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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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手握手的觉,和一百年之前,完全一样。
雷老眼泪夺眶而出,他终于哽咽地叫了出来:“昌叔,昌叔。”那人笑了起来:“小猪儿,亏你隔了那么多年,还记得我是谁!”雷老除了“昌叔”两个字之外,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雷老对原振侠说当时的情形,说到这里,神情仍是动之极。虽然不至于再度老泪纵横,但是也双眼通红,几乎难以为继。
原振侠在这时,作了一个手势,想打断雷老的叙述。但是雷老用力一挥手,还是要说下去。
原振侠想暂时中止雷老的话,因为他越听越觉得不对路。那个“昌叔”至少比雷老大十多二十岁,就算他还活着,也不能半夜摸上门来了。
所以,原振侠那时的想法,和神科的那个医生是一样的。
雷老由于长年累月,思念同村的人,更思念亲人。于是,曾经抚养他的“昌叔”就出现了,自然是出现在他的幻想之中。
可是雷老接下来的话,却又令得原振侠愕然。雷老道:“你猜,当时我肯定了来到前的是昌叔,我想到的是什么?”原振侠摇了摇头,意思是那是你的幻想,实际上没有这回事。但是看在雷老的眼中,原振侠像是在回答“不知道”所以雷老道:“你是小孩子,当然猜不到我的心情。我当时想到的是,我要死了,昌叔身后的那两个人是
差──牛头马面。昌叔一定是在
司领了职司,他带着
差,来拘我的魂魄来了。”原振侠有点啼笑皆非,他确然没有料到,雷老在这种情形下,却有那样的想法。想到雷老已过了一百岁,他的思想方式,自然与众不同,原振侠顺口应了一句:“那你…一定十分害怕了?”雷老叫了起来:“害怕?哈哈,一点也不!一来我那么老,也该死了;二来,有昌叔照应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才不怕!”雷老当时,一想到了自己快死,昌叔是带着
差来拘他的,他真的一点也不怕,平静之至。反倒气息畅顺,可以说话了。
他道:“昌叔,你可是来拘我到司去的?”他问得虽然平静,可是-那之间,想起自己数十年闯
江湖,过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生涯,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身上十来处刀疤,可不是白来的,死在他手下的人,也难以算得清。
这些事,到了司地狱,不知道是不是要一笔一笔地算,而又如何算得清楚?
所以他心中也不免有点惴惴不安。昌叔却哈哈笑:“你把昌叔当成鬼了?小猪儿,告诉你,昌叔没有死。我来带你到一处地方去看看,你要是喜,可以留下来。”雷老全然摸不着头脑,他伸手抓头:“昌叔,是怎么一回事?”雷老在问了之后,焦急地等待着回答。
昌叔看来很快乐,因为他每次总是未语先笑──这和遥远的记忆之中,略有不同。昌叔确然是十分乐观的人,但是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辛勤耕作,难得温,笑声自然也没有那么多。
在逃荒的子,为了争夺草
树皮,同是难民,还要打个头破血
。再坚强的汉子,能忍着眼泪不
出来,已是上上大吉了,谁还笑得出来?
雷老在昌叔的笑声中,首先想到的是:这些年来,昌叔的生活一定不错。他又立时想到:昌叔该有多大岁数了?一百二十岁?还是更老?人老到了这个岁数,怎么听声音还那么健壮。
他心中有了疑惑,就身子移动了一下,变成坐到了沿。昌叔顺势一拉,拉住了他的手,令他站了起来:“来,跟我走。”雷老忙又问:“到哪儿去?”昌叔又笑:“现在对你说,你也不明白,到了再慢慢告诉你。”昌叔拉着雷老向外走,脚步十分自然地踏在地上的矮桩上。那另外两个人站着不动,在经过他们的时候,雷老向他们望了一眼──因为他心中还是在疑惑,那两个是不是
司的鬼差,牛头马面。
房中极暗,他没能看清那两个人的脸面。但倒也朦胧可以看清,那是两个普通人,并不是牛头马面,手中也没有拘魂的工具。
他心想,出了屋子,外面再黑,也总会有点星月微光。到时,就可以看清楚那两个是什么人,也可以再看到久违了的昌叔了。
一想到这一点,他心头发热,多少年的往事,一一涌上心头。他有许多话要告诉昌叔,告诉这许多年来他打出来的天下。虽然一个近亲也没有,但是他却在江湖上,结识了许多肝胆相照,生死相许的朋友,和他一起出生入死,拚出了一个灿烂的前程来。
他和这些生死之,都兄弟相称,而且论
情,只怕比亲兄弟还亲(他没有亲兄弟,只好想当然!
…
ぉふ庑┥死之都已去世,可是他们的子侄,却遍布世界各地,有许多是各行各业中极出
的人物。甚至第三代、第四代,都有的是大有成就,出人头地的大人物。
这些人见了他,无不尊敬万分。他想告诉昌叔,当年饿得瘦成骷髅一样的小猪儿,现在已经是全世界响当当的大人物了。
或许正由于他想得太多,而且,急于要把这一切都告诉昌叔,心有所想,所以未曾留意到身处环境的变化。等到他到有点不对头的时候,这才发现,四周更黑暗了。
刚才在房间之中,他还可以依稀看到一些人影。可是这时,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
雷老此际,当然不会害怕,他只是惊讶。同时,他也发觉他自己,和他身边的昌叔,却没有向前走,而且是站着不动。
雷老咽了一口口水。昌叔在他身边笑了起来:“这些年,混得怎么样?”雷老的心中虽然疑惑怪异,但昌叔一问,他就大是兴致,立时道:“什么这些
子,整整一百年了。昌叔,大清朝的皇帝被赶下龙廷,人人都剪了辫子。你打我我打你,杀得血
成河,尸横遍野,大上海十里洋场,要是没去过,你再也想不到,天下会有那样的地方。我第一次见到红眉
绿眼睛的洋人,差点没吓得灵魂出窍,到处人讲到处的话…”雷老滔滔不绝地说着。一百年,是整整一个世纪,近一百年,绝非太平盛世,变化之多,变化之大,风起云涌。就算拣大事记下来,也是几十厚册的历史。
这些大事,有的雷老亲身经历,躬逢其盛,有的只是道听涂说,不明究竟。他读书不多,知识不广,对许多历史上的大事,他也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时,他想向昌叔说百年的兴衰沧桑,自然不得要领,说了半天,七八糟之至。若是在一个百年以来,对世事一无所知的人听了,也就只有更加胡涂,不知所云。
雷老说了好一会,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他住了口,不再说下去,反问:“昌叔,你呢?这些子来,你怎么过的?”昌叔道:“我说了,你可别吃惊!”这一百年来,雷动九天雷九天,什么样的大风大
没有经历过?他听得昌叔这样警告,自然而然双肩一耸,发出了一声长笑。
尽管他以为自己绝不会吃惊,尽管昌叔已经警告了他,可是结果,昌叔的话一出口,他还是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昌叔说的是:“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一处地方,与鬼为伍──也就是和许多鬼在一起。”雷老立时到遍体生寒──他早就想到自己一定是寿元已尽,昌叔来找他是拘他的魂,如今昌叔的话,似乎证实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