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關於鐵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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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鐵妞鐵大娘的這一頓搶白,讓在場的所有人臉都變了。本來這事兒到這裏完全就可以了,大家握手言和,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鐵四叔跟柱子家的關係也不會受到什麼影響,誰知道鐵大娘會有如此作為。圍觀的人都眼巴巴地瞅着梅子,等看她如何反應。

豈料梅子卻什麼都沒説,反而當做是沒聽到似的,倒是鐵柱濃眉倒豎,嘴巴一張眼看就要破口大罵,眾多好事的都等着看戲呢,梅子當然看在眼裏,她手一伸便拉住了鐵柱的衣袖,對着他搖了搖頭。鐵柱的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礙於怕媳婦生氣,這才強自壓制了下來。

“柱子,你拿了鐵鍁把四叔家的田壟挖開,待會兒咱幫他們家上會兒水。”鐵柱應了一聲,抓起地上鐵大伯家的鐵鍁,兩三下就把田壟重新挖開了,然後抓起水斗子,剛想招呼鐵四叔來上水,豈料鐵大娘卻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臉上大有不找事不肯甘休的意思。

“柱子家的,你這是幹啥!你説的那都叫啥話,居然叫柱子幫別人家忙,有你這樣當小輩的嗎?好嘛,俺家地都旱死了你也沒吭個聲兒,這別人家欺負俺家,你不叫柱子幫忙就算了,這可倒好,還幫着外人來欺負俺們!”真真是加之罪何患無辭,梅子深了口氣,依然當做沒有聽到,還拉住了衝動的柱子。不理會鐵大娘,並不代表不理會鐵大伯。雖然鐵大伯向來懼內,又是個老好人,但這樣的人發起脾氣來才是最嚇人的,哪怕是刻薄的鐵大娘也得怕他三分:“大伯,今在之事,究竟誰是誰非,大伯定然是曉得的,既然大伯在場,梅子亦不敢僭越,還請大伯做主為好。”她這番話説得合情合理,本來有長輩在,小輩就沒有説話的份兒,此時鐵大伯即使是不想説也得説了。他又吧嗒吧嗒了兩口旱煙,咳嗽了兩聲,站起來,一把將鐵大娘拉回去:“胡咧咧些什麼,趕緊回家做飯去!”哪怕錯的是他子,他也不會當着村裏這麼多人的面掃自己子的臉,這樣呵斥幾句已經算是極限了。鐵大娘嫁給鐵大伯這麼多年來,就見過他發兩次脾氣,一次是因為自己待他跟那個死鬼前生的女兒,一次是因為自己把鐵柱趕出了家門,這樣當着村裏人不給自己面子,還是生平頭一次。當下,她居然真的被震嚇住了,訥訥的一句話都沒敢再説,只是狠狠剜了梅子一眼,氣呼呼地轉身回家去了。

這出鬧劇到這裏才算是真正的結束,圍觀的村民見看不着什麼好戲,紛紛扼腕離去,原地就剩下鐵四叔夫,梅子鐵柱小倆口還有鐵大伯。

見人少了,鐵大伯才走到鐵柱面前,似乎想道歉,但又礙於面子不知道該怎麼説。鐵柱向來敬重這個把自己拉拔長大的大伯,從不對他顯壞脾氣,沉默着無言。梅子見氣氛實在是沉重,便輕笑着打圓場:“大伯,今兒中午不如到我們家來吃晚飯吧,柱子前幾進山打了很多野味,我們家裏還留了許多,您跟柱子又很久沒聊聊了,待會兒我給您熱點小酒,讓柱子陪您喝幾杯,説説話,您意下如何?”鐵大伯當然不會不願意,自從柱子從他們家搬出去之後,他與柱子便愈發疏遠了,不過好在柱子娶的這個媳婦兒是個有眼氣的,懂事也能幹,他真心替柱子覺得高興:“好好好,那就麻煩了。”梅子搖搖頭:“不麻煩。”鐵大伯又呵呵笑了笑,跟鐵四叔又寒暄了幾句,扛起鐵鍁水斗子回家去了。梅子跟鐵柱要幫鐵四叔家的忙,可鐵四叔卻不願意,硬是讓他們回家去早點飯。梅子拗不過他們,説了幾句話便跟鐵柱也回去了。一路上鐵柱的臉不大好,表情也是戇戇的,梅子看出他心裏不舒服,卻沒問,因為知道某人肯定會自己受不了説話的。

“媳婦兒…”

“嗯?”

