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説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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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成皇權獨尊的條件固然很多，最基礎也是最主要的，還是小農經濟基礎、以皇權為中心的等級制以及三綱五常為核心的儒學觀念。這三者相互依存，構成中國古代特有的極具穩定質的社會文明方式。

中國古來曾經強大，漢代可以與古羅馬時代一比高下，唐代則獨領風騷於世界，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與這種三位一體的文明模式有莫大的關係。

有關小農經濟、等級制和儒學觀念，稍後另作分析，這裏只説古來中國的這種文明模式必然形成具有強烈的人身依附質的人際關係，必然形成皇權崇拜質的社會價值觀念。而且這種強烈的人身依附關係不是被動的，常常是主動的，不是被社會所唾棄的，而是為正人君子所追求的。這就是説，追求人身依附的不僅是小人、惡人，或者各種各樣的行為不軌者，而且包括社會各個階層，包括貴族、士人、農民、商人，甚至和尚、道士和一切在世俗社會生活中追尋一席之地的人，倒是那些形形的不良分子常常與此背道而馳。

⑴天上地下西門慶人身依附，無所不在。

惡人如西門慶，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超級地痞。但凡人間能有的壞事，可説無所不為。然而，沒有靠山不行。而且身後的靠山一旦有個一差二錯，在他這裏便是地動山搖。《金瓶梅詞話》第17回“宇給事劾倒楊提督，李瓶兒許嫁蔣竹山”寫楊提督被參，陳親家打發兒子兒媳來西門家躲災避難，那西門慶往的威風，早一陣風吹到爪哇國去了。昔只天是老大，我是老二，如今成了沒頭蒼蠅，飛也不是，落也不是，矇在鼓裏，只是心慌。後來看到一張抄錄來的東京邸報，情形更其難堪。書中寫道:西門慶不看萬事皆休，看了身邊廂只聽颼的一聲，魂魄不知往哪裏去了。就是驚損六葉連肝肺，唬壞三七孔心。即忙打點金銀寶玩，馱裝停當，把家人來保、來旺叫到卧房中，悄悄吩咐，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僱生口，星夜上東京打聽消息，不消到爾陳親家老爹下處，但有不好聲，取巧打點停當，速來回報”又與了他二人二十兩盤纏。絕早五更，僱腳伕起程，上東京去了，不在話下。

西門慶通一夜不曾睡着，到次早，吩咐來昭、賁四，把花園工程止住，各項匠人都且回去，不做了。每將大門緊閉，家下人無事亦不教往外去，隨分人叫着不許開。西門慶只在房裏動旦，走出來，又走進去，憂上加憂，悶上添悶，如熱地蚰蜒一般，把娶李瓶兒的勾當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吳月娘見他每在房中愁眉不展，面帶憂容，便説道:“他陳親家那邊出事，各人冤有頭，債有主，你平白焦愁些什麼？”西門慶道:“你婦人知道些什麼？陳親家是我的親家，女兒、女婿兩個業障，搬來咱家住着。這是一件事。平昔街坊鄰居，惱咱的極多，常言機兒不快梭兒快，打看羊駒驢戰。倘有小人指戳，拔樹尋，你我身家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