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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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火車站湧滿了來來往往的旅客,使一向蕭蕭條條的古城有了點熱鬧氣兒。

快到年關,大中專學校的學生都放假了,站裏站外送人的和接人的絡繹不絕。叢明穿過擁擠的人徑直奔5路公共汽車站。叢明三十來歲的年紀,一身警服,走起路來腳底生風,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軍人模樣,他的執着全寫在臉上,目光絕不在他抵達的目標的過程中有所旁視和停歇。他的前佩戴着人民公安大學的校徽,那一身橄欖綠的警服格外惹眼。他等車的時候就有許多異樣的目光打量他。這時他聽見有人從一輛吉普車上喊他的名字“叢明、叢明!”他循聲望過去,看見打他身邊開過去的一輛吉普車又倒回到他跟前,車門啓處,夏小琦探出頭來“叢明,放假了吧?快上車呀!”

“嗨,夏小琦!”他高興地一步就跨過去,他的跨越的動作完全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標準軍人的動作。

秦一真開着車,打過招呼,叢明問:“你們幹啥呢,咋跑這邊來了?”

“查林天歌那個案子呢唄!”夏小琦説。

“林天歌咋啦?”叢明擔心而又疑惑地問道。

“你還不知道啊?林天歌被人開槍打死了!”秦一真一邊開車一邊説。

“啥、啥?你再説一遍!”他下意識地耳朵,真的以為聽力有問題了。

“林天歌被打死?別跟我鬧着玩!”

“你回家趕快把警服了吧,你看咱古城哪兒還有穿警服的,你去上學,算你幸運,古城在二個半月之內,死傷三個警察了,我們也全都胎換骨了三回了!”叢明恍然明白剛才路邊上的人為什麼都那麼看他了。

他記得他和林天歌第一次見面還有戲劇的呢。那是瀋陽刑警學院一個教授來古城講課,叢明去幹校聽課,騎車子到幹校門口,看見一羣小孩子在地上找尋什麼。他説你們找什麼呢?小孩子就仰起小腦袋七嘴八舌地搶着喊“找鑰匙!”

“找什麼鑰匙?誰的鑰匙丟了?”

“我的?”不遠處一個身材高挑勻稱、大腿修長的小夥子一邊説話一邊準備撬鎖。

叢明忙説:“你先別撬,好的車子,你再想想,平時鑰匙放在哪兒?”

“平時我就放兜裏呀!”林天歌把兜口又掏了一遍,搖了搖頭。

“你再想想,你今天進這個院子以後,你都在哪兒掏兜來着?”叢明把車子放好,啓發林天歌好好回憶,然後他就跟着林天歌把經過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他心血來地想起偵查課上講的模擬試驗,他從自己的兜裏拿出一串鑰匙,他説:“你看,你的鑰匙像這串裏的哪一把?這個?好,咱們把它取下來,你看着,現在咱們把它扔到地上,你再看看,鑰匙落到地上就是這種顏,看清楚了吧!來,咱們再重新把你走過的地方再走一趟…”用這個法兒,他們真的就找到了那把丟失的鑰匙,林天歌很動,他握着叢明的手説:“大哥,謝謝你呀!”其實這個時候,叢明已經調到了防暴隊,他只是還沒去報到,他15歲就參軍,在部隊當偵察兵,後來復員到公安局,在辦公室調研科做秘書工作,整天寫材料,可以列席局長辦公會,他發現搞過案子的領導説起話來總是頭頭是道,而沒搞過案子的,簡直就沒有發言權。在他的思想當中,一個警察,沒幹過刑警,就不算警察。不會破案子的警察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完整意義的警察,自己充其量就是個寫字的。84年7月份成立防暴隊,他就堅決地找局長要求去防暴隊,在部隊他一直當擊教練,他仍願意搞老本行。為此,主管辦公室的局長對他非常有意見,許多人也不理解他,覺得放着辦公室秘書這麼穩定的工作不幹,偏要去防暴隊那種危險的地方,打打殺殺,簡直不可思議…

