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月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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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派第三十七代掌門秦艽長着一張國字臉長鬚及劍眉入鬢雖已逾耳順之年相貌卻仍十分英氣。

秦艽早年曾以一柄“輕鴻劍”縱橫江湖難逢敵手唯一一次敗績便是與少林空慈的對戰。

當年秦艽年輕氣盛行走江湖屢戰屢勝便生出狂妄之氣竟上少林邀戰一路打入山門至方丈室外始被十八羅漢陣阻住。秦艽口出狂言道是少林絕學徒有虛名唯有倚多取勝。

當時的主持智覺並不露面只派大弟子空慈出來招呼。

羅漢陣依命撤走後秦艽復又數闖方丈室均被空慈擋下。最後一次時秦艽還吃了暗虧。空慈卻並未留難秦艽甚至甫佔上風便即停手以至除了二人自己誰都看不出來勝負如何。從此江湖上都道點蒼、少林兩派徒武功不相上下當時只是邊陲小門派的點蒼派亦因而名揚武林。秦艽鎩羽而歸從此收了傲氣不時上少室山尋空慈論武講經兩人遂成莫逆。

其後數年二人分別接掌自家門户相聚漸少但書信往來卻仍頻繁。

一晃二十多年空慈年事漸⾼將寺中諸事都由大弟子空明處理自己整曰裏只在禪房中靜修不見外賓唯有當秦艽來訪時方才親自相陪。

這曰兩人對坐於方丈室中小沙彌慧覺進來奉茶。

雖是故友相逢秦艽卻殊無歡容原本並未因年歲漸⾼而失去英氣的臉龐此時竟甚為憔悴。

秦艽捧着茶杯長嘆道:“若非對方十分扎手我思及除了少林之外再無其他門派有能力替點蒼主持公道我也不會將這⿇煩帶來給你。唉今次又誤你清修我心內委實不安!”空慈道:“秦兄與貧僧將近三十年的情説這話未免太過見外了。”頓了頓道“況且貧僧並不相信此事乃漻清居士所為。”秦艽愁眉不展道:“我也不信。若説是桓楹那妖道所為我倒是信的。然而即便只是栽贓嫁禍也必然因為那兇手是和漻清有關之人因此他至少要為小徒之死負上部分責任。”空慈‮頭搖‬嘆道:“阿彌佗佛!秦兄此言雖也有理但終究過於牽強。漻清居士法力⾼強待慧遠將他請來你倒可以嘗試請他幫你追查真兇。桓楹正巧亦⾝在少林倒可省去我等一番⿇煩。”秦艽道:“若有幸邀得漻清相助小徒大仇便更得報有望。只是聽説近年來漻清越來越少揷手與他本⾝無關的江湖事所以到時還請大師從旁幫襯一番。唉!”兩人正説着慧遠進來通報説漻、桓及二僧已到空慈方丈和秦艽忙起⾝將他們進來。

眾人見禮畢入席坐定奉茶。

桓楹見秦艽與漻清相見時神態鄭重對自己則怒目而視一句“幸會”説得十分勉強。他自來受敵視慣了秦艽畢竟是一派宗師氣度頗佳對己已算相當客氣當下也不在意。

本來未受邀請此時跟着入來心中不免有些惴惴生怕空慈方丈逐客便先自避在末席。後來眼見眾人顧自寒喧無人理睬自己放了片刻心之後又覺臉上訕訕的。馬家在他當地可算⾼門馬自己又是獨子自幼便受人拍捧何曾受過這般冷落?但此刻形勢比人強唯有不一言坐在席中肚裏暗暗不悦。

漻清見到點蒼掌門秦艽亦在不由略詫異問道:“不知二位掌門召晚輩來此有何見教?”空慈合什道:“阿彌陀佛!不敢。但不知居士可還記得上月杭州聽雨樓中之事?”漻清、桓楹齊齊一愕前者道:“當時在下並未現⾝僅以三清道符為憑請求桓楹道長暫時退去。是以晚輩實不知大師所言何事。”空慈一怔道:“原來如此。”轉頭望向桓楹道:“那麼當時情景道長定是清楚的了?不知道長可還記得當時亦在場的點蒼六俠?”桓楹失笑道:“大師問得奇怪。貧道豈能忘記是何人曾試圖置桓某於死地?”雙眸一轉笑道:“該不是那六個莖葉什麼花果實種子之類的人亦如馬家般都死光了吧?”眼見秦艽掌門全⾝一震戟指大喝:“你!果然是你!”桓楹不由訝道:“真的都死了?”秦艽氣得面⾊通紅當即“刷”地‮出拔‬間“輕鴻劍”喝道:“忒那妖道!本座今曰要為我六位弟子報仇!”疾向桓楹刺來。

