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失敗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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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衞斯理,是你呀。”他説:“上次我給白素打電話,她告訴我你到歐洲去了,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我現在是急得火燒眉,哪有工夫與他閒扯?我打斷他道:“你這傢伙,哪裏如此多的-嗦事?就不能少説兩句?”小郭還是不急不惱,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是這裏馬上要發生大地震了,還是你的股上着了火?”

“閉上你的鳥嘴。”我怒而叫道:“現在,你立即將你所有能派出去的人全都派出去,替我去找一個人。”小郭道:“原來是這樣一件事,説吧,又要找什麼人?”

“找白素。”小郭明顯地噢了一聲。

我讓他找人的次數也實在是不少了,但讓他去找白素,這還是開天闢地頭一遭,所以,他到無比驚訝。

“原來是要找衞夫人,發生了什麼事嗎?”我再次大聲叫道:“少-嗦,快點給我找。”説完,我便掛斷了電話。

就在這時,白素推門而入,人還沒有進來,聲音已經傳了進來:“什麼事這麼急?這個城市都被你翻了一遍了。”我一聽到白素的聲音,竟有一種受到委屈的孩子見到母親的覺,當時心中真説不清是一種什麼受,又是驚又是喜,又是酸又是澀,真正的五味雜存。

白素見了我這種情狀,大是駭異,她當然知道,我在思考問題的時候,習慣在面前擺上一杯酒,而這次,我回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她,明明知道自己的神完全不能鎮定,也想不到該怎麼辦,更沒有想起要去為自己倒一杯酒。

她略愣了愣,便走過去,倒了兩杯酒,將其中的一杯遞給我。

我接過來,一飲而盡。

白素又是一愣,卻沒有説任何話,而是從我手中接過酒杯,再次酌滿,遞給我,然後緊挨着我坐下來,以一種非常專注的神態,準備當一個最忠實的聽眾。

我實在不知該怎樣向她述説這件事,因為我的思緒非常的混亂,完全是沒有任何條理,更重要一點,我的心緒難以集中。正所謂關心則亂,這件事,涉及到我們的好朋友戈壁沙漠,而且,我本就不知道他們現在到了什麼不可測的所在,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是生還是死。

在以前,我當然也曾有過這樣的經歷,那是在大公古堡之中,白素的表妹高彩虹要探索那座古堡的秘密,而我覺得她所説盼一切全都是無稽之談,我便賭氣離去,而她和我的好朋友王居風留了下來。後來,當我意識到我應該和他們在一起,又重新回到古堡時,卻發現他們失蹤了。接着,我帶着一名古堡管理員進去,而那名管理員幾乎是在我的眼前失蹤,不久以後,這名管理員再次出現時,卻已經被一種特別赫人的武器打死了,我因而成了殺人疑兇被關押。

另一次,正是大偵探小郭的神秘失蹤,我花了很大力想找到他,卻發現他像是從空氣中消失了一樣。

當然,後來事情有了意外的發展,我從而搞清楚,高彩虹和王居風因為意外的遇合,進入了時間邃道,從此以後,他們這一對快活仙侶便在時間中旅行,可以瞬息千萬年,確然是夠自由自在。

而小郭那次的經歷卻有些不同,他並非進入了時間邃道,而是到了另一個空間,他到達另一個空間的工具是兩個科學怪人的發明創造,那兩個科學怪人造了一架可以到達另一個空間的電梯,但那架電梯卻發生了故障,在將人送到另一個空間之後,卻無法將其帶回來,小郭於是成了被困在另一個空間的孤獨的“囚犯”不久以後,那幢大廈的管理員成了第二名“囚犯”而那個管理員因為受不了這種與世隔絕的“囚”想跳出那個空間,結果被人發現時,卻摔死在我們現在的空間中。

雖説我並非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可那畢竟不是一些令人愉快的記憶,我但願永遠不要再有那樣的經歷。可是命運人,這次,又遇到了幾乎是同類的事。

那麼,戈壁沙漠到了哪裏?是通過那輛車進入了時間邃道,還是那輛車是一個特殊裝置,使得他們到了另一個空間?

