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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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华老师,你咒得我脸都红了。”吴仁萍一把逮住我的手臂摇晃着“不是早和你说过嘛,我脑壳就是笨,不会读书。再说,嫁都要嫁人了,读书又有啥子用。”她这么说,我还能说什么呢。

“行啊,把男方的信让我看一下吧。”我伸手接过她递来的信,展开信笺,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线,读了起来。

信寄自县城城关镇的朗巴寨,显然也是男方请人写的,字的笔画功架一望而知是练习过笔字的,那行文的语气,还文拖拖地带着文言意味。意思是极为简单明了的。信上说,自从到雨山屯来取得了吴仁萍表示同意的信物,一副绣着鸳鸯的袜垫,真是喜。经同父母大人商量,男方全家希望能尽快举行婚礼,现定于腊月二十八这个黄道吉前来雨山屯接亲。之所以定在节之前,是为了喜上加喜,真正地成为双喜临门。望吴仁萍在收信以后,看还有哪些要求,尽快给个回音。以便男方家中按照自古以来传下来的婚俗,尽可能做好充分准备,足女方家庭的要求。

看信的时候,我陡地嗅到一股浓郁的野‮花菊‬的气息,转脸望去,只见吴仁萍也把脸凑近过来,看着我手中的信。她的后脑壳上,着一束醒目的野‮花菊‬,那花香和姑娘身上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幽幽地散发着一股素馨,好闻极了。

我镇定着自己,把信往桌面上一放,故作平静地说:“说吧,咋个写?你先把意思说一说。”说着话,我已把男方的称呼写下了。高自兴:你好!

“是这样,”吴仁萍抿了一下嘴,眼睛往额颅上翻了翻,像平时站起来背书背不下去一样,讷讷地说“结婚的子,我家爹妈说,还是定在正月十五元宵节为好,再说,我还要在雨山屯和父母好好过一个节哩,在元宵接亲,不也一样是双喜临门嘛。不过,在来接亲之前,还得按规矩送来灯草呢衣裳四套,颜不能一样,皮鞋两双,厚薄线衣四件,呢子大衣一件,花袜子十二双,对了,最要紧的是,还要现金二百元,一定要事先派人送到雨山屯来。上面这几条,若有一条做不到,元宵节是接不成亲的。华老师,你一定得把这点说明白。”吴仁萍一把逮住我的手,郑重其事地说:“千万别把这一点漏了。”“还有吗?”我停了笔,转脸问她。

“没得了,就是这几条。”

“我已经写完了。”

“你哄我,我才刚刚说完…”

“不信你看嘛。”

“我看,我看。”她说着话,双手逮住我持笔的手臂,把脑壳凑到桌面上来,手指尖点着信纸,一一看着我写下的字,结结巴巴地读着,整个身子几乎挨在我的前。后脑壳上的那束散发着清香的野‮花菊‬,在我的眼前一颤一颤的。我的心别别剥剥不自然地跳起来。她那劳动少女结实的后背,厚实的肩膀,发下面洁白的颈项,全在我眼前充惑地晃动起来。我的手忍不住轻轻地按在她的背脊上。

“华老师,”吴仁萍的叫声惊得我赶紧移开了手,不知所措地望着她。哪晓得她仰起脸,大睁着双眼,直瞪瞪地瞅着我,仿佛啥子觉也没有地对我说:“你当真全写下了呢,真快!哪,你把信封也给我开了吧。”没想到她本浑然不觉。我镇定着自己,笑着摇头道:“要依我的心思,我就不写这个信。”

“为啥子?”

“你这哪像是和人家商量婚期的信啊,简直是在给男方开要钱、要物的催款单。”

“没关系,他们家出得起。”她大咧咧地说。

我随意地开着玩笑:“那他们家是大财主g86aa。”

“财主倒不是,不过他们家有祖传的手艺,会雕石头,多少能找几个活路钱的。”

“雕石头?”

“是啊,你没听说过?城关朗巴寨那一头,专门出一种适宜刻章雕物的石头,来钱得很!”

“那你也不能要啊。”

“哎呀,华老师,跟你说不清,雨山屯的姑娘,结婚前都这么写啊!”吴仁萍眨巴着眼睛,不无怨尤地说“都说,这是当姑娘时最后一次开条件了,不把要穿、要用、要花的都写上,嫁了过去,就再也要不到了。”我望着吴仁萍一脸坦诚的神情,不由叹了口气,怜悯中夹杂着不解:“我以为,山寨上姑娘们的情,也像她们的为人一样,纯朴、真诚、圣洁…”

“哎唷唷,真诚、圣洁,你说哪里去了呀,华老师,”吴仁萍不悦地一白眼,学着我的声调,语气变得怪怪的“嫁人就是嫁人,啥子的,那不让人笑落大牙。”

“这么说,”我诧异地瞪大了双眼“你和人家在谈婚论嫁,却并不喜人家。”

“能喜上,那就好了。”

“这话咋个说?”

“我就只晓得他是个男人,脸貌还过得去。”

“光这样,你就和人家商量婚期?”

“这你就不知了,”吴仁萍叹了一口气,她嘴里出的气息,全拂到我的脸上,我瞅着她,第一次看见这个总是活泼快乐的姑娘,眼里闪烁着忧郁的神情“我这个男家,在县城城关,离县城很近的,男方爹因为有石雕手艺,调在县城商业局下头一个什么单位工作,其实就是手工作坊罢。娘呢,是菜农,主要是种蔬菜,收入也要比我们雨山屯这山旮旯强。我这门亲事,还是他们托县城里我的舅舅串线攀上的呢。”

“可恋结婚,互相之间,总该有点点了解吧。”

“所以就使劲开条件啊。”吴仁萍不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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