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里人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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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家里人呢?为什么没人管她?

一个疯子,谁管得住,傻妹子。她快活赛神仙啊,无忧无虑的,怎样就怎样,谁能像她那么痛快?

也不知老板娘说的是真是假。球球被磨心那个旋转的搞得脑袋发昏,手被石磨撞到了,手中的米碰洒一地。

晚上恰巧有月亮。

月亮是小镇的。月亮是断桥的。月亮是胭脂河的。

月亮下面的小镇,镀了一层水银,显得很干净。

天,天气还很凉快,夜晚断桥上留连的男女消失得很早,都躲到了背风的地方,比如枫林,以及堂和墙角。

乌篷船上一片漆黑。机帆船上很亮堂,叮叮当当的,有人在吃的,有人在说话,有人在笑,有人在船沿走来走去。船在水里轻微地摇晃,惊动了水中的月亮,水纹一圈一圈地往外漾,那些飘浮空气中的香味,就像是从波纹里散发开来的。

下午的时候,罗婷到白粒丸店,像往常一样,腋下夹一本很厚的书。不同的是,她穿了一件崭新的绿衣,黑眼睛比往时明亮。衣是心领,出白的地方,贴了一条很细的黄金项链。罗婷把书放在凳子上,朝球球神秘地笑。球球摸了摸她脖子上的链子,说,是金子的么?罗婷点头,补充道,纯金的!球球说,好看,好看,今天怎么搞这么好看?罗婷终于憋不住,嘻嘻笑出声来,一字一顿地说,今、天、我、生、

怪不得穿这么漂亮!球球很快乐,也很羡慕。快乐是因为罗婷,羡慕也是因为金项链。

晚上,会在船上聚会,吃宵夜,打拖拉机,唱歌,喝酒,我们一块玩!罗婷就是来邀请球球的。球球笑着点了点头,神情却忽然间黯淡下去,像拉上窗帘的房间,立刻暗起来。

对了,你哪天过生,也要庆祝一下!罗婷打了一个哑响指。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过过生。球球很惆怅。

罗婷出一个相当怪异的表情。

我妈也记不清,她只记得那天地里冒出很多竹笋,我爸挑到镇里卖了些钱。

那应该是三月份了。你妈真糊涂。

晚上都有谁去?

就我,你,程小蝶,还有几个,也都是我哥的同学,去了就知道了。

球球有点怕陌生人,临时拉上燕壮胆,并且给罗婷买了一个绿的发夹。上船时,球球‮腿双‬直打颤,幸亏燕拉着,要不都有可能掉到河里去了。上船后,球球才发现,这只机帆船,原来就是林海洋的。林海洋就是开着这只船,每天到县城,还给老板娘不断地捎东西。于是球球又想起老板娘说“我这把年纪,鬼都怕我了”时的神态,才觉得老板娘没有半点沮丧,反倒是有点得意的。

船舱里点的是蜡烛。左右两侧各三支。脸在烛光中,颜很温暖。球球探身进舱的瞬间,口被某张脸灼热了,当她站稳,坐下时,却不知道是哪一张脸。罗婷把球球隆重地介绍了一番。其实不用罗婷介绍,都知道球球是白粒丸店的服务员。球球也认识其中几个。比如罗中国,林海洋。程小蝶漂亮得让人过目难忘,球球也见过。坐在罗中国边上的曹卫兵,到白粒丸吃过几回,但是每次都没给钱,老板娘总对他说,下次再来。可能是老板娘的亲戚。曹卫兵请过球球看电影,球球拒绝了。球球不喜曹卫兵的样子,他的嘴和脸有点歪,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不过,在座的每个人都认识燕。他们喊她阿泰夫人。燕幸福地接受了这个称谓,白粒丸脸上,每一个角落都铺了微笑。

一拨海样的热过去后,球球开始慢慢地打量每一个人。罗中国没有因为罗婷的生而改变沉稳。林海洋一副老大哥的样子,他和他的这艘机帆船一样,受到大家的尊重,他常常说一不二。程小蝶情绪不高,但是在极力营造气氛。她穿着很不一样,夏天还没到,就很着急地套起了裙子。程小蝶漂亮得让人不敢正视,比香港影星温碧霞还要妩媚几分。

罗中国没想到球球会将一头黑发像缎子那样铺开。还是那身对襟布衣,蓝底白碎花的布料,有点土,但是穿在球球身上,就洋气起来。烛光不像电灯那么明亮,朦胧的调适宜于想入非非。每个人的眼神都暧昧不清。大家嗑瓜子,吃水果,七八糟地说话。一会是学生时代的生活,一会又嘲某个人脚又臭,再过一阵,有人就说到枫林里的两个光股,然后自得其乐,笑声七零八落。

球球微微附和,眼光随意地掠过每一个人。她发现,罗婷衣的花式,和林海洋的一模一样。那种花样很复杂,针法当然也不简单,打错一针,整个花形都会变样,织的人,还得花不一样的心思。

球球就看到林海洋的眼神,在烛光的摇曳中,抛向罗婷。罗婷悄悄地接住了,就低下头去,仿佛在把林海洋的眼神装进口袋。

大家闹哄哄的,球球就想起小时候的猪圈。她和花母猪,小猪崽们在那个儿童乐园里的快乐时光。花母猪死了。花母猪数不清的孩子们,不知还有多少活着。花母猪的水,稻草的甘甜与清香,猪的粪便的奇特味道,忽然让她情不自地渴念。

球球闭上眼睛,深深地呼,渴望嗅到这些,嗅到这些已经融进她生命的重要气味。但是,她嗅到的只是烟、瓜子、水果、鱼腥,以及不知来自哪张嘴的口臭。失望,像攥紧的手,慢慢的松开,出空空的掌心,和那些七八糟的掌纹。而难过,又使这只手重新攥紧了。

燕紧挨着球球,手圈着球球的一条手臂,说话时也不松开,好象球球是她身体的一部份。笑起来,两个人的头就会碰到一块。只有一个人不太说话,那就是罗中国的同学厉红旗。厉红旗学完酿酒的技术,刚分到酒厂。他坐罗中国旁边,高出罗中国大半个脑袋。

厉红旗的眼睛掠过罗中国刺猬一样的平头,看见球球的侧脸。一直是侧脸。

后来男的开始喝酒。酒是厉红旗带的。但厉红旗自己不怎么喝。再过一阵,厉红旗说厂里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他的影子从球球身边晃过,球球觉一股凉风扑面。然后听见船沿上咚咚的脚步声,船在震颤,并且轻微的晃动。厉红旗跳上岸的时候,船似乎还上浮许多。

厉红旗一走,船舱立即空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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