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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最终没有回来。
第二天我睡到上三竿才起,很奇怪的是家里竟然没人喊我起
。
我走出和哥哥共用的卧室,发现堂屋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走了一圈才发现,原来连我的父母也都出了门,只是在桌上给我留了一碗温热的豆浆和几油条。
下午,我被舅舅接到了他家中。
而我的父母直到过了几才出现,把我接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父亲母亲一边一个紧紧地牵着我的小手,彷佛害怕我会忽然消失一般。
「你们这么多天去哪儿了!为什么一直不来接我啊!是去找哥哥了吗?」我心中忽然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寒意,怯怯地看着父亲轻声问道。
穿着一身黑长袍的父亲没有回答我,只是默默地别过了头去。
最-新-地-址-发-布-页:www.xiguaks.com(苹果手机使用safari自带浏览器,安卓手机使用chrome谷歌浏览器)牵着我左手的母亲却忽然哽咽着哭出了声。
后来我才了解到:就在我等待哥哥回家的那个下午,之前长时间停靠在闽江口马江江面的法国舰队突然袭击了福建水师。
由于法舰距离福建水师各船实在太近,许多福建水师的舰船,比如排水量最大的旗舰扬武号巡洋舰,还有振威舰边上停泊的飞云舰、济安舰,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在第一轮法舰炮击中中炮起火沉没。
哥哥所在的振威舰是战斗打响之后福建水师诸舰中最快做出反应的。
在法军第一轮炮击之后几分钟,振威舰即已在管带许寿山的指挥下砍断锚链积极应战。
哥哥和其他官兵控我之前抚摸过的那门舰炮急速轰击距离他们最近的法舰德斯丹号。
无奈大势已去,败局已无法挽回。
在它生命的最后几分钟里,排水量只有数百吨的振威舰被三艘排水量数千吨的法国巡洋舰密集炮火围攻,舰体被得千疮百孔并引发了锅炉房的剧烈爆炸,战沉于马江江底。
除了少数泅水逃生的幸存者,全舰大部分官兵殉国或者失踪。
马江一战,福建水师的十多条军舰全军复没,水师官兵死伤惨重,哥哥也就此下落不明。
那几天,福州府城到处都是披麻戴孝的人家,其情其景今忆来依然令我悲难自抑。
我的哥哥就这样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时至今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也是从那天起,我的父母总是闷闷不乐,彷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他们基本不再出门,只是呆在家中并且谢绝了大多数访客。
这期间,佟婉如佟姐姐是少数能进到我家的客人之一。
佟婉如是北方的旗人,年方十五。
她生得白净端庄,身材苗条。
举手投足之间落落大方、文雅周到,一副典型的官家小姐模样。
他的父亲佟御史前些年被朝廷派遣到福建参与船政事务。
由于佟婉如的母亲早逝,作为家中独女的她就千里迢迢陪着父亲一起来到闽省上任。
一开始父女俩没有物到合适的房子,所以在我们家客居了一段时间,直到在附近置办好了宅院才搬出去。
在这期间我们兄弟俩就同她经常玩在一起,已经混了。
虽然不是一家人,朝夕相处之下,我们三个人的情也算得上是分外深厚。
哥哥失踪之前,放假回家吃过午饭,经常会带上我和她一起出门游玩。
佟婉如的父亲公务繁忙,总是不在家,我和哥哥去佟府几乎都见不到他。
于是几个孩子也乐得自由,福州城地瞎跑疯玩。
城西边的西湖、城南的乌山和闽江南岸的仓前山都是我们常常去的地方。
有一次在仓前山的凉亭里乘凉时,我看到佟婉如踮起脚极目远眺江对面的福州城的俏丽模样,不口而出:「佟姐姐,我妈说要给我哥哥物
媳妇了,你以后做我们家的媳妇好不好呀!」佟婉如的脸当时就红了,她又羞又急地一跺脚,轻轻用手拍了我一下:「小孩子家,懂什么呀,别胡说。」哥哥看她又羞又急的样子,只是在一边笑呵呵地乐着不说话……在马江海战过去后几个月,佟婉如最后一次来到我家。
这次她是来辞别的。
福建水师复灭,船政学堂和马尾船厂也被法军炮火摧毁,左宗棠左大人多年的船政心血毁于一旦。
佟御史连同几位主事的船政官员都被降罪革职。
佟府将福州的宅院变卖了用于上下打点关系,可最后佟御史还是被判了几年放。
无奈之下,佟婉如也只好返回北方,明就要乘船北归。
那天她离开我家时天已经快要黑了。
残如血,我一直送她到了巷子口的那棵大榕树下。
过去无数个下午,我和哥哥都在这儿等着她一起出门游玩。
而今,却只剩我们两人孤独话别。
那天佟婉如穿了一身宽松轻薄的白氅衣,下身是一条一样洁白无瑕的丝质长裙,在昏暗的光线里整个人看起来如一株盛开的白玉兰一般亭亭玉立。
最后告别时,她眼中含泪,轻轻拥抱了我一下,手中给了我一张纸条,在我耳边低语道:「黄鲲,姐姐要回北方了。这是姐姐在直隶天津的地址,你留好了。等你长大了一定记得来天津找姐姐……在福州要好好读书,以后长大了,像你哥哥一样做个有本事的男子汉……」
「嗯……佟姐姐……我答应你!」我看着佟婉如含泪的一双明亮眸子,像个小男子汉一样郑重地点了点头。
夕的余晖里,佟婉如三步一回头地走远。
我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最后被逐渐噬在沉沉落下的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