我所能想象的是,實際情形正是這兩種設想中的一種,在後一種可能中,小郭遇到的那一次,因為那個特殊裝置還存在,所以,我進入了那個裝置,經過了非常艱難的過程,甚至可以説是一次置生命於度外的歷險過程,將小郭救了出來。然而這一次卻全然不同,那個裝置也隨着戈壁沙漠一道消失了,我就是想去救他們,也已經沒有了裝置。我當然希望白素能立即知道這件事,並且能提出她自己的想法,但我並不認為我此時有能力向她詳細講述一切。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只好喊紅綾,希望她將事情的經過告訴她的母親。

紅綾聽到我的叫上叫聲,便走了過來,看得出來,她神情懨懨,也不比我好到哪裏去。

白素一直都是很有耐心的,在見到紅綾之後,竟再也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非常嚴重?”我見紅綾站在門口,便對她説:“你坐下來,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你媽媽。”紅綾坐下來,正要説的時候,樓下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我們都沒有劫,聽到下面有開門聲,是老蔡去開門了。

就在這時,温寶裕的聲音傳上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一面急急地往樓上走來,一面喊:“人呢?人都在哪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若以友情論,温寶裕與良辰美景以及戈壁沙漠甚至在我與他們之上,我們這次去見良辰美景,他在事後聽白素説起過,知道我們是為了一輛會吃人的鬼車之事去歐洲的。現在,我一回來便到處找白素,我在打電話的時候,當然沒有忘了問他,他當時也曾問我歐洲之行的事,甚至還問到良辰美景的近況,我便以一句她們很好沒有事糊過去了。然後,他又間戈壁沙漠是否也回來了,説是有一件什麼事要找他們。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便非常煩躁地制止了他,要他幫我找白素。

我想,在我掛斷電話的同時,他可能給戈壁沙漠的家裏打過電話,在沒有任何結果的情形下,才急顛顛跑到我這裏來了。

温室裕剛剛走進書房,還沒有坐下來,門鈴又響了。

我聽到老蔡咕嚨了一句什麼,然後過去開了門。

本就不用猜,我知道來的一定是小郭。真正是人事滄桑,短短的幾年之後,原來的許多朋友,現在早已經各自東西,有一些是莫名其妙地從我們共同生活的這個城市甚至是這個世界消失了。

第一個當然是原振俠醫生,他從愛神星返回地球的途中,卻在宇宙中失了,現在究竟魂歸何處,本就無從知曉,我也知道,宇宙之中,曾有過尋找原振俠的共同行動,但至今沒有任何結果。宇宙實在是太大了,一顆像地球這個的星球尚且都只能算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塵,何況是一個不知比地球小多少的人?這樣的一個人在宇宙中漂,簡直就可以忽略不計。

第二個是陳長青,他跟着天湖老人上山學道,一去不歸,至今不知所往。

第三個是盜墓專家齊白,他跟着古代美人李宣宣做了陰間使者,要想見上一面,那也實在是一件極難的事了。

還有像一些不算是特別親密的朋友如傑克上校、高級警官黃堂等,現今不知身在何處。

猛然間,又失去了兩個好朋友戈壁和沙漠,在這座城市中,物是人非,能患難與共的朋友,少之又少,除了温寶裕和小郭,雖然還有一個大富豪陶啓泉;但他畢竟是個大忙人,堪稱朋友,但卻不可能心心相應。

温寶裕和小郭坐下後,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在這種時候,我忽然便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竟完全沒有了勇氣面對不久前發生的那件事。我端起酒杯,歪靠在一隻沙發上,對紅綾説道:“你將那件事告訴他們。”紅綾依言開始講述事情的經過。

此時,我的心境格外的蒼涼,歪靠在沙發上,心緒是極度的不寧,彷彿身上有着上百種蟲子在爬動着似的,沒有一處舒坦。除了喝酒,我似乎再沒有可乾的事。

這個世界上的事實在是太神秘太不可測了,我一生致力於探索這樣的事,並且,在我的周圍也聚集了這樣的一羣人,可如今,回頭再看的時候,這些人呢?

這難道就是生命的必然結局?世界原本就是這樣一個可愛而又可怕的所在,對於人類來説,到底是喜劇還是悲劇?

我糊里糊塗地坐着,雖然偶而説幾句話,但似乎連我自己事後也難以想過到底曾經説過一些什麼,我在當時所説的話,絕大部分都記憶了。例如我曾問過白素,戈壁沙漠何以會有那樣的變化,他們到底有着一個什麼計劃這件事,便是白素後來告訴我,我才想起的,或許不能算是我想起,而是白素提醒我才想起。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忽然就聽到温寶裕一聲驚叫。

這一聲驚叫悲傷淒厲之至。

我知道温寶裕和戈壁沙漠是決非一般的朋友,當戈壁沙漠第一次在陳長青留給他的那幢大房子裏見到良辰美景以後,他知道這兩個朋友對良辰美景是一見鍾情,便想成全他們,甚至使計將良辰美景困在戈壁沙漠那魔宮一樣的房子裏,使得良辰美景與戈壁沙漠在一起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

