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群豪会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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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盛客栈乃洛首屈一指的大店,又兼营着酒板生意,前后占地数亩,房舍连绵百间,此时虽非用饭时分,但仍有不少酒客对坐小饮,数十道眼光,都被二女引,一齐转头注视。丁玲在未下车前,已然打量了店中酒客,见没有相识之人,才和丁风相扶下车,两姐妹装出了一副弱不风之态,彼此相挽而行,款移莲步,经摆柳,低垂臻首,微现腼腆,只看得几十个酒客,一个个目瞪口呆。

店小二带着二女和徐元平穿过了两重庭院,到一处跨院边的小圆门前,回头对二女笑道:“这是敞栈中三所最好跨院之一,闹中取静,布设雅丽…”说着话,推开两扇木门,当先而入。徐元平仔细的打量这所跨院,果然十分幽静,四周用青砖砌成了一墙围墙,独成一所院落,院中摆着十盆盛放秋菊,淡淡花气,幽幽清香,三明五暗的高大厅房,右侧还有两间低舍。丁玲缓步进房,看室中布设甚是清雅,明窗净几,纤尘不染,微微一笑,探手入怀摸出一锭黄金,给店小二道:“这点钱暂存柜上,过几天再一起算帐。”店小二接过黄金一掂,暗道:这锭黄金少说些也有十两。赶忙赔笑道:二位姑娘可要吃点什么?请吩咐下来,小的叫他们马上做好送上来。刀丁玲一手道:“不用啦!有事情我们自会叫你。”店小二躬着退出上房,回头看见徐元平,脸上笑容一收,指着两间厢房说道:“那两间是你住的地方…”话还未完,小圆门突然奔进来一个黑衣劲装大汉,一语不发,直向房中闯去。店小二顾不得再和徐元平说话,回头伸手一栏道:“大爷,这所跨院已经有客人住了,房子里有女眷…”黑衣大汉冷笑一声,接道:“就是当今皇后,我也不怕,何况女眷,闪开。”左手轻轻一拨,店小二妈呀一声,摔出去五六尺远,他虽然跌的跳牙咧嘴,但手中仍然紧握那块黄金。

徐元平横跨两步挡住房门,冷冷喝道:“光天化之下,兄台这般无礼,擅闯女眷住处,不知是何用心?”黑衣大汉打量了徐元平一眼,突然向前一上步,右手斜向徐元平前拍去,出手迅快,威势极强。徐元平左手一翻,施展擒拿手法,眨眼之间,已扣住那黑衣大汉右腕,一收一推,当场把那黑衣大汉推出七八步远,一股坐在地上。黑衣大汉似是摔的不轻,半晌工夫才站起身子,望了徐元平两眼,冷笑一声,缓步退出跨院,转身疾奔而去。

店小二爬起身,一脸馆笑望着徐元平道:“失敬,失敬,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看不出你掌车的是一个练家子。”说着话,退了出去。忽见人影一闪,丁凤忽跃出室,迅快地关好跨院水门,拉着徐元平奔入上房。只见丁玲坐在红漆木椅上,一手支额,微颦熏眉,不知在想的什么心事,一见徐元平,道:“唉,想不到连久已不在江湖面的神丐宗涛,竟也赶来洛,以眼下情景看来,这洛古都当真是要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风波了!”徐元平愕然惊道:“什么?咱们途中遇上的那个身污垢的怪叫化子,就是名震天下的神丐宗涛?”他忽然想起师父在弥留之际,告诉过他一句话说,遍天下侠义道中人物,只有神丐宗涛一人和你那仇人结有梁子,不相往来…”丁玲目睹他愕然之,微微一笑道:“怎么?你认识那个神丐宗涛吗?”徐元平摇摇头道:“不,我只听家师说过此人。”丁玲脸微微一变,道:“这么说来,令师和神丐宗涛,定然是很要好的朋友了?”徐元子笑道:“那也不是,家师亦只是听人说过此人而已。”丁玲追着问道:“只看作武功成就,就知令师定是一位奇人,不知可否告诉我们今师的姓名?”徐元平道:“家师已然谢世,忽我不便奉告。”丁玲微微一皱眉,笑道:“徐相公既不愿说,我们姐妹也不便追问…”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之声,打断了丁玲未完之言。徐元平出房打开两扇木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着蓝绸长衫,年约二十三四,文质彬彬的英俊少年,那少年身后并肩站着四个健壮大汉,其中一人正是刚才被自己摔倒在地上的黑衣人。那蓝衣少年两道冷电般的眼神,扫掠了徐元平一眼,拱手笑道:“借问一声,兄台可是由云梦山来的吗?”徐元平看对方气度不凡,当下也抱拳还了一礼,道:“在下乃赶车之人,并非由云梦山来。”蓝衫少年微微一笑道:“云梦山鬼王谷制作的人皮面具,天下武林谁人不知,兄台不愿以真像示人,在下不能相强,烦请通报一声,就说冀东查家堡查玉求见两位姑娘。”徐元平暗暗一惊,不仔细打量了对方两眼,但觉来人一派文秀气质,大异普通武林人物,长衫粉履,星目朱,神态闲雅,嘴角间始终挂着微笑,除了眼神之中略现棱芒外,再也看不出异样之处,分明内功已到不着皮相之境。

