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女神的裙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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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間的怒吼沒有減弱,反倒更加翻滾洶湧。無窮無盡的海底魂獸掙扎着從水面騰空而起,鬼山蓮泉雙眼赤紅,她絲毫沒有收手的意思,她的瞳孔沁出的血滴,湧出她的眼眶,掛在臉上彷彿兩行血淚。她抬起頭,看着背對自己風而立的鬼山縫魂,他高大的身軀縈繞着巨大的旋轉氣
,他白銀的戰甲,已經在周圍暴戾洶湧的魂力和幽冥持續不斷的攻擊之下,變得破損殘缺,
在戰甲之外的肌膚上,金黃
的刻紋彷彿是有生命的生物一樣,起伏
動,似乎要從他的皮膚下穿刺而出。
蓮泉突然覺得非常地恐懼,他似乎是想要把海底所有的魂獸都攪動出海,可是,自己和他兩個人的魂力,在剛剛經過了神音和幽冥的聯手攻擊後,已經消耗了大半,而現在,催眠驅使如此多的魂獸,自己的魂力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如果再增加更多的魂獸,憑自己和縫魂兩個人的力量,絕對控制不了…蓮泉想到這幾十萬頭魂獸在失去控制之後會引發的災難,不由得心裏一緊。
“哥哥…”蓮泉近乎虛地跌坐在闇翅
茸茸的後背上,她蒼白的臉被風吹得更加沒有血
“我快要不行了,我的魂力支撐不了多久,你別再催眠更多的魂獸了,一旦我們兩個的魂力面臨崩潰,這麼多的魂獸一起暴動怎麼辦…”鬼山縫魂轉過身,一把拉起跌坐着的蓮泉,將她輕輕地攬進他寬闊的
膛,他有力的臂膀扶着蓮泉,
膛裏的心跳聲清晰有力,他靠近蓮泉的耳邊説:“妹妹,你聽着,我現在的魂力還支撐得了,等一下,我會驅動所有的魂獸衝向下面幾個王爵,他們一定會本能地各自躲避或者還手,這個時候,你一定要趁着混亂,衝進地殼深處,去尋找永生王爵,將我之前告訴你的那些話,全部告訴他。如果能把他喚醒,説不定我們兩個還能活着離開這裏…否則…本來我還覺得,以我們兩個的天賦,並且佔盡了海洋的地利,説不定還有機會戰勝幽冥、神音,但是我剛剛看見了漆拉,那就沒用了…如果他加入這場戰鬥…我們沒有任何生還的機會…”鬼山縫魂沒有繼續説下去,他堅毅的面容離蓮泉只有幾寸的距離。蓮泉看着身邊這個從小到大都彷彿是自己的守護神一般的男子,淚水漸漸湧上眼眶,混合着血
,被周圍捲動的狂風吹散在天空裏。她的心臟上彷彿壓着千鈞的重量,那種末
般的氣氛像是死神的雙手將他們兩個緊緊握在手心。因為她明白,縫魂沒有説謊,這個曾經叱吒風雲的前一度王爵漆拉,他深不可測的魂力和彷彿只有天神才配擁有的對時間和空間的天賦,完全不是他們兄妹能夠抗衡的。
突然,一陣強烈的酸楚湧上蓮泉的心頭,因為,此刻扶在自己上的縫魂寬闊有力的手掌裏,正源源不斷地湧出
純的魂力滲透補充到自己的體內,彷彿帶着雄渾剛烈氣息的泉水般,
進自己的四肢百骸,翻湧着會聚到爵印裏。蓮泉抬起頭,正對上縫魂清澈而堅毅的雙眼,他目光裏的沉重和疼愛,像是匕首般劃痛了蓮泉的
口。
她突然悲愴地意識到,鬼山縫魂此刻正在放棄,放棄自己微弱的生存希望,他將所有生命的可能,留給了自己,而他,其實心裏已經明白…
