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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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们点头。她们居然点头!
2马格真的拿出琴,多少有些不自在。
“真弹呀?我还没街头卖过艺。”她们笑而不语。马格把琴套铺在道上席地而坐,调了调音,居然就有行人站住不走了。马格说:“我弹完一曲,你们就要张罗收钱,知道怎么张罗吗?跟电视里卖艺的一样。”陈雯雯说:“太土了吧,人家欧洲街头艺术家只管埋头演奏,从不张手收钱,你弹得好就有人给你送钱。”
“好好,你们说得对,可也得有个收钱的家什呀。”
“铺张报纸就行了。”
“那哪行,还不让风刮跑了,不行不行。”马格解开背囊,把喝水的大搪瓷缸子取出来放在地上。
“我说你们俩是不是先捐点儿,垫点儿底儿,要不谁往里搁钱。”陈雯雯潘灵嫌马格太罗索了,往缸子里放了点儿零钱和票。
马格大为不:“我说你们别光放零崩呀,好歹我是个歌星。放点儿一块两块的,五块的,对,再搁张大团结,回头我还你们还不行,点点数,一共多少?你们真不会当托。”
“行了,你烦不烦呀。”停下来的行人都笑了。马格也豁出去了,低着头先来一阵大扫弦,先声夺人,然后缓下来,弹出了《加州旅馆》的旋律,用英文唱起来。这事本来有点玩笑,赶在这儿了,马格竟渐渐进入了角。幸好没唱中文歌,某则他也许还真张不开嘴。他的音
还真不错,英文让人觉得
像那么回事。弹唱
引了行人,书城出来的人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纷纷向这里聚扰,不大功夫居然围了一个大圈,后来竟围了三四十人了。后面有人大声喊:“站起来嘿,站起,看不见。”马格站了起来。陈雯雯、潘灵兴奋得不得了,本是闹着玩,结果还真有往白瓷缸子里扔钱的,一块两块,五块的也有了。间歇时马格向潘灵陈雯雯嘀咕几句,于是她们充当起维持秩序的角
。她们把圈子拉大,让尽可能多的人看见收钱缸子。马格开始唱弹孔乐队的原创歌曲,场子拉大了,缸子也亮出来了,但扔钱的人却反而少,急得马格几次给潘灵使眼
,潘灵陈雯雯被
无奈,终于拿起收钱缸子,面向众人走了一圈,嘴里连声说“谢”别说马格唱得还可以,就是唱得不怎么样,冲着两位白鸽般的姑娘人们也不能不解囊了。便道围得水
不通,以致波及到了马路上,为了煽情,马格开始模仿马格,加大音量,声嘶力竭,面孔变形,把琴刷得像刮风一样。
终引来了警察。马格妨碍了通,警察驱散了人群,检查马格证件,马格没任何证件,身份证,证明信,边防证全都没有。钱被罚没,连潘灵陈雯雯垫底的钱也悉数收走,更让潘灵陈雯雯吃惊的是马格还要被带走。她们吓坏了,同警察软磨硬泡,一会说马格是深大学生,一会说是她们的表哥,一会又说马格是弹孔乐队的歌手,警察不管那套,她们与警察拉拉扯扯,
得警察十分恼火,威胁要把她们一同带走。
眼看马格要被带上警车,她们急了。
“走就走,”潘灵大声说“你们大白天随便就抓人,还有没有王法,没身份证就可以抓人,没听说过,我正想见你们领导,雯雯,咱们跟着一起走!”马格已被推到车边上,见警察真要把她们一块带走,对她们说:“你们俩听我一句,回去,别找麻烦,我没大事,很快就会出来。我了解民警同志的工作,他们也不容易,每天有定额,总得让他们完成任务,是不是民警同志?”警察现场教育两个女孩:“瞧见没有,你们还为他撒谎,这是典型的盲,臭虫,你们还替他说话?走!”马格突然站住,看着警察:“我没妨碍执行公务吧?别动手动脚。”他的目光像是要把警刻在眼里。两个警察出手极快,突然把马格两手反拧,铐上,非常职业。马格被一脚踹上了警车。
他从车窗看见她们,她们吓傻了。
要是她们追,她们怎么不追呢?