这情景,使徐元平大为难,因对方单刀直入的说法,似已确定了丁氏姐妹在内,既不便出言否认,又不便做主客,一时之间,呆在当地,答不上话。正为难之际,忽见丁凤白衣飘飘,慢步而出,望着那蓝衣少年做一笑道:“我姐姐正卸尘装,不便客,特派小妹驾,恭请少堡主室内持茶。”蓝衫少年拱手笑道:“怎敢劳三姑娘劳驾亲…”话至此处,突然回头对随来大汉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四个大汉一齐垂首躬身,长揖而退,神态之间,万分恭谨。徐元乎看的一皱眉头,向旁倒让了一步。丁凤忍不住盈盈一笑,带着查玉向房中走去。两人刚到门口,丁玲已了出来,轻启樱,嫣然一笑,道:“少堡主一向坐镇冀东,理万机,怎得有暇到洛小游?”查玉道:“查家堡只不过荒山小村,怎比得鬼王谷天下皆知,不敢当姑娘过奖。”丁玲一面欠身让客,一面笑道:“江北道上人物,有谁不知查少堡主大名。”查五微微一笑,缓步入室,丁玲让座之后,问道:“少堡主难得有暇涉足江湖,这次破例远来中原道上,想必有重大事故,不知能否见告?”查玉含笑答道:“不敢相欺两位,兄弟这次却是有为而来,查家堡和鬼王谷素来谊深重,故而斗胆造访,想借重贤姐妹一臂相助。”丁玲道:“查少堡生之命,愚姐妹目是不敢推诉,但请说明来意,也让愚姐妹斟酌一下,只要是力所能及,自当全力以赴。”查玉呵呵一阵轻笑,道:“大小姐客气了,兄弟之意,是想合鬼王谷、查家堡双方之力,共谋其事,成则双方有份…”

“兄弟来时,实未想到事情这等棘手,黑白两道中有名人物,竟然大部参与其事,看来这古都洛,势将掀起一场风波,兄弟行匆急,未能多带人手,就目前所见而论,实力已嫌单薄。”话至此处,倏然住口,冷笑一声,反臂扬腕,三缕细若须丝的银线,疾向窗外飞去,双足徽一用力,只见他晃肩作势,人已由座椅凌空而起,直向后窗飞去。这陡然的大变,使素来机智的丁玲,也不为之一呆。查玉突跃飞扑之势,迅如雷奔电针一般,一惊之下,已至后窗,探手向外一攫,立时冷哼一声,暴退室内,却听窗外不远处飘传来一声极轻的冷笑。

丁玲转头看时,只见查玉手中握着一条二尺多长、全身金黄的蛇,蛇头已然被他捏碎,腥臭的蛇血,顺着他掌缘不停滴下,蛇身仍然在不停的摆动。

丁氏姐妹自小在山中长大,时常见蛇,一望之下,已看出那是一条极毒的蛇,丁凤忍不住叫道:“少堡主快些放手,是毒蛇。”查玉望了手中紧握的毒蛇一眼,笑道:“千毒谷中的人,果然狡猾,事先已备了毒蛇,我一伸手,他立时便把毒蛇给送了上来,哈哈…”丁玲笑赞道:“查少堡主真不愧闪电手的雅号,出手之快,果如电闪,愚姐妹佩服至极。”查玉恢复镇静之,扬手把死蛇抛向窗外,笑道:“眼下这洛故都,已然是杀机弥漫,步步凶危,千毒谷中人敢在青天白之下,派人暗中施袭,想必有待无恐,兄弟得出去查看一下,刚才和两位所谈之事,敬请两位姑娘三思,兄弟今晚上再来讨教。”说完,长揖告别,辞出静室。

