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燭光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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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海灣邊。碰見幾個學生在游泳,正是海水平靜豐盈之時,水一一
拍着堤岸。有個教授在讓學生教他十歲的女兒。裘利安看着他們耐心勸那小姐,而小姐就是不肯下水。他走到小女孩身後,小女孩恐懼地看他的藍眼珠。趁她不注意,裘利安把她往海里一推。女孩掉進海水裏,撲騰着四肢,周圍的人都嚇得呆住了。
裘利安跳進水裏,用一隻手托住女孩的肚子。女孩開始像模像樣地遊了。這幫人才轉愠怒的臉為喜,謝謝他。他把小女孩
給學生們,自己穿着衣服就遊向海灣心。
弗吉妮婭阿姨的《到燈塔去》,他選了幾段送去油印做教材,這才發現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文學理論家,學生也不懂。為什麼句子那麼怪?有個批評家最近發明一個詞“內心獨白”他引用了一下,越講越糊塗,連他自己也
糊了。
閔提了個問題:《到燈塔去》中的人物,你認識嗎?
他那時十八歲,剛高中畢業。但是《到燈塔去》裏的每個人他都認識,他知道寫的是那些人中的各種怪癖,祖母和母親——斯蒂芬家族,他們與愛與死亡的相遇,但小説也寫了藝術戰勝死亡、戰勝歲月的逝。講課轉向他的獨特理解,散課時,學生興高采烈。
他從海灣裏爬上岸,渾身濕淋淋一抬頭,閔站在對面,看着他笑。想到剛上過的課,就遇上了她。
她的頭髮,還是梳了個髻,她比在教室裏還顯年輕。他對她説:“滿校園女人都短髮齊頸,為什麼你的頭髮不一樣?”
“這樣顯得老氣一些。”她説。
這話使他很驚奇,他的眼光怎麼與中國人不一樣,連發式對年齡印象的效果也正相反。
閔説,十八年前剪過短髮,那是引導,女
解放的象徵。現在卻閔肯傳統髮式,梳起來只是幾分鐘,利落,也算返璞歸真。
“我覺得你在領導時髦新,”他盯着她眼睛“只要與眾不同,就會
引人。”
“你們西方人,獵奇而已。”她笑笑,就走開了,忽然她又停下。説,忘了,她和丈夫晚上請他去家裏吃飯,就他們三人,便飯。
他看着閔的身影在樹林中消失。以前開車、騎自行車都飛快,由着子來。眼下校園裏有什麼事能快快地做,並帶有刺
呢?
這個秋天,裘利安被他自己拋在中國這個最東邊的臨海之城,有着百灣之稱的青島。他背後是海灣,面前的山坡上一條大路,在樹林中分岔出許多小道,完全中國式的宮。他的表情並沒有茫然,他的眼睛是鎮定的。環繞着他的景物由濃變淡,只有他是明顯的,西斜的陽光勾勒出他高高的身影,頭髮被陽光染得金黃。
穿着濕衣服回家,兩個僕人都來問裘利安,晚飯如何用?他沒説話,不想馬上回答這兩個人。為什麼要分派兩個僕人?既然每個教授都是兩個,至少兩個,那也沒什麼好説的。巫師嘴甜又快;田鼠不愛吭聲,可能活是他做得多,這兩人住樓下一間。他們不是看不出這個洋鬼子不喜歡他們,他在家時他們儘量在廚房,或自己房間,或乾脆出去買東西,不在他眼前晃。全世界僕人都一樣,主人不想看見你時,就得躲開點。
你們吃自己的。裘利安説,他有飯局。
太陽已經沉到山巒後,但餘光還在海面,豔麗地染了海水。到鄭教授的房子,走大路要近一刻鐘。而另一條下坡的小徑,林蔭覆蓋,地面是多年積聚的落葉,滑溜溜的,很少有人走似的。這條陡路,慢慢走,只要十分鐘路,這樣一來,他們幾乎可以説是鄰居。
裘利安敲響門,沒人應,他就繞着花園走。系主任的房子和他的幾乎一樣,但花園大得多,修剪整齊,沒有籬笆,花園大小是房主自定的。園裏正是花季,香味芬芳濃郁,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一抬頭,閔和鄭正在他面前,微笑着。
裘利安沒穿西裝,只是換了件襯衣。襯衣領口還敞開兩顆釦子,頭髮又長了些,捲曲着沒有掛下來,只是顯得蓬亂。
閔説,只有你一人從我家花園進來,像強盜。
裘利安舉雙手投降,請原諒我什麼禮物也沒帶。
鄭快地説,來我這兒就像到自己家一樣,朋友們都這樣。
他們的家裏有許多古董古陶器,連椅子也是幾百年的歷史,玲瓏的雕花雕獸,扶手已經摸得光滑。
“也算傳家寶吧,結婚時,母親給的。”閔領着裘利安參觀房子。卧室的屏風門簾燈罩都是本式的。閔的書房很大,有一張大書桌,一個單人榻榻米在她的房間。看見裘利安注意,閔就説他倆都在
本呆過好一陣,閔少女時代還在那兒讀
本文學,比鄭更喜歡
本。她是夜神仙,喜歡工作到天亮,中午補個小覺。工作晚了,怕影響鄭休息,就在自己書房睡。
她和丈夫分開睡!裘利安心一動。
閔陪着裘利安下樓。裘利安覺得自己有點好笑,總不免往男女之事上想,他臉上又出自嘲的微笑。閔完全沒有化妝打扮,沒有塗口紅。的確如她所言,便飯。
閔説,看來得改休息和工作時間了,想辭去《青島文學》雜誌的編輯工作,現在事多。大約是指上他的課,他猜。
閔注意到他在沉思:“怎麼啦?”
“你在做的事太多,我在做的事太少。”他説。
閔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