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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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養得宜的光潔手指詫異地比上自己的鼻子,年過而立卻依然保持著玉樹臨風俊秀青年面貌的管家老爺關飛好笑道:“我有什麼麻煩?”
“我近似乎聽了一則小小的傳言呢。”賬房先生站起身,舒一舒衣袖“尊夫人似乎閨怨頗深呢。”說罷,再也不理會玉樹臨風的管家老爺手忙腳亂的尷尬樣,他慢悠悠地走了。
呵呵,其實這京師銅獅關府在外人看來是忒地威嚴、凜凜威風,似乎與當家主子給所有人的印象的那般…神聖而不可侵犯。可身處其中了,用心仔細地觀量,才會知,裡面其實是別有天,絢爛熱鬧的景象一點也不遜於外界的花紅柳綠,姿彩多端。
只要你有心有眼,便不會無聊乏悶呢。
“馮嬰,馮嬰…”憶起剛才小姑娘的伶牙俐齒、油滑輕浮,他突然停下腳步,思忖了下,又笑了起來“馮嬰…可不要真的是逢拍馬的小姑娘才好啊。”不然,若撞到了他家正直嚴謹的主子大人,只怕是…
“三五十板子怕是少不了的呢。”還是找個機會同阿飛說一聲吧,那嬉笑浮滑的小姑娘還是安排到自家主子大人看不到的地方比較好,免得大人看了礙眼,再加上大人不能外傳的…還是不要害了人家小姑娘一輩子的好。
主意拿定,拈一拈頜下的白鬚,他嘆聲而笑。
馮嬰自認自己是生堅強,向來是隨遇而安,到哪裡也腦旗活度
,吃飽穿好睡得著。
哎,人啊,生活啊,過子嘛,不就是這回事嗎?
於她來說,有一口飯可以果腹,有一件衫可以暖體,有一寸地可以棲身,有一片自由的天地可以任她來去…啊,當然,雖然現在她用來討生活的地方是小了點,窄了點,但也足夠她來去自由,笑嘻嘻地開心度子啦。
笑嘻嘻地,她揮手同一處幹活的馬伕小董、馬六道聲“明早見”望一眼一整排馬廄裡飼餵著的數十匹戰馬,羨慕地口氣後,繼續她打水的工作。轉眼,她來這號稱“銅獅關府”的府邸已經有十來月啦,由初時對繁重工作的不適應到如今的得心應手,由剛開始一點點的惴惴不安到現在的知足長樂,十來個月,她真的適應得很不錯哦!
利索地將從井裡打來的水倒進挨著牆角的巨大飲馬木槽裡,她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時值七月,正是一年中最熱的節氣。白裡毒辣的
頭照下來,讓二十年來習慣了盛夏避暑的她而今卻在太陽底下辛苦勞作,簡直是要她的命。尤記得當初她剛進馬廄時,其他馬伕們每
的勞作讓她傻眼,也幸虧她嘴甜,再仗著年紀小蚌子單薄,自入這關府專肆養馬的馬廄跨院來之後,幾乎所有的馬伕都對她很是照顧,每
裡除了讓她打掃打掃跨院、偶爾給馬添添草料清除一下馬糞,再要她做的,就是每
入夜後將這飲馬木槽中的水打滿。
可就算如此,這對於其他的人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的工作,對她來說,卻還是太重了點。剛開始時每天累得她是兩股顫顫、一有時間倒地就睡,曾因此被偶爾來此瞧瞧的那位玉樹臨風的管家老爺逮個正著,罰不準吃午飯了好幾回。但磨練了這十來個月,她總算是幹出了一點點的名堂,掃地打水清潔馬糞樣樣順利地幹了下來,不僅如此,趁著閒暇時,她還偷偷學會了騎戰馬哎,騎戰馬哎!不是她曾經騎的小馬,而是個頭壯壯的膘悍戰馬哦!
這對於個頭剛剛與戰馬腿齊高的她而言,是多麼多麼值得誇耀的成就啊!
