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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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宜宣往外房走,面冷不丁過來個人,在昏暗的夜中看不太真切。他問了一聲,帶來人到了近前才看出竟是林宜浩。

兄弟二人相互瞧了一眼,宜宣微皺眉頭問道:“你這媳婦剛進門怎麼就總往外院跑?”若是他記得不錯,這個月他在外院多次見到宜浩留宿。新媳婦進門才幾個月,正該是裡調油的時候,他這般冷落嬌是為何?

大戶人家歷來有兄長如父的門風,宜浩對這個堂兄一直心存敬畏。他聽見宜宣話裡有責備的意思,忙回道:“這幾我譜了一首新曲,想著過年家宴的時候助興用。”

“走,咱們兄弟倆喝一杯去,也讓為兄聽聽你的新曲。”宜宣最反他每裡除了調琴便是詩,在宜宣眼中這些都該是姑娘家擺的玩意兒。好好一個大老爺們總該做些大事,為賦新詞強說愁不過是閨閣女子的無病呻。可是今晚宜宣卻突然想要放縱一次,他有些心煩意亂。

宜浩明顯一怔,他知道堂兄在音律上頗有天分,只是平裡從不輕易顯外人不知道罷了。打小堂兄就是他的榜樣,無論學什麼堂兄都是學得又快又好。長大後他整調琴詩,堂兄沒少斥責,今個兒怎麼主動要聽自個譜得新曲?

兄弟二人去了外房,吩咐小廝些酒菜不要打擾。因為曲子未成,宜浩只單手輕輕撥出大致的曲調。

宜宣立在窗口,看著半空中那彎新月輕聲道:“關關雎鳩,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宜浩聞言頓覺被看穿了一般,不敢看他的眼睛倒了一杯酒喝下。

“三弟是情中人,古來又多有描寫男女情的詩詞,那些東西看多了,必然多了幾分小家子氣少了幾分男子該有的灑脫!這首曲子還是別譜了,實在是不適合家宴的時候彈奏。”他幽深的目光閃爍著。

宜浩聽了沒有言語,斟滿一杯酒又一飲而盡。

“二哥,喝酒!”他給宜宣倒滿,自己又倒了一杯先乾為敬。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便喝了三杯,平裡酒量上佳的他竟覺得有些醉了。

“二哥,今個兒我說句不敬的話,你整為了府中的生意忙碌究竟為了什麼?兄弟早上不用起早,白呼朋喚友,晚上醉臥花叢,子照樣過得樂呵瀟灑。你才二十幾歲就一副老成的模樣,真是白白費了青年少輕狂的時光!”他藉著酒勁說話比平大膽,臉上還掛著不羈的笑容。

宜宣聽了沒像往那般呵斥他,反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其實他很羨慕宜浩,什麼都不用想不用扛,惹了簍子在祖母面前撒個嬌便了事。他從十四歲開始學著打理家族生意,幾年下來慢慢肩負整個侯府的興衰。每行一步每做一件事,他都要先想到後果,不容得他半點輕狂!

無論是鋪子裡的管事還是生意上的夥伴、對手,哪一個不是人?他只能讓自己變得喜怒不形於才好震懾眾人,慢慢便習慣了把情緒內斂。自從得知逸浚腿有殘疾,他的心就從沒有真正喜悅過,臉上越發的沒了發自內心的笑。

這麼多年他從未喊過累,可是他的心已經開始疲憊,渴望著能有個人傾訴,能有個人給他神上的支持。成親多年,他和二總是相敬如賓。他們能為對方考慮,從未紅過臉拌過嘴,可他就是覺得二人之間好像隔著什麼。有好多話他不想對她說,那兩個姨娘更是拎不清的主,沒有一個能心。

常年的壓抑讓他憋得慌,如今聽見宜浩的問話,心裡也不由得質問起自己來。他究竟是為了什麼讓自己活得這樣累?他有襲不盡的金錢,天下之物儘可取之,可為什麼心裡還是空落落的?到底擁有什麼才能讓他開心呢?

“二哥,你知道,打小咱們兄弟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這麼多年,我自認為沒有什麼能讓自己動心。可如今我終於知道了求之不得的痛苦,不,是不能求之的痛苦!”宜浩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明顯醉了。他不管宜宣有沒有在聽,只是一味的說著。

宜宣的眼神閃爍著,眼前浮現出一張清秀的臉,突然心絃像被撥動般起伏起來。那樣一個雲淡風輕的女子,竟不知誰有福分得之!

他突然明白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了,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他騎著高頭大馬經過鬧市,揚起的石頭落入她的轎中,緣分便悄然在二人中間醞釀。普濟寺一見,更是讓他怦然心動。之後聽見她做得詩,便寫下來鑑賞,越發覺得她有顆晶瑩剔透的心。?p>彌芤10斯媚鎰齬篋鋪旎牡諞淮問恕?稍白永鐧吶加鋈慈盟老踩艨瘢創稅斯媚鋟潛恕鞍斯媚鎩薄?p>海上遇險他被救起,明明岸上就有侯府的鋪子,他卻偏要假裝身無分文賴在人家船上。尋了多終於逮到她一個人站在船尾,他便藉著酒勁過去把打小就隨身戴的玉佩在她手裡。

第二天她卻讓丫頭送回來,他深知自己的唐突,又為生平第一次被拒絕而到窘迫、鬧心。此後的幾天他故意躲著她,上了岸便分道揚鑣。回到京城他去韓府致謝,聽說韓府辦喜事便去隨禮,一切都是為了跟她有聯繫罷了。

聽內心提及她的名字,他假裝不在意,可心裡卻是那般的在乎。她來了,他掐好時間進內院,只為遠遠的見她一眼。她送來了玩具,孩子們高興的不得了,他也跟著高興。

今個兒南寧候夫人給世子選世子妃,她竟然也來了。她不該來!來了就該老老實實待在屋子裡,為什麼要出來連什麼詩?他認識世子多年瞭解世子的子喜好,知道世子對她在心了。他心裡莫名的煩躁不安起來,渀佛珍藏許久的寶貝突然被旁人覬覦上了,隱隱害怕會失去。

可是他憑什麼害怕!能夠成為世子的女人,哪怕是側妃也是榮耀的。既然得不到就該祝福,難道自己不希望她過得幸福嗎?

林宜宣陷入了沉思之中,對面的宜浩已經喝得趴在桌子上,嘴裡呢喃著聽不清的話語。

外面有小廝輕輕敲門,宜宣吩咐他進來回話。原來是田氏派人來找宜浩,問問用不用留門。

“就說三爺跟爺喝酒今晚在房睡了。”說罷吩咐他找人把宜浩抬到旁邊的閱微堂,命他們好生侍候著。

月光從窗子裡進來灑在琴上,他過去輕撫起來,細聽竟是剛剛宜浩譜的那首。琴聲婉轉低沉,宛如男子深情的傾訴。

翻身坐起來,外間上夜的琉璃趕忙挑燈進來,“想要喝茶嗎?”

“誰在彈琴?”她細細聽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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