丁玲送到房口,笑道:“少堡主慢走,恕我们姐妹不送了,今宵二更时分,愚姐妹仍在此室候驾。”查玉拱手一笑,道:“兄弟自当按时造访。”一句话完,人已到跨院外面。徐元乎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直待查玉出了跨院,才望了丁氏姐妹一眼,道:“此人身手不凡,出手疾如迅雷,看来不在昨宵所遇那驼背老人之下。”丁玲忽的敛去脸上笑容,道:“妹妹去把院门关上,徐公请入室中,我有事和体商量。”翻身一跃,落到窗边,探头向外面张望一阵,然后关好窗子,低声说道:“此刻咱们已陷入步步凶危之境,千毒谷中的人无孔不入,一不小心,就有命之忧…”忽见门帘一锨,丁凤当先而入,她身后紧跟着一个店小二,毡帽低垂,手捧茶盘,替三人各斟上了一杯,躬身而退。

丁凤望了姐姐一眼,又跟在那小二身后出去。

丁玲双目神凝,仔细的查看了杯中茶,嘴角泛现一丝冷笑,但却一语不发,直持丁凤重返室内,才低声问道:“院门上好了吗?”丁凤点点头道:“上好啦。”丁玲缓缓伸手端起一杯香茗,低声问道:“徐相公请看这杯中茶,是否有可疑之处?”徐元平低头看去,只见茶碧澄,清香扑鼻,丝毫看不出异样之处,不问道:“怎么?难道这茶中有什么古怪不成?”丁玲一叹道:“江湖上的险恶诈,说起来,实使人心惊胆栗,纵然是身怀绝世武功之人,有时却也一点使用不上,徐相公也许觉得我们姐妹为人太过狡诈,处处都用心机,其实不如此,就难免遭人暗算。就以这杯香茗来说,碧澄清香,很难看出可疑,其实这杯茶中,早已暗下奇毒…”徐元平心头一震,接道:“这么说来,那店小二也是…”丁玲微笑接道:“那店小二如不是千毒谷中的人伪装,亦必是受着千毒谷中的人奴役,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般暗算我们?却是令人大费疑猜。”说至此处,倏然住口,仰脸沉思一阵,突然冷哼一声,道:“咱们索将计就计,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谋。”当下把三杯药茶一起职过,缓移莲步,进入内室,把三杯药茶,尽皆泼人下,然后又把空杯分给徐元平和丁凤每人一个,道:“咱们伪装服下毒茶,我和妹妹分卧这茶几两侧,徐相公例躺门后,以便监视后窗…”她微微一顿后,又道:“不入虎,难得虎子,如非万不得已,且勿出手,最好能听我命令行事。”说到命令二字,他觉不妥,星目转,凝睬着徐元平嫣然一笑。徐元平心中半信半疑的,依言侧躺门后,丁凤却因素对姐姐信赖,毫不犹豫的闭上双目,仰卧在一张红漆木椅上面装作中毒样子。丁玲看两人躺卧好后,又故意把案上茶壶移动了位置,微闭双目,伏在案上。

大约过了有一刻工夫,忽闻一阵敲门之声,徐元平忍不住要身起来,却被丁玲摇手阻止。敲门声响过一阵后,倏然而住,跨院内恢复了一片死寂,夕余辉已尽,天逐渐的暗淡下来,一顿饭的时光过去了,仍不见有什么异事发生。

徐元平躺了一会大不耐,疑惑的望了丁玲一眼,丁玲却点头微笑,示意他再等一阵工夫。突然一阵极微的响声,遥遥的飘传过来,响声入耳不久,紧接着又响起了一阵沙沙之声,徐元平微启双眼一看,几乎吓得他身跳了起来。

只见两条茶杯细的螟蛇,由后窗漫游而入,全身花纹斑斓,不时昂首吐信,由头到尾,足足有三尺多长。徐元平不自的一提真气,正想施展百步神拳,或劈空掌力,把两条螟蛇击毙,但见丁玲、了风依然伪睡如故,似是本未把那两条蛇放在心上,当下散去提聚的真气,微启一目,暗中监视那两条蝗蛇行动。但见两条蝗蛇游到了丁玲身侧,当先一条猛然向上一窜,张口咬去。丁玲似是早已有备,右手迅如石火般疾探而出,抓住螟蛇七寸要害,右脚同时向第二条螟蛇要害上点去。

但闻两蛇咕的一声轻叫,七寸要害同被击中。地上一条似是伤的较重,略一挣动,立时死去。窜起的一条,虽被丁玲拿住七寸要害,无法张口反噬,但却轮动蛇身,紧在丁玲右臂之上。