蓮泉喉嚨一陣發緊,在魂力洶湧着衝進自己身體的同時,她的眼淚彷彿斷線的珠子,從天空上飄灑下來。
“傻孩子,哭什麼。”鬼山縫魂抬起手指,他帶着血跡的手,撫摸着蓮泉緊閉的濕漉漉的眼瞼,他臉上是幸福的表情。
一道白的光芒從天空裏彷彿閃電般地朝麒零墜落過來,落到地面的時候光芒碎裂飛散開來,白
光芒的中心,銀塵俊朗如同天使的面容在風裏皺緊了眉頭。
“銀塵!”麒零着風,朝銀塵費力地大聲喊着,但聲音被周圍的颶風一吹就散,渺茫得彷彿遊絲“銀塵!發生什麼事了?!”麒零又一次拉長聲音喊着。
銀塵走過來,躲進銀盾牌後面的範圍,周圍的風聲一下子小了很多,他看了看面前神
緊張、面容蒼白的麒零和幽花,嘆了口氣,也難怪這兩個小孩子會如此驚慌失措,因為面前的局面,就算是曾經貴為天之使徒的自己,也沒有經歷過。他的腦海裏突然閃動出幾年前那場浩劫時的場景,天地彷彿都被染成了血紅。他心裏一酸,走過來,雙手按在麒零的肩膀上,用充滿磁
的聲音温柔地説:“目前的情況是殺戮王爵和殺戮使徒正在追殺五度王爵和五度使徒,我想是和深淵迴廊裏的那個神秘蒼白男孩有關…同時這個島上目前除了一度王爵之外,所有的使徒和王爵全部到齊了,不過其他的王爵目前都還在觀望和保持中立,事態發展到什麼程度,現在誰都不知道。麒零,你聽我説,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和天束幽花都待在這個盾牌的防護範圍之內不要出來,現在的局面不是你們能夠參與的…”銀塵還沒有説完,就看見天束幽花和麒零的眼裏突然出現的驚悚的神
,猶如看見了鬼魅般的驚恐。
銀塵順着他們的視線回過頭,眼前一片昏暗,幾秒鐘之後視線凝聚起來,看清楚了,天地間密密麻麻的魂獸彷彿隱藏着雷暴的黑重雲一般朝他們席捲而來,劇烈而鋭利的鳴叫聲帶着天崩地裂的魂力,沿路摧毀着島嶼的地表,也將海面掀起的黑
巨
頃刻間粉碎成飛揚的水霧。
整個巨大的島嶼轟然震動起來,大塊大塊的岩石從島體上崩落,滑進黑的海面,翻湧高漲的海嘯朝着這個岌岌可危彷彿隨時都會塌陷的島嶼席捲而來。麒零
口一緊,一股血腥味從喉嚨裏衝到嘴邊。他回過頭看着天束幽花,她蒼白的面孔沒有一絲血
,她的目光已經在無數魂獸撕心裂肺的鳴叫聲裏潰散開來,無法聚攏,血從她的嘴角
出來,滴在她的裙子上。
“待在這裏,千萬不要動!”銀塵迅速地站起來,他一揮手,銀的盾牌拔地而起,飛快地化成幾縷白
的光線,
收回他的體內,然後他將手一揮,一顆彷彿白
棋子般的東西“噗”的一聲
進麒零腳下的地面,下一個瞬間,無數純白
彷彿柔軟海草一樣的東西,從麒零腳下的地面上破土而出,周圍的空氣像突然間凝固了似的,萬籟俱寂,剛剛彷彿快要把
口撕開的各種襲來的魂力和轟然刺耳的巨響,都消失不見,彷彿萬物都被純白
的不斷朝上生長的絲帶狀的東西隔絕在外,在這團有生命的白
海草範圍之內,時間也似乎放慢了節奏…麒零看得呆了。他凝視着面前這片如同寂靜海底的小小空間,驚訝得説不出話來。過了半晌,他朝着遠處已經飛掠了很遠的銀塵大聲地喊:“銀塵,你到底藏了多少好東西在身上,借幾個給我玩玩啊!我就一把破劍,太不公平了,會給你丟臉的!”漫天瘋狂的各種魂獸,密密麻麻如同黑雨般朝島嶼上急墜而去,在這股足夠撕天裂地的雷霆萬鈞的魂力之下,是亞斯藍領域上最傑出的一羣人,他們對魂力的駕馭已經登峯造極,這片大海在他們手中,隨時都能變成毀滅天地的利器,他們是整個奧汀大陸上
縱水最傑出的一羣人,然而,這樣的一羣人,卻在這片黑
的汪洋上,瘋狂地廝殺着。