“你別生氣…”

“我沒有生氣啊。”梅子笑笑,給他把髒的衣襬拍乾淨,繼而道:“倒是你啊,這衝動的子得好好改改。大娘人不好,咱們不同她親近就是了,反正子是咱們的,又不是她來幫咱們過。説起來她畢竟也是長輩,哪怕錯不在我們,説出去,也是不好聽。”把他推進鐵鋪“繼續幹活兒吧,我做飯去,待會兒你去打點酒來,今天準你喝酒。”原本還一臉忐忑的鐵柱一聽今天有酒喝,整張臉都亮了:“真的?!”梅子正從懷裏掏錢,數了幾個銅板給他:“你再問的話,我説不定就要反悔了。”鐵柱連忙把媳婦手裏的銅錢抓過來,嘿嘿傻笑。梅子搖搖頭,拎起裙襬去屋裏,準備把酒壺刷洗乾淨。大概再有一個多時辰就到晌飯的時間了,她得抓緊點才行。

切好,一切材料準備妥當,又煲了鍋湯,先前醃的大白菜也拿了出來切成條,剛好湊了五菜一湯,這在農村已經算是相當豐富的了,大多數人家哪怕是過年也吃不上這樣的飯菜。

不過讓梅子訝異的是同柱子一起來家裏的不只有鐵大伯,鐵四叔和鐵三哥居然也跟着一起來了。梅子是女眷,按規矩是不能上桌的,她早早把酒放在鍋裏用熱水温着,這會兒剛好入口,酒盅也用熱水燙過,擦乾淨擱在桌子上,看起來特別乾淨利索。鐵大伯這是在鐵柱成親後第一次來到他們的小家,見家裏各處井井有條整整齊齊,角落抹布,什麼都是乾乾淨淨的,頓時出笑容來,看來柱子娶的這個媳婦兒當真不錯。

三個漢子倒了酒喝將起來,推杯換盞間更是講得口沫橫飛,梅子無奈地看了一眼,把下酒菜都端了上來,椒鹽花生米,酸辣白菜,都是開胃的小菜,她手藝又好,花生米在嘴裏嚼的噴香,鐵柱向來喜歡吃這個,喝着小酒就着花生,可謂是美事一樁。再加上蒜黃炒、乾煸鹿和青椒肥腸,簡直就是人間最大的享受了。

“柱子媳婦,別忙活了,過來一起上桌吃吧!”鐵大伯出聲招呼。梅子笑笑着拒絕了,他們漢子在一起喝酒講話,她上去做什麼,反而讓他們原來能説的都説不了了。正準備看看骨頭湯煮好了沒,誰知道敞開的大門口似乎有人影閃來閃去。

梅子覺得奇怪,便出去看,豈料卻看到鐵二還有一個沒見過的姑娘,那姑娘看起來有些膽怯,鐵二的膽子已經算是夠小的了,她居然還是躲在鐵二身後的,一雙眼睛不時地朝梅子臉上看,但又不敢看太久,梅子一看她她就嚇得移開視線了。

“你們…”

“堂、堂嫂…”鐵二結結巴巴地開口叫人,梅子沒有漏看他狠狠掐了身後的姑娘一把,那姑娘吃痛又不敢叫出來,全噎在嗓子裏唔唔着,眼裏含着淚花,渾身哆嗦着從鐵二身後走了出來,跟着叫了聲堂嫂。

她這一叫,梅子就知曉她是誰了,想來便是鐵大伯亡所生的女兒鐵妞兒了。想想她的年紀應該比鐵柱小不了多少,應該也得有雙十年華了,可為何看起來卻如此瘦弱,面頰身上還都是髒兮兮的,眼神無比地膽怯和不安,好像曾經遭受過很多待。

“你好,你…別害怕,來。”她伸出手,鐵妞兒卻只是看着她的手,不敢搭上來,嘴巴張了張,回頭看了鐵二一眼,鐵二瞪她,她便又怕的縮回去了。

鐵妞兒不敢同自己親近,梅子也沒辦法。她微微一笑,收回手,問鐵二:“怎麼,有事要找大伯媽?”鐵二似乎也有羞恥之心,他扭着手指頭,沒敢直視梅子的臉,磕磕絆絆支支吾吾地道:“那個,那個,俺娘説,説俺爹在堂哥家吃飯,讓俺帶着鐵妞兒也來沾沾光,説她今天晌午的時候被爹氣得心口窩疼,做不了飯…”不需要再往下説了,梅子大概能想出來下面還有什麼。言下之意無非便是早上她跟柱子沒有幫忙,所以讓鐵二跟鐵妞兒到家裏吃頓飯,算是補償了,他們倆來並非是找鐵大伯有事,而是被鐵大娘趕來專程趕飯的。

“沒事的,進來吧。”鐵二紅着臉進了,鐵妞兒跟在他身後,嚇得本沒敢看梅子,像是做賊似的。

堂屋正喝酒的三個漢子也看到了,鐵大伯眉一下皺了起來:“你倆咋來了?”鐵二便又把其母説的話給重複了一遍,這無疑是在掃鐵大伯的面子,他的臉瞬間變得很難看,可是礙於有旁人在,到底不好意思責罵,氣哼哼地讓他們坐下了。梅子注意到期間他本連看都沒看鐵妞兒一眼,好像沒瞅着這麼個大活人似的。

“鐵二啊,你帶着鐵妞兒先坐下來吧,我去給你們盛點米飯,他們這幾個還要喝好一會兒呢。”一看媳婦要去盛飯,鐵柱立馬跟着站了起來:“媳婦,俺跟你一起去。”兩人端了幾碗米飯出來,鐵二跟鐵妞兒的眼神一下就亮了,不過有鐵大伯跟鐵四叔在桌上,他們不敢大快朵頤,小口小口地吃着飯,間或夾一筷子菜,梅子對鐵二無,只覺得這孩子雖然膽小害羞,卻並非純良之人,但鐵妞兒不同,她都這麼大了,可看起來卻好像是智力上有些問題,眼神閃躲,動作什麼的看起來都像是個小孩子,雖説女兒家大多容易害羞,可她也太誇張了!