电影怎么他妈拍的。他想。
他手中还应该有个孩子。
3他再次在深圳街头面已是三个星期以后。他没想到用了这么长时间。他吃了些苦头。在收容所呆了两天之后,他被送上一节行李车厢,同行的人还有十几个模糊不清男男女女。一般说来一天一夜也就被遣散了,这次火车竟然行使了两天三夜,中途不断有人被遣送下车,而他似乎被特殊关照过,火车快到终点时,在一个荒凉的小站他才被允许离开火车。那时正是半夜时分,快天亮时他才到了一个肮脏的小镇上,一打听他已在甘肃境内。小镇离兰州有一百多公里,他在小镇住了两天,然后辗转到了兰州。两年前他曾经到过的城市,在一个名叫西北宾馆的地方做过三个月的保安。他
悉这个城市,甚至
悉宾馆的按摩小姐。他住进了西北宾馆,不少保安还认识他,但小姐们早换了不知多少荐。宾馆给他打了五折,他住了一个星期,然后离开兰州南下,纵穿辽阔的国土,三天后到了广州。他先想办法到了珠海,花钱买通关卡,几经周折,渡过零丁洋,终于在一个黄昏重返深圳。
他又回来了,换了副墨镜,一脸风尘,没刮胡子。他不认为深圳不是他的国家,虽然这是个子婊城市。他招手要出租车,居然一连三辆拒载,司机有点摸不准他。一辆在他身边犹豫了一下,两辆连看他一眼都不看。当然他最终还是上了车。他去罗湖区,经华强路时远远看见了红方酒店。经过酒店跟前,他让司机车停了有两三分钟的光景。他望着这座已有模有样的棕绿大厦,若有所思。司机莫名其妙,竟有些紧张,问他是否等什么人。他挥挥手。十几分钟后,司机松了口气,他下车了,连零钱也没要。
他来到那所摩天公寓楼的地下室。架子鼓和电贝司一如既往的疯狂与啸叫。至少五支乐队在这里挣扎,发疯,吼声像是发自绝望或饥饿,因此听起来像走进了驴棚。见马格推门进来,侯马一下跳起来:“我,你这是打那儿冒出来?”马格把行囊往地上一放,抓起半瓶矿泉水大口喝起来。几口就喝完了。雷大又开了一瓶,马格接过来又一通灌。
“演出怎么样?”他问。
“演出倒问题不大,你上哪儿了?”
“出了趟门。”他说。
“我,你怎么走也不说一声?深圳我们都找遍了,呼了你得有一百多遍。去工地找你,工地说你辞了。何老板也给急坏了,天天打电话问我们,怎么回事,走也不打个招呼,出什么事了?”雷大又开了一瓶水,递给马格。
“没什么事。演出怎么样?”马格问。
“没什么事。”他尽可能简短,知道他们大惊小怪会没完没了的问,他说有个兰州朋友出了点事,有点儿麻烦,他去了一下。侯马大概然想起当初说到贩毒的事,失口问道:“噢,你是不是往那边发…”
“行了你别瞎猜了,没那回事。今天星期几?有演出么?”沈宏飞说有。
“算了,马格,”马侯说“你今天先休息一下,甭上了。走,我们吃饭去,给你接风。你一猛子跑兰州去了,真行,兰州什么样儿?”侯马问这问那。马格喝了不少酒。他们在街头排档。直到现在他才忽然到累了,见到侯马像见到家一样。他没去黄蜂的演出,摇摇晃晃回到地下室,倒在破钢丝
上就睡,差点把
趴下。
十一点钟侯马回来了。马格睡得跟死猪一样。侯马给马格盖上被子,带回一些旷泉水和点心。侯马看出马格虽睡得很沉,他原想给何萍打个电话,告诉萍她马格回来了,但想想还是决定明天再打。他走时给马格留了张条,说他会给何萍打电话,要他不要出门。
地下室12点多时又疯了一阵,但没吵醒马格。
马格一直在睡。太升起与他无关。
光照不进来。十点钟侯马带着何萍来了,马格还没醒。不过他的表情已完全松持下来,鼾声贪婪,
了很多口水。他昨天虽潦倒,眼晴无光,但有着他惯有的荒凉的质
,现在他连这点质
也没了,因此何萍见了十分吃惊。她简直有点认不出他了,这是个完全垮掉的人,与睡在街头的民工毫无区别。何萍没让叫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