離魂獸羣最近的幽冥、神音,雖然位居高位王爵,在此刻島上的人裏,也是排名最高,但是,他們臉上的神也絲毫不敢怠慢,神音手上的束龍分裂成了四股龍筋,此刻圍繞着他們兩個遊動着,包裹起來的空間裏,寒光四
,冷鋒
人。幽冥目光裏閃動着金黃
的光芒,他
在颶風裏的皮膚上,金黃
的刻紋閃動不息,他黑
霧氣般的長袍肆意翻湧,腳下飛快旋轉着他的陣,誰都不知道這個陣的作用,只有他臉上那個殘酷而
惡的微笑,彷彿在宣告着他的力量。
再遠處一點兒,漆拉麪無表情地站在一塊突起的山崖上,他的面容冷漠而淡然,秀美如同女的五官上,看不出任何的神
。他腳下彷彿呼
般明滅着一個緩慢旋轉的陣,對他來説,只有他無法摧毀的對手,而沒有可以摧毀他的對手——因為,任何時候,他只需要將腳下的大地做成一枚棋子,他就可以輕鬆而瀟灑地離開任何劣勢的戰局,所以,他的長袍彷彿慢動作一般翻飛在風裏,他站在另外一個任何人都無法接近的世界裏。
再遠處,則是特蕾婭和霓虹。特蕾婭的雙眼此刻翻湧着劇烈的白風暴,讓她的眼眶裏一片駭人的慘白,再配合上她臉上詭異的笑容,讓她像一個在地獄入口處
接着新亡靈到來的美豔女鬼。而她的前方,
出全身小麥
健壯軀體的霓虹,如同一個面無表情的戰神鵰塑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她的面前,他的雙手上湧動着無數金
的魂霧,這雙手,隨時都可以變成撕裂一切的神兵利器。
在他們的身後,是從天空上翩然降臨的銀塵,他一身白衣如雪地站在黑的岩石上,他的雙眼綻放着金
的光芒,在他腳下旋轉不停的光芒之陣裏,無數劍柄、盾牌、鎖鏈、長矛,以及一些無法辨認出形狀的魂器,正如同從地面開出的花瓣般,將他層層疊疊地圍繞起來,幾十件魂器互相
引震動,發出尖鋭的蜂鳴聲。
他們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天空上,朝他們衝擊而來的萬千魂獸,如同一股黑的
星隕石,從天而降,隨時都可以摧毀整個天地。
鬼山縫魂和鬼山蓮泉騎在闇翅的背上,與周圍密集圍繞着他們的數萬魂獸一起,急速地朝島嶼上墜落,快要接近地面的時候,縫魂轉過臉來,深深地望着蓮泉,他的聲音裏充滿着一種訣別的悲愴“蓮泉,無論如何,你答應我,一定喚醒西爾,然後活着離開這裏。”他在説這句話的同時,雙手捧着蓮泉的臉龐,手掌心裏海
般翻湧的魂力源源不斷地注入到蓮泉耳朵下方的爵印裏——這是他最後僅有的殘餘魂力。蓮泉的眼淚滴在他的手背上,彷彿滾燙的珍珠。
隨着縫魂魂力的減少,越來越多的魂獸從催眠裏甦醒過來,失去控制,變成發狂般暴戾的怪物,衝向下方。
“去吧!蓮泉!”鬼山縫魂一聲怒吼。無數魂獸突然齊聲鳴叫,魂力在空氣裏震盪起的透明漣漪把所有人的視線吹得模糊。鬼山縫魂用力地在蓮泉背後一推,蓮泉的身影從闇翅的背上輕輕地高飛出去。
鬼山蓮泉看着前方漸漸走遠的縫魂悲愴的背影,她張了張嘴,着眼淚無聲地説:“鬼山縫魂,如果你讓自己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説完,她迅速朝一頭濕淋淋的小型海蝶飛掠過去,她矯健地翻身上到海蝶長滿鱗片和觸角的光滑後背,伸出手按在它的後頸上,眼中
光綻放。海蝶在她的催眠下,迅速朝着遠離獸羣的方向斜斜地飄飛出去,彷彿一隻斷線的風箏一樣,悄無聲息地朝剛剛蓮泉探測到西
爾魂力的那個
口飛去。她的眼淚被風吹成長線,灑向鬼山縫魂此刻被死神籠罩的背影。