徐元平霍然坐起,意出手相助,丁玲却摇摇头示意他仍然躺下。右手暗中加力,右臂微曲,一伸一抖,在臂上的蛇身,突然松开,面不改的站起身子,迅快地把两条死蛇移置窗下放好,仍然回归原位,伏案闭目,假若晕。夜渐浓,室内一片黝暗,除了两条唤蛇侵扰之外,再也不见别的动静。徐元平和丁风都已有些忍耐不住几度站起身子,但丁玲却有着无比的耐,每次都示意阻止了两人的行动。又过了一刻工夫之久,突闻后窗轻轻一响,窗帘微一启动,迅捷的闪人一条人影。

徐元平借着衣袖掩遮,徽启双目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矮小、身着长衫黑纱蒙面的怪人,缓步向室中走来。那怪人沉着至极,私入了别人房间,有如回到了自己家中一般,漫步行来若无其事,直至走到了丁氏姐妹之间,突然一个翻身,双手齐出向丁玲了凤道点去。徐元平看他翻身出手的部位,刚好可及两人。心中恍然大悟,原来那怪人在室中漫步,看上去无所事事,其实暗中在选择适当的下手都位。他出手奇快,选择的地势部位,又极恰当,丁玲丁凤竟都未及还手,已被点中了道。

那怪人伸手拉下蒙面的黑纱,出一张瘦长的马验,呵呵一阵轻笑道:“任你们云梦二娇诡计多端,也休想骗得老夫。”徐元平实本想到,来人出丰,竟然快的使早已有备的丁氏姐妹措手不及,不心头大凛骇。

忽见火光一闪,那长脸怪人竟然晃燃了手中的火折子,点起案上烛火,照的室通明。

长脸怪人侧脸望望窗下的两条蛇和壶中药条,微微一笑,道:“这两个丫头果然是细,我要是早到一步,只拍反着了这两个鬼丫头道儿了。”这当儿,徐元平暗中提聚真气,正待跃起施袭,那长脸怪人突然转过脸来望着他冷笑一声说道:“起来,你两个主人已被我点中了,你还在装什么样?”言下之意,似是本末把徐元平看在眼里。徐元平心中一动,缓缓散去了提聚真气,站起身子。

长脸怪人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很仔细的从头到脚的把徐元平望了一遍,冷冷地问道:“你可是从云梦山来的吗?”徐元平道:“小的是赶骡车的,这两位姑娘在偃师才包下了小的骡车…”长脸怪人略一沉,道:“你把她们两人抱入室内,放在榻上。”徐元乎听得微微一怔,心中着实大为难,暗自忖道:这两人都是黄花少女身份,我徐元平岂能随便抱得…,一时之间,趔趄不前。

只听那长脸怪人冷哼一声,道:“你犹豫什么?是不是不想活了?”徐元平看那长脸怪人,相距二女甚近,举手之间,就可遍及二女要害大,如果自己出手一击不中,二女命大是危险,只得依言抱起丁凤,向室内走去。

徐元平在那长脸怪人监视之下,放好丁凤,不待那长脸怪人吩咐,自动又把丁玲抱入内室放好。

长脸怪人手举烛火,望着二女冷笑一声,道:“暂容你们两个鬼丫头甜睡一会吧!”说完,缓步转过身子,右手突然一撞,点了徐元平“期门”

徐元平正在考虑是否立时出手,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借转身的机会,抢了光机,两人相距既近,对方又是用手肘点,待他惊觉,已然迟了一步,只觉期门上一麻,全身一软,跌在地上。

他内功深,虽被人一肘撞上要,人并未昏过去,心中暗暗盘算,此人武功奇高,我全力和他相拼,也毫无致胜的把握,眼下道被点,自是更难和他动手,如若被他看出破绽,只怕命难保,当下一闭气,合上双眼,装出景之态。

果然那长脸人回肘一幢之后,立时警觉,口中冷哼一声,道:“好小子,内功不弱,老夫几乎被你瞒过。”飞起一脚,把徐元平踢飞起四五尺高,撞在墙上,又摔了下来。

徐元平道被点,又在闭气装晕,不能运功护身,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但也正因他没有运气护身,消减了那长脸人不少疑心,他缓步到徐元平身侧,用烛光照望了一阵,吹熄烛火,悄然退去。室中恢复了一片夜暗,但徐元平仍不放心,凝神静听了良久,才缓缓启开双目,怀细搜望室内各处,待他完全确定那长脸怪人退走之后,才敢身坐了起来暗中试行运气。

忽闻窗外一阵响动之声,接着火光一闪,两个全身劲装的大汉,鱼贯进入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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