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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之后,京津百姓十室九空,家家户户皆是亲人离散、音讯断绝,在这种情景之下寻找一个人是何等艰难。
好在巡警局的职务让我拥有充足的资源和便利来寻找燕儿。
上任后不久,我便派了巡警局一个办事干练的心腹下属小郑进京秘密调查刘府和燕儿的情况。
小郑从北京返回向我报告调查结果的那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草拟一份天津华界和各国租界之间罪犯引渡的条例。
小郑气吁吁地走进我的办公室,在我眼前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脸
有些严肃,看起来带来的绝对不是好消息。
「怎么样?查到什么了?」我盯着眼前的他问道。
「黄哥,我刚刚从火车总站下车就赶回来和您报告了。这一趟我总算是查清楚了。现如今你要找的那个韩燕儿和刘府都已经不在北京了。庚子年京城陷落之前,刘树奋已带着全家西逃,据说是去了陕西。至于韩燕儿,我查到的情况是刘府西迁之时她就已经离开刘府了。」
「她一个弱女子,兵荒马的不在刘府去哪儿了?」我诧异问道。
小郑看了看我急切的眼神,有些犹豫,不过还是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说道:「庚子国变之前不久,刘府出了一件血案,案发后韩氏就失踪了,所以她并没有随着刘府一道西迁。」我愣住了,急切之下继续追问道:「凶案……燕儿怎么样了?」小郑看我脸都变了,连忙缓了缓语气解释道:「黄哥您先别急,死者不是韩燕儿……是这样的,我这次进京寻到了庚子前在北京步军统领衙门当差的一个巡捕。刘府发生的凶案就是他经手的,所以情况都清楚。大约是庚子年五月底的时候,刘树奋派人报案说府里出了命案。由于刘树奋是兵部官员,步军统领衙门自然不敢怠慢,立刻派了他们几个巡捕到现场勘查。他们几个人到现场时发现刘府门户大开,门口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老百姓。进府查看之后发现刘府佛堂里卧室的
上躺了个男人,赤
上身,早已经气绝身亡。」
「死的是谁?」
「死的是个本人,还是驻京
本领事馆的一个武官……据刘府的下人说,这个
本人叫石原,是刘树奋在天津任职时就结识的老朋友。两人有很多年的
情,平时石原没事就来刘府走动。出事情的前一个晚上他也是到刘府找刘树奋喝酒过夜的,结果第二天一早就被发现死在了佛堂里。」听小郑说死的是个倭寇,我暗暗
觉事情变得复杂起来,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还是个倭寇,他怎么死的?」
「身上两处刀伤,凶器是一把落在地上的剪刀。口一刀,脖子上一刀,脖子上那刀直接刺破了血管导致大量失血而死。」」这和韩燕儿失踪有什么关系呢?她和这案子有关联?」
「嗯……是有关联。案发之后韩燕儿人不见了。不单她,她从韩府娘家带去的一个老妈子也跟着一道下落不明……几个巡捕觉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所以当时就下了结论是韩氏挟佣人共同杀人畏罪潜逃……」我听了不屑的呲了一声道:「岂有此理,这就是京城里衙门的风格,死的是个倭寇就都畏首畏尾,无凭无据草率定案。」小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人证物证。据那几位巡捕调查,韩燕儿婚后不久就和刘树奋分房居住了。刘树奋到京城上任后还纳了房姨太太。案发当晚他和那个被杀的石原喝了酒,很早就回姨太太屋里睡了。而出事的那个佛堂则是韩燕儿
常独居之所,杀人的剪刀经过下人指认也是她屋里
常使用的……刘树奋说出事的佛堂平时除了韩燕儿和那个一同失踪的老妈子以外就没有人进去了,不知道为什么石原会死在里面。他还告诉几个巡捕他一直怀疑韩燕儿和石原有私情,所以希望官府尽快结案,不要大肆调查声张这一家丑。考虑到韩燕儿案发后下落不明,加上
本领事馆要求急速破案的
力,官府只能草草按韩氏和佣人杀人潜逃的结论结案。通缉刚刚发出没几天,战
就开始了,刘府举家西迁,京城也
了套死人无数,这案子也就暂时搁置了。」终于打听到燕儿最新的情况,只不过情况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反而让我更加忧心忡忡。
我无力地向后靠在了椅子上,心中升起一股恐惧。…………………………………怀着这样五味杂陈的复杂心绪,我来了光绪二十九年的秋天。也就在那个秋天,我在天津又一次见到了刘树奋。
刘树奋被从京里派回天津为官的事情我早在年初从联军手中收回天津治权时就有所耳闻。
庚子年次年,李鸿章这个刘树奋最大的后台病逝,淮军体系彻底烟消云散。
不过刘树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又在五十多岁的年纪得到了京中几位亲王的支持调任新设立的天津练兵所督办。
这个天津练兵所督办的官职设立得颇有一些分权的意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朝中几位王爷设立这一官职的主要目的在于在一定程度上挟制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对新建北洋陆军和北洋海军的绝对控制。
好在我此时已经不在海军之中任职,而是调任到了归属直隶总督直接管理的天津巡警局。
也算是侥幸躲过了他这个仇人直接成为我上级主官的尴尬境地。
那个秋天我见到刘树奋本人是在英租界利顺德饭店宴会厅举办的直隶总督袁公家的寿宴当晚。
那天晚上的夜宴天津华洋军界名大多出席。
天津巡警局也派人配合英租界巡捕房负责宴会的安全保卫工作。
众宾客推杯换盏之间,我在人群中又一次看见了刘树奋。
眼前的刘树奋和十年前我初见他之时相比已经又衰老了许多,面上的油滑由于岁数增长淡去了不少,只有那双三角眼里不时透出的一丝明在告诉我眼前这个须发斑白的中年人就是当年趁火打劫抢去我未婚
的仇人。
想到这里,我的眼前不浮现出当年韩府寿宴那晚燕儿在这个宴会厅内一袭淡紫
丝绸长袍雍容华贵的俏丽模样,心里不由地痛楚懊悔起来:想必从韩府寿宴的那个晚上刘树奋初次见到燕儿起,燕儿就被他盯上了吧……整个晚宴期间,我都在默默观察注视着刘树奋,燕儿失踪数年,他脸上已丝毫看不出一丝哀伤之态。
整个晚上,衣冠楚楚的他都在八面玲珑地和在场的各位高官热络地谈笑风生。
想到他当年私底下的龌龊卑鄙,我不慨他这个人长袖善舞的同时端的是心机深沉。
当然,我心中虽然恨得目眦裂,脸上依然摆出一副平静的神情,直到宴会结束刘树奋出了饭店大厅,我才紧紧尾随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