所有人都屏息凝視着,作好抵禦第一輪魂獸攻擊的準備,王爵和使徒們的目光都牢牢地鎖定在騎乘着闇翅從天而降的鬼山縫魂身上,誰都沒有注意到鬼山蓮泉已經悄悄地朝入口翩然飛去——除了特蕾婭。
“哎呀,兵分兩路了啊…”特蕾婭白風雪肆
的眼睛半眯着,彷彿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妹妹怎麼能丟下哥哥呢,現在的小孩子喲,越來越沒有規矩了,那就…讓我來教訓教訓她吧,嘻嘻…”她身形展動,悄然地朝鬼山蓮泉追去,身影快速地幾個起落,已經離
入口只有數百米之遙。沿路無數的魂獸,都被她巧妙而輕鬆地繞過——以她的天賦而言,提早預算出魂獸的軌跡和進攻方向並不是什麼難事,無論前面衝過來的是一頭,還是一萬頭,對她來説,都像是信手拈來,閒庭信步,彷彿在一陣紛紛的落葉中,也能絲毫不沾衣裳。但是,鬼山蓮泉還是在被她追上之前,身影一閃,鑽進了
的入口。特蕾婭停在入口,看了看黑幽幽的
,又轉頭看了看天上那即將撞擊島嶼的黑雲,她咬了咬牙,一跺腳,低頭衝進了
。
漫天翻湧的魂獸,從海底破水而出,身體上濕淋淋的海水會聚成一片雨滴灑向地面。大大小小的黑點遊動在更高遠的天空上面。麒零透過包裹他們兩個的純白水草,望着外面天翻地覆的場景,耳邊卻沒有任何的聲音,彷彿大雪之後寂靜的森林,只有天束幽花的呼
聲清晰地在耳邊迴響。麒零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面前從地面生長出來的帶狀水草,覺得太不可思議了“這些白
的水草,到底是些什麼東西啊?”他自言自語地説着,沒想到身邊的天束幽花竟然回答了他。
“這些不是水草,你自己看看它們,就會發現它們其實是一又一
的絲綢,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些綢緞其實就是一件有名的魂器,叫做【女神的裙襬】。它的神奇之處,就在於這些絲綢纏繞
錯,無風自動,在這些綢緞包圍的領域裏,任何間接攻擊都是無效的。比如我的魂器——那把巨大的冰雪之弓
出的所有箭矢,都算作間接攻擊,對女神的裙襬來説,全部都是無效的。”天束幽花伸出手撫摸着彷彿被海水輕輕擺動着的白
絲綢,目光裏是掩飾不住的忌妒。
“如果只能抵禦間接攻擊的話,那有什麼用,敵人靠近了對你直接攻擊,那不是也沒用麼,還不如穿一件堅硬一點兒的鎧甲,或許刀砍在身上還能抵擋一陣子。”麒零不解地望着天束幽花。
“女神的裙襬的武器屬雖然是盾,但它實際上是一面非常態意義上的變形盾牌,它不單單是將弓箭這類的遠程進攻定義為間接攻擊。另外還包括元素類的攻擊,比如將水元素固化,製造巨大的冰箭、冰刃、冰雪藤蔓,等等。或者
縱
態水,製造海嘯、水滴石穿等進攻方式,都被定義為間接攻擊,甚至連魂獸的攻擊,也被定義為間接攻擊。説穿了,女神的裙襬用它強大到不合理的武器天
,將任何除了來自魂術師本人的魂力進攻之外的任何攻擊,都強行地定義為間接攻擊。所以,它一直都被認為是亞斯藍領域上,防禦類魂器中最頂級的盾牌之一,排名甚至超越幽冥的那塊幾乎能看做是進攻類武器的盾牌——死靈鏡面。”
“那到底什麼攻擊能夠傷害到這個武器的主人呢?”麒零認真地問道。
“用刀砍,用劍刺,用牙齒咬,用腳踢。懂了麼?”天束幽花氣鼓鼓地,望着麒零的臉,但是瞬間又被他那張離自己只有幾寸距離的英俊面容得一陣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