服…不,不是工作服。事實上,那種衣服是史瓦茲從未見過的,但就覺而言,它的確像是工人穿的工作服。
史瓦茲卻沒心思分析這些。在他的眼中,他們以及他們的服裝,看來實在漂亮極了。他就像一個孤獨已久的人,突然看到老朋友一般興奮。
那女子開口說了一句話,她的聲音很悅耳,可是口氣相當冰冷。史瓦茲連忙伸手抓住大門,撐住搖搖墜的身子。他開始
動嘴
,卻說不出任何話。突然之間,那些最駭人的恐懼
又向他襲來,掐住他的氣管,捏緊他的心臟。
因為那女子說的語言,史瓦茲從來也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