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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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之到湖北新军任讲武堂教官后,在诸位同僚和众学兵当中,很快就聚起了自己的人场儿。

逸之是那种极富格魅力的人。平时,他除了和士兵一样每天坚持出和其它兵法兵技的练习之外,天天都领着一帮子喜好武艺的官兵,格外再练习一番少林武功、骑击剑和冷兵器。三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体段依然壮而干练,演兵练一点不让年青人。因他文兼武备、为人仗义,加之人品和口碑也好,很快就被上司呈报提升为武六品教官。

众人只有一点不明:这位六品教头,三十多的人了,为何至今未见有家小儿。也有问及此话的同僚,他总是默默无语,似乎不愿过多提及。后来,也有热心的朋友想要帮他牵线成家,总是被他不地回绝了。一位上司曾托人把自己的一位胞妹说给他,逸之竟谎说:“已经有了家室,老家发水逃难时冲散了。”众人见他如此说,也就不再勉强了。

在教学当中,逸之除了给学兵们主讲经史之外,常常将一些反思想通过经史的评说,不动声到教案里、传播到士兵头脑中。

除了传播推翻清、建立共和的思想外,私下里,还悄悄把刻印的《猛回头》、《警世钟》和《革命军》之类的小册子,秘密传散到学兵中间。一时,学兵中四下都开始传看起这些朝廷早就明令止的书报文章来。一些学兵,因信任逸之的人品,甚至敢就册子上一些不理解的词句和内容,找梁教官释疑并辩论一番。

只是,为了能随时掌握清军队中高层长官的动态,革命上司反复嘱托他:凡事以大局为重,不可公开声明加入哪个会,更不可暴自己的身份。

这两年,从诏布递减科举到立停科举,汉族文人更无取仕的门路和前程可言了!故而,在新军募招士兵时,一下子跑来了好些因科举无望而弃笔从戎的平民阶层的读书人。他们把平素积的愤懑全都带到了军中。三人成虎!这些人聚在一起,加上手上有了,肚里也有了胆,更是热血沸腾起来。一时,新军中成立和组办会成风。有十几个、二十几个人的,也有三五个人的。有的叫读书会,有的叫同盟会,也有叫共进会的…虽说名字不同,可革命的内容和纲领却是大同小异,总不外反抗洋、驱除鞑虏和恢复中华、建立共和这几项。

一时,湖北新军大小举义此起彼伏、沸沸扬扬,朝廷多次派员督促两湖总督重兵弹捕拿。然而,反情绪和革命思想犹如星星之火,扑了这边着了那边,不仅不能遏杀彻底,反倒呈愈演愈烈之势。

去年季,乘新军再次募兵之际,逸之给鸿飞去了一信,鸿飞从山城乡下一下子带来了十来个思想进的年轻朋友。逸之指令大伙,分别加入到不同的会组织里去。这样,他们十来个人表面上虽不在一个会,可是却能够借老乡聚会和切磋少林武功的机会,互相通达各自会的活动情况。

鸿飞一到新军,逸之便借口自己需要助手,把他提到自己的教习处。明里帮助自己批改作业、撰写教案,暗里却是悄悄做些联络各会头目的机密事情。

军中几个主要会头目摩拳擦掌:眼下的形势,已经呈箭在弦上之势!可以公开联络各会,酝酿发起一次较大规模的举义了!

这年夏天,堂兄如松奉北洋练兵处之命,随同上司一起南下湖北,明里巡察校阅湖北新军练情况,实则是协理勘察湖北新军中猖獗之事。

如松提前几天离开练兵处,先拐到彰德洹上村看望了如茵的舅舅袁大人——太后和皇上先后驾崩之后,摄政王载沣听信小人挑唆,以大人的“足疾未愈”为借口令其开缺回籍。大人举家搬到这里以后,大人旧的下属和仍旧在朝中做官的好些朋友,仍旧络绎不绝地相继来此拜访大人。

大人是个很有血的男人。被朝廷罢黜后,只因当年埋葬老母时受到屈辱,故而宁死也不肯回老家项城安家了。托人在彰德洹上买了这处地产后,一家老少从京津全部迁居到了这里。

如松从大人书房里挂着的一首诗中,看出了大人那依旧未泯的雄心和潜龙伏虎的气概:百年心事总悠悠,壮志当时苦未酬。

野老中负兵甲,钓翁眼底小王候。

思量天下无磐石,叹息神州持缺瓯。

散发天涯从此去,烟蓑雨笠一渔舟。

如松在洹上大人身边待了两天,临行时,大表哥又代大爷和娘给山城的姑妈和姑父写了一封信,带了些家常礼物,托如松捎回山城。

大哥回来之后,刘家专意派人赶着马车,来到吴家坪接如茵母子回娘家。

十二岁的宗岩乍见到一身戎装、马靴刀全部披挂的大舅,立马就被深深地引住了!舅舅里的那把洋,更是平生第一次见识!他稀罕得跟看见凤凰似的,着舅舅非要学放洋不可!如松拆了子弹夹,一边教他如何瞄准、如何扣扳机,一边回答着他千奇百怪的问题。

兄妹转眼已多年未见了。二人说着闲话,不经意就扯到了十多年前,兄妹三人在嵩书院听学、一同进京等诸多往事来…弹指一挥间,逸之去了,如桦去了,子霖也去了…抚今追昔,兄妹二人一时竟无语凝咽起来。

如松暗想:过去的堂妹,是何等热情泼辣的一个女子啊!骑马击剑,翰墨文章,样样不让须眉!谁知,转眼和逸之竟成生死永诀!后来,虽说侥幸嫁了温良稳厚的多情子霖,子霖也在大清以来最后那场秋闱中捞了个文举人的功名。紧接着,一下子便被擢升四品道员!且为官清明、为人融和,原本笃定的前程似锦。哪里料到,在任上只得意了两三年便陡然而去了!撇下这孤儿寡母,如何不让人叹这个红尘世的荣华无定、人生无常?

堂妹今年也不过三十岁,虽说在吴家衣食无愁。可这漫漫生途,毕竟是一世寂凉呵!

这些年,如松一直在京津上层,又一直效命北洋,还曾和大表哥出洋德国一年。因而,对世俗道德之类的教化,倒也不太以为然。他冷眼旁观:堂妹看上去倒也心如止水,却难瞒得过自小一处长大的如松:其实,那是一种抑很深、令人心痛的忧郁!是刻骨铭心到无以言说的凄痛!

他默默抚摸着钻在怀里的宗岩的小脑袋,自己三十有六,膝下只有三个女儿,至今还没有子嗣,心下着实喜这个又机灵又可的小家伙儿!他低头细细地打量小家伙的五官,发觉这个小家伙的眉眼和神态,竟是那般的眼

这般思量着,一时,不住竟有些惊骇起来…

这年初秋,奉命来湖北督阅新军的如松,直以为自己是活见鬼了——在众多新军长官和教官的名册中,如松最先看到的是杜鸿飞的名字。起初,他还以为是不是同名同姓的巧合?待找来档案查了一下原籍,原来他真是山城西关的杜鸿飞!

他惊喜不已地命令卫兵:立即把讲武堂的杜飞鸿长官叫来!

那时,如松更哪里料得到:名册上,另还有一个名叫梁迅之的六品武官,竟然会是死了整整十三年的梁逸之、梁大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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