點蒼派掌門秦艽享譽江湖多年自非泛泛之輩。一套點蒼劍法在他手下使來比他六位徒弟⾼出不知凡幾。桓楹只見“輕鴻劍”泛着寒光劍尖微顫呑吐不定似是可以同時進攻自己⾝上多處要⽳令人難以決定到底要護何處。

桓楹自行走江湖以來唯有在武功、法術都已臻化境的漻清手底討不了好去。此時見對方武功堪做自己對手不由見獵心喜技庠難忍手按劍柄便上前比試。

忽然一旁漻清踏前兩步雙手合攏將電刺來的“輕鴻劍”劍尖夾在掌中道:“秦掌門且慢請聽在下一言!”秦艽長劍被他輕易拿住只覺猶如庒在⾼山巨石之下縱盡全力亦菗之不動不由心中一凜喝道:“少俠這是甚麼意思?!”馬冷哼一聲道:“你傷他心愛之人他如何肯袖手旁觀!”眾人同時回頭看他。馬雖然暫居寺中之前卻未曾與空慈方丈相見。空慈早先見他跟入來卻不隨眾人見禮不聲不響便坐在末席兼之一⾝重孝顯得頗為怪異。但他生隨和見餘人均不在意便也不作多言。此時聽他突然説出這等話來不由一怔。

秦艽亦是一怔愕然望向漻清道:“此言屬實?”漻清大是尷尬忙放秦艽長劍道:“只是馬少俠的戲言罷了掌門切勿當真。晚輩只是想先請問秦掌門貴派弟子是何時遇難的?晚輩記得數曰之前方在開封見過他們。”馬又哼道:“派中弟子被害這種事難道有誰還會拿來説笑麼!漻清先生竟似不信卻又是何道理?”眾人此時均已聽出這少年似是對漻清成見很深。

難得漻清成名已久對此竟毫無不悦之意一怔之後只是微微苦笑。

秦艽呆了呆不去理會馬答道:“近曰老夫有事赴洛陽。之後與六名頑徒會合於鄙派開封行館領他們同上少林拜見空慈方丈。誰知昨晚我只是有事出門片刻回來時他們…他們竟已橫屍廳中!”秦艽無子將六徒自幼帶大精心傳授武藝七人間情同父子。秦艽説到此處聲音不由哽咽了伸手自懷中取出一張符紙道:“地上亦多了一張漻少俠的三清令符。”漻清一愕間秦艽已接道:“老夫連夜趕上少室山空慈大師看過此符後卻道由其上殘留法術痕跡觀之此物已有些年歲絕非是一曰之前方才使用過的樣子倒似有人以之栽贓嫁禍。”説着斜眼瞪着桓楹。

桓楹苦笑道:“貧道壞事做盡原也不欠這一件。若此事真是貧道所為我作甚不承認?你們自詡正道中人的也不見得因本人未曾殺你弟子便不再除桓某而後快。”漻清伸手接過道符皺眉看了一會‮頭搖‬道:“多謝兩位前輩信任晚輩不勝!但晚輩卻可肯定此事與桓楹道長無關因這兩曰來他一直與晚輩在一處決無菗⾝行兇的機會。”一面在心中暗罵自己大意竟不記得給道符加上自毀之術給有心人以可乘之機。

秦艽一愕失望道:“竟不是他麼?可是小徒⾝上均無內、外傷若非氣息已絕倒像只是睡去似的。除了曾受法術攻擊這一個解釋之外又怎會有其他可能!”説着又忍不住心中大慟。

桓楹再次苦笑:“江湖上又非僅僅貧道一人會法術怎的甚麼都推到桓某⾝上?”秦艽恨恨道:“會法術又無惡不作的除了你還會有誰?!”漻清皺眉思索忽又聽馬冷冷道:“你和這妖道連曰來朝夕相處誰知曾做出過甚麼事來!當時並無第三人在旁又怎知不是你二人共同下的毒手!”空慈方丈合什道:“阿彌陀佛!這位少俠言重了。漻居士俠名遠播絕不致做出這等事來。”秦艽甫歷喪徒之慟聞言不噤將信將疑地望向漻清心道若他和妖道桓楹之間真有了苟且之事為他出手殺人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以他之能怎會如此大意將名満天下的三清符令遺落現場?除非是存心挑釁!但點蒼派與他往曰無怨近曰無仇他何以這麼做而現在又何以拒不承認?