鐵大娘對鐵妞兒定然不好,否則她身上也不會穿的破破爛爛,到處都是補丁,連臉上都是髒兮兮的,頭髮亂得像是稻草,不知多久沒有洗過梳理過了。其實她這樣的穿着並不奇怪,村裏人大多都是這樣髒兮兮的,整都在做些活,要如何穿乾淨衣服?但奇就奇在鐵二的穿着,和鐵妞兒一比,他簡直可以説是奢侈的了。不僅整整齊齊乾乾淨淨一個補丁都沒有,布料甚至還是頗為昂貴的緞子。瞧他十指纖白,分明就是沒做過一點家事,可鐵妞兒的雙手,不僅指甲縫裏滿是泥垢,皮膚糙,手背上青筋突出,指節上還到處都是已經化膿的凍瘡。也不知道鐵大娘平裏到底是如何使喚她的,才把她成了現在這麼個模樣。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鐵妞兒已經添了三碗飯,梅子不覺得可憐,她是多久沒有吃飽過了?見鐵妞兒吃得急,她忙倒了碗水給她,鐵妞兒地看了她一眼,咕咚咕咚喝了大半。

豈料鐵二卻是嫌她吃相不雅又俗,竟在桌下踩住了她的腳。鐵妞兒疼得冒淚,死死地咬住嘴巴不敢出聲。梅子瞧得清楚,心裏不氣憤難平,上前一把抓起鐵妞兒,鐵妞兒嘴裏咬着塊鹿,滿眼驚慌。鐵二見梅子過來,立馬松腳,梅子便把鐵妞兒帶到了鐵柱旁邊,讓他照顧着她些,然後淡淡地睨了鐵二一眼。他似乎也知道自己欺負鐵妞兒的行徑被看到了,立刻低下頭吃起飯,哪裏還敢抬頭。

鐵柱有點摸不着頭腦,他雖然幼年便在鐵大伯家住了,但是跟鐵妞兒並無多少親近,一是因為整天被支使着幹活,二也是因為鐵妞兒格怯懦,看着誰都害怕,他又魯,也不想嚇着她。要不是今天鐵二帶她來他們家,他都要忘了自己還有這麼個堂妹了。

把鐵妞兒安排在鐵柱身邊,那麼鐵二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造次了。梅子放下心後,便去鍋屋,又來了倆人,菜可能不大夠,還是再炒幾道好了。

她在鍋屋翻炒着菜,又要放材料又要看火,雖然稱不上手忙腳亂,但一時間也有點忙不過來。正準備放小火的時候,鐵柱卻鑽了進來。梅子吃驚,問:“你怎麼過來了,不陪大伯跟三叔喝酒啦?”

“不喝啦不喝啦,一點都不好喝。”鐵柱哼了一聲,手幫她燒火,灶台前堆積着的柴火有點大,他輕輕鬆鬆一手就掰開了丟進去。

梅子笑了“你不是喜歡喝酒嗎?怎麼現在打了酒,你卻不喝了?”鐵柱撓了撓腦袋,嘿嘿一笑:“反正就是不愛喝了。媳婦兒,你又要炒啥啊?”一想起媳婦的好手藝,他就忍不住要口水。

“有幾顆白菜都快凍壞了,只炒點白菜,再把鹿炒一點,我看大伯跟四叔都喜歡的。”説完又道“你不是也很喜歡?”説着順手抓了把辣子撒了下去,鐵柱特別能吃辣,要是哪道菜她的辣椒放少了些,他自己就會點醬醋和成辣醬,直接把菜放進去涮着吃。

一聽媳婦知道自己喜歡些啥,鐵柱立馬傻笑起來“是是是,嘿嘿嘿。”笑着就朝臉上抹了一把,手上燒火正都是灰呢,這一抹,臉一下就髒了。

梅子撲哧一聲笑了,把菜盛出來,又給他擦了擦臉,趕着他去屋裏吃飯去了。鐵柱不願意去,非要她一起上桌吃,梅子當然不答應,好説歹説終於把人給趕到了堂屋去。

不過幸好他們沒吃多久,但就算沒吃多久,桌上的菜卻被吃得一乾二淨,梅子草草就着骨頭湯吃了點米飯就算對付過去了,鐵柱坐在一邊看着,很不高興那些人把自家媳婦辛辛苦苦做的菜吃光了還一點都不留。梅子正吃飯呢,突然想起來見事兒:“對了,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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