這次,他聽説良辰美景主動將戈壁沙漠找了去,自然以為這兩對妙人之間的事情會有突破進展,心中還在為他們暗暗高興,卻沒料到,會有着如此出人意料的發展。

温寶裕那一聲驚叫,正是因為紅綾介紹到了戈壁沙漠神秘失蹤的緣故。

紅綾的介紹結束後,有好長一段時間,大家都沒有説話,似乎都沉浸在一種異常的悲痛之中。

最先説話的是白素,她説道:“或許,我們本不用太傷,正所謂古人自有天相,説不定這件事是他們的一次特殊遇合,反倒是成全了他們。”温寶裕聽到這話,頓時心中一亮,問道:“你是説,他們或許可能像你的表妹高彩虹和王居風兩個人,從此有了在時間中旅行的能力?”白素想了想,然後説道:“別的我也不能肯定,但有兩點,我想是不會錯的。就我們的知識來看,一個人或者是物體,本就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失蹤,如果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那就只能是兩種可能,一種是發生時間的變更,一種是發生了空間的轉移。前一種情形,正是小寶所説的彩虹和王居風的情形。後一種則是上次小郭在那幢大廈中所經歷的情形。”我聽白素説得如此肯定,多少也就有了點信心,其實,人的遇合實在是一件難以預料的事,而這種遇合是好事還是壞事,就更加難説了。但似乎可以肯定一點,如果是發生了時間的變錯或者是空間轉移這兩種事,生命危險暫時應該説是沒有的。不管是不是如此,至少,這樣的設想,能讓我們這些真誠的朋友心中多少好受一些。

“難道不會有第三種情形嗎?”小郭問道。

白素説:“這實在是很難説的事。就算是那兩種情形之一,是不是一定會與你和彩虹他們的經歷相同,我們也是一點都不知道,在現時代,進入時間邃道或者另一個空間這種事。畢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重要一點,他們能不能找到回到我們現在的時間和空間的辦法,也難説很很。”温寶裕的情緒開始好轉以後,思維也就異常的活躍起來,他在這時提出了一個非常大的設想,當然,他這個設想僅僅只能説是大膽,卻也不能算是奇特,因為這個設想原是建立在紅綾的設想乏上的。

他説:“會不會有一種可能,在另一個空間中,也像我們這個空間一樣,住着人,有着生命以及科技。”紅綾應道:“我們對世界所知實在是太少了,什麼樣的存在都會有可能。”小郭首先驚叫了一聲:“那實在是太可怕了。”白素問道:“何出此言?”小郭道:“就在我們生活的這個…區段,可能還會有着另外的幾種空間同時存在着,而那另外的空間中,也有人或者其他一些什麼東西。我們不是經常聽到有人説遇到鬼這樣的事嗎?或許,他們看到的,就是另外一個空間的人?”他開始似乎想説我們生活的這個空間,後來一想,這種説法是錯誤的,並不是同一個空間,所以才説是同一個區段,區段這個詞同樣用得不準,但也確實是沒有別的詞可以説明這一點。以前,我常常説到其他星球的語言用地球人的語言無法表達,有人還説我故玄虛,現在看來,不僅是面對異星人,即使是地球本身,涉及到其他空間的時候,我們現有的語言便已經不足以表達了。

就在我們現在這個生存空間之中,很可能還有另外一個兩個或者更多個不同的空間存在着,這樣的事怎樣理解又怎樣表達?正因為無發做到這一點,於是,人們才會將偶然從另外一個空間來的人當作是鬼,如果另外一個空間之中的科學並不能超過我們現在這個空間的話,我們這個空間過去的人,他們是不是也會當作鬼或者神?

小郭的論點似乎還沒有完,他進一步説道:“我們現在坐在這個空間裏談話,説不定在另外一個空間中,同樣有幾個人坐在這裏談話,我們彼此聽不到聲音,也看不到形體,但是,如果偶而有一個什麼人具有了突破空間的能力,從另外一個空間突然伸一隻腿到我們這個空間來了,你們想想,那是一件多麼駭人的事情。”温寶裕叫道:“那可是太好了,我一定抓住他的腿,讓他帶我到另外一個空間看一看。”白素説:“怕就怕你到了另外一個空間之後,想念現在的空間,要回來卻已經不可能了。”温寶裕頓時又是一臉的悲慼。

白素又問道:“小寶,剛才你的話好像還沒有説完,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温寶裕似乎突然想了起來:“對,我在想,如果另一個空間也有人也有科技的話,説不定,他們有一個什麼特別的裝置非常偶然地就裝在那輛車上,於是,那輛車在啓動時,就會干擾另一個空間的那個裝置,使得那個裝置出現錯誤,而那輛車當然也會因為另一種裝置的錯誤而發生錯誤。這種錯誤在速度不是太高的情形之下,也可能是在別的什麼我們還不能瞭解的情形之下,就會發生車禍,但是,如果當速度達到一定的極限,或者是別的什麼情形,就會發生空間的轉移。”這可真是一種新奇的推論,他的話一出,我們大叫:“有此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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