等他去防暴隊報到,林天歌和夏小琦,秦一真、魯衞東等警校首屆17名畢業生一起分配到防暴隊,他和林天歌再次見面,林天歌跟他已很親切很悉了。林天歌握着叢明的手説:“叢哥,那次找鑰匙我就覺得你這人待人特別好,做事特別認真!”以後林天歌一直喊他叢哥。林天歌到防暴隊不久,就在那個盛夏的一個星期天的晚上,他們幾個人約着一塊去軍區禮堂看電影,當時全市正在上映《白髮魔女傳》,看完電影出來,在他們的前面走着一個穿着素白連衣裙的女子,林天歌喜歡開玩笑,他就跟魯衞東説:“哎,你們看,咱們前邊的那女孩像不像白髮魔女!”話音剛落,身後就遭了狠狠一拳“你他媽的説誰是白髮魔女?你知道她是我的什麼人?”林天歌回過身來看見一個一臉橫的傢伙正怒氣衝衝地吼着,他説:“你有話好好説,你幹嘛動手動腳!”林天歌話音還沒落,那人又揮了一拳,林天歌一看急了,他個子比那人高出一頭,一擋一擊,那拳正砸在一臉橫的鼻樑上…

那一拳將那人的鼻樑骨給打斷了,當那個人知道林天歌是警察後便更加不依不饒地到公安局告狀,聽説那家人很有些背景,公安局領導考慮到影響,最終把林天歌從防暴隊發落到中山路派出所。

當時畢業能分到市局防暴隊,對於男生來講是很光彩榮耀的事兒,一下子由市局到了派出所,林天歌真的有如一落千丈的覺。叢明和林天歌住一屋,叢明看林天歌情緒低落就安林天歌説:“咱不在乎在哪兒,在派出所照樣也能幹好,別分到這兒就覺翹尾巴,分到派出所就抬不起腦袋,過若干年以後,不定誰是誰非呢,在這兒的不見得幹得好,反過來,在派出所的很可能先出成績…!”林天歌就在這種情況下走了。林天歌走了以後陳默頂替林天歌來到防暴隊,陳默、魯衞東和叢明住一個屋。

後來林天歌時常來防暴隊找他們聊天,叢明説:“天歌,你呀,下去當管片民警,你首先得把治保會的老大媽組織好,只要防範好不發案子,你的成績很快就會顯出來!”叢明還記得有一天,林天歌特意來找他,興高采烈地告訴他“叢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入黨了!”叢明為林天歌高興的,因為在他們那一屆裏,林天歌是第一個入的黨。他拍拍林天歌的肩膀説:“怎麼樣,大哥説的話不錯吧!”林天歌説:“叢哥,我你的,那時候沒人跟我説那種話,下去以後我真按你説的做了,我也賣力氣,我的管片防範的就是好,就是發案少,沒想到我的組織問題解決的這麼快!”

“好好幹吧!你還會取得更大的成績的。”叢明由衷地説着祝願的話。

叢明考上公安大學刑事偵查系時,林天歌來送他,並把自己帶了多年的一隻鋼筆送給了叢明,那隻鋼筆現在仍在他的上衣口袋裏彆着呢,從明沒想到這隻鋼筆現在竟成了林天歌的遺物了…

“叢明,把你卸這兒吧?”秦一真喊他。

叢明一看,已到了他家家門口了,忙説:“你們上我那兒坐會吧!”夏小琦説:“不了,得緊着查去呢!”

“有線索了嗎?”

“有啥線索呀,公安局這點事你還不清楚,幾百人起着哄地上案子,按部隊講話叫‘大兵團作戰’,這麼多人,就像泥池子裏的魚一樣,多有條件的案子,也是越攪和越渾!”夏小琦説的都是實情。叢明深有同地説:“我早就看出來了,中國的刑偵體制一定要改革,為什麼在中國的土壤裏產生不了偵探,關鍵在於機制的不合理,你就拿前幾年赫戰勳那個案子來説吧,那案子多有條件破呀,生讓那幫官僚給耽誤了…好了,一説話就長了,你們先忙,回頭咱們再聊!”叢明等車開出去好遠,他還一動不動就站在家門外邊的甬道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小區北邊緊鄰着的晚屏山公園…