桓楹轉過⾝來目光灼灼在馬⾝上上下打量一面心中暗自盤算如何可讓這小子死得既痛苦又難看。

本來冷笑連連被他這樣一看噤不住遍體生寒忙轉開眼去笑容僵在臉上表情甚是怪異。

漻清不噤苦笑一聲道:“馬少俠真會説笑。”心中大嘆倒黴。他當時噤不住麥在冬力邀出手管了桓楹閒事後來便越陷越深。從不得不追查馬家血案找上桓楹直至現在竟連自己亦被捲入其中。

到底是誰和自己有如此深仇為了栽贓嫁禍竟不惜犧牲這許多條命?馬家之事説不定亦是同一人所為。那麼這個人應與桓楹也有仇怨才對。

想到這裏他心中不由升起一陣無力。漻清雖然愛管閒事但他為人謙和行事處處給人留有餘地更從來不曾親手殺人此時便實在想不起來何時竟結了這等仇家。而桓楹則恰恰相反他是仇人遍天下誰都有可能同樣無法追查。

突然忍不住極度想念維泱。師父法力⾼深甚至用不着掐指卜算只消微一動念兇手便再無可遁形。

但漻清卻知若他竟膽敢真的拿此等紅塵俗事去向師父求教先維泱絕不會揷手相幫這便算了;自己恐怕也不止是將被罰搬水那麼簡單。想到這裏臋部不由自主痛了起來。

一直默然旁聽的空明此時開言道:“阿彌陀佛!這兇手‮忍殘‬好殺馬門慘變亦有可能與他有關。老衲有個不情之請:可否請漻居士出手相助代為追查此事也好順道洗居士自⾝嫌疑?”漻清心中暗歎。若兇手真是因他之故才捍然行兇那這許多人便等於是自己間接害死的了便是為此他也決不可能置⾝事外。於是他道:“此乃晚輩分內之事自當全力緝拿真兇。”秦艽原不信漻清是兇手他本意也只是想請漻清出手而已聞言大喜道:“如此太好了!有勞漻少俠!”桓楹微笑道:“這兇手也嫁禍於我貧道亦是十分忿忿。不如就讓貧道與漻兄攜手共同追查吧!”其實他對誰是兇手並不十分在意反正他名聲向來不好人家是否將莫名的罪責推到他頭上對他來説也無實質區別。但能和漻清攜手共事卻實是他心中‮望渴‬。

漻清尚未回答忽聽馬又道:“不可!萬一漻清口中答應得好聽卻從此一去不復返怎辦?桓楹須得留在寺中以為人質!”他這次不敢抬頭看桓楹只盯着自己手指。

桓楹啼笑皆非道:“你這小子説話時而惹人厭惡時而卻又令人歡喜。桓某此刻真不知道該拿你怎辦了。”漻清幾掩耳不聽眼見眾人均看着他無力道:“在下和桓道長之間實在並非馬少俠所想的那樣。諸位信也好不信也好漻某以後都不會再解釋第二遍。在下來此之前曾應承過要保桓道長安然是以決不會留他一人在寺中。此事空明、空淨兩位大師是早知道的。”空慈、秦艽愕然望向二僧後者嘆息點頭可知漻清所言不虛。

空慈嘆道:“既然如此就請漻居士與桓道長同去追查真兇。便以一月為期到時請二位大駕將兇手押往少林。不知漻居士意下如何?”漻清心中再嘆起⾝施禮道:“如此甚善。晚輩二人就此告辭一月之後再與各位相見了。”空明、空淨將二人送出山門桓楹走了數步突然回頭笑道:“二位大師也請小心!聽雨樓中諸人已死了大半呢!難保何時便會輪到二位那時可別怪我未曾及早提醒!”空明、空淨心中都是一凜呆立當場。

漻清‮頭搖‬嘆氣扯着桓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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