一想起來,就自己樂開了花,就會忍不住地掏塊甜甜的桂花糖丟到自己嘴巴里,以示對自己的褒獎。
有時候,她是真的想讓母親們看看以前嬌滴滴的自己而今令人振奮的成就啊,只是因為是好不容易才從母親們手中狼狽逃出來的,所以也只是想想而已,每次藉著放假偷溜到自己樓子門前,也只敢偷偷地朝裡望一望而已,打死是不敢再跨進去半步的。
一邊笑著回想自己這十來個月的經歷,她一邊已將木槽裝滿了涼涼的清水,就著水桶洗一把汗淋淋的小尖臉,她長出一口氣,瞥一眼已全黑下來了的天際,她決定歇一會兒再回自己的小房間去。
坐在馬廄旁樹下的長條石上,她再掏出顆桂花糖丟進嘴裡,眼則羨慕地望著一旁的匹匹駿馬,心裡又有了想去騎馬溜一圈的衝動。
一聲馬兒的嘶鳴傳進她的耳朵,順著馬鳴望過去,是距離她最近的一匹棗紅母馬。
她笑嘻嘻地站起來挪過去,將放著桂花糖的掌心伸到馬嘴下,看馬兒賞臉地起了自己的掌心,她樂得翹高了細白的
角。
若說這馬廄中數十匹的戰馬,她挑一匹最喜歡的,那就是這匹同她一樣愛吃桂花糖的棗紅母馬,雖然吃糖的習慣是她培養的啦,但她真的好喜歡這匹棗紅馬哦,除了它的子溫順肯乖乖讓她騎著跑幾圈是原因之外,這匹母馬肚子裡而今有了小馬寶寶才是她最最喜歡的地方哦!馬廄的領頭老馬頭曾許諾過她,等小馬寶寶生下來之後,就讓她專門養著…玩,雖然這“玩”字也是她自動加上去的,但老馬頭也說過的,這匹棗紅母馬是被淘汰下來的劣等戰馬,即使生下小馬來,小馬也是不可能培養成優良的戰馬的,所以呢,既然如此,她喜歡就儘管養著好了。
哈哈,她又不是要騎馬行軍作戰的將士,才不管馬的優良好壞,只要能讓她玩,她就很開心了。
親暱地拍拍棗紅母馬的馬鬃,她喊著她給起的名字:“小棗子啊,你這些天一定要多吃些哦,再有一個來月就要生小寶寶了耶…”另一聲響亮的馬鳴打斷了她的話。
順聲音望過去,她頓時皺眉扮個鬼臉。
如果說再從這數十匹的戰馬中,挑一匹她最不喜歡甚至最討厭的,那就是栓在馬廄另一端、佔據著這養馬跨院中最最寬大、最最舒適的一間馬廄的那匹雪白的、名喚獅子驄的戰馬。這馬馬身高大,遠超過這數十戰馬的任何一匹,脾氣又暴躁,甚至很會仗勢欺人哩。
拍拍小棗子的馬腦袋,她慢走到那躁動噴氣的白馬獅子驄前,隔著馬槽與它四眼互瞪,捏一塊桂花糖在指間晃了晃,她哼了聲。
“想吃嗎?桂花糖哎!”甜甜的糖味果然引得獅子驄從圍欄裡探了探腦袋。
“想吃啊…可惜我偏不給你吃哎!”將糖輕輕一丟,仰頭張嘴一接,她得意地拍拍空了的手,斜睨著獅子驄扮個鬼臉,自得其樂地哈哈兩聲:“抱歉了,咱們認識時間不長,你又不能借我騎騎,我幹嗎要餵你呀?咦,你還想咬我啊!”快手將自己從馬槽前後撤了兩步,她躲開那突然從圍欄裡擠出來的馬腦袋,笑嘻嘻地繼續掏塊糖引誘它“你以為你是將軍大人的坐騎就可以享受自個霸佔一間馬廄的特權啦,別的馬伕不敢惹你還處處順著你,可我偏不理你這個茬哎!你不是每天都要去被將軍大人騎嗎,有本事去他那裡告我一狀啊!”真是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坐騎耶,這匹獅子驄據說是這銅獅關府的主子自十幾歲起便乘騎的坐騎,十來年來跟隨著大將軍南征北戰,立下的戰功一點也不比主子少,因此在這馬廄數十的戰馬中地位甚是無馬可敵,光專門飼餵它的馬伕就有兩個。
一匹馬而已,卻要兩個人專門伺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