赫戰勳是橋北分局三科治安民警,50歲左右年紀,身材微胖,頭部有些謝頂。工作之餘,他每晚去私人開的歌舞廳幫人家看着場子,掙些外快。84年秋天的那個雨夜,大約10點多鐘,他從舞廳出來,騎上自行車行至晚屏山公園側門旁邊的那條小道時,冷不防被人用磚頭從背後劈頭砸昏在地,間的五四手槍被搶…

防暴隊接報後迅速趕到現場,不到20分鐘,現場湧滿了上百號警察。大傢伙在雨地裏站着誰也不敢發話,全等着領導來拍板。

那個現場誰來了誰進去看看,叢明曾經專門去瀋陽聽過刑警學院的教授講過現場保護的課,那個教授的話一直深烙在他的心裏:“許多案件現場條件本來好的,可是都破壞在咱們警察自己手裏了!”他嚷嚷着“技術員沒到,你們先別進現場!”沒有人聽他那一套。

局長魏成冒雨來了,一羣人就把他讓進了公園門口的一間平房,權當做現場臨時指揮部。然後分局市局的頭頭腦腦就全部蜂擁着跟進去。

裏邊不知在説什麼,叢明看看錶,40分鐘耗過去了,指揮部還沒動靜。叢明有些着急,他環顧一下四周,發現鍋爐房背身處有個豁口,他忽然記起小時候到後面的那座假山裏玩時,發現假山下面有一個防空,那個防空是文化大革命期間搞軍事演習備戰用的。他分析,那犯罪分子不可能把槍帶在身上,他肯定就近先藏到一個不易被發現的地方。就近,後面的這假山和那個防空是再好不過的場所了。

他忍無可忍就闖進了那個臨時指揮部,他説“外面站着一大幫警察,是不是該分分工先幹着,要不,我帶着幾個人從豁口那兒進去,搜搜山…,再耽誤下去,戰機可就貽誤了!”

“你沒看領導們正研究呢嗎,先在外面等着!”谷武夫很不耐煩地衝他擺擺手。

叢明很尬尷地從屋裏退出來,他剛一出門只聽屋裏有人問:“這是誰呀!他有啥資格進來瞎嚷嚷!”有人回答:“防暴隊的擊教練,這小子神經兮兮的,鬧‘二王’那陣兒,他半夜三更拎個槍要抓‘二王’去!”

“聽説他媳婦跟他結婚半年就鬧着離婚,還聽説,他媳婦跟他離婚的理由説他那方面不行!”

“這樣的人,咋能讓他在防暴隊當教練呢!”叢明覺得屋裏是一羣庸人,他懶得搭理他們。

第二天赫戰勳醒來後回憶説:那人砸完他就順着豁口處跑了…

無論怎樣説,這一點證實了叢明當時的推測和判斷。

撤回防暴隊後,大家坐聚到他的小屋裏,議論着赫戰勳的案子,因為那是他們自防暴隊組建以來上的第一起案子,大家心裏都積鬱着一肚子的怨氣。

“你説,這發了案子,領導比破案的民警上的還多,誰也不主事兒,生生把案子耽誤了!”秦一真牢騷滿腹,他被雨澆的有些冒。

夏小琦説:“人海戰術,這種傳統的破案方式實在該改改,誰都手,誰都不負責任!”陳默説:“反應能力也跟不上,即使反應能力跟上了,碰上那麼一羣廢物領導,智能水平忒差了!”

“哎,你説這大雨天,不趕快搜山,封鎖跟上,讓咱們在現場找什麼帶血的血磚頭兒,夜裏那雨水泥湯子和血,你們説誰能分得清,嗯!?”魯衞東氣哼哼的,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

叢明一言不發,他心裏窩火窩大了,等大夥散了,他盤腿坐牀上,身子靠着牆,閉着眼對同屋的魯衞東和陳默説:“咱們一定要多讀點書,下次古城再發生暴力案件,一定要破在我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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