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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牙发出“切切”的声音。晚芸知道她打不赢罗显,所以决定从罗浮那儿下手。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高傲道,“罗浮说要同我去逛逛。”罗显低笑一声,脸上仍有受惊后的疲惫,“天晚了,下次吧。下次还有场子看,你们两个小丫头早些时候来,可看上个把时辰,过足戏瘾。小妹妹,你看如何。”晚芸翻了个白眼,瞥见一架马车要进入小巷,而他们三又正处于当口,便一鼓作气拽过罗浮。罗显大惊,正要拦住,那架马车辘辘驶过,截断了他的追赶。晚芸不由分说地拽着罗浮冲进人群里。她们还都是未及笄的小孩,一旦淹进成年人的里,便是沧海一粟。罗浮一直回头张望着她大哥罗显是否会追来,却见到追了十来步的罗显偶遇了位从安车蒲轮上下来的达官贵人。

罗显朝他行礼,两人热络地攀谈起来。

另一处,晚芸强拉着罗浮并没有跑远,而是上了一处飞檐翘角的楼阁。楼阁里也热闹。常梁城很难寻到一处静得只适合沉默的角落。人们高谈阔论,一张嘴有八条舌头。肮脏的,刻薄的,扭曲的,烙印在每一片瓦上,每一张漆面上。

晚芸放开罗浮的手,将身子全部在阑干上,俯瞰方才福穗闹过的瓦舍。福穗坠落的高架不如这楼高,晚芸站在这里可以看到高架顶上那一盏硕大无比的六面转鹭灯,画了四大美人和秋月牡丹。

“好了,我就是为了故意闹闹你哥,你要是不想跟我待在一处,也就走吧。”晚芸说道。

罗浮并没有走。她安静地站在阑干处,观望着什么。

晚芸没跟她说什么话。

晚芸脚尖翘起来,好几个瞬间差点翻栽下去。她披散的后脑发遮住她的半张脸。她不想让罗浮看到她的眼泪,只能装作不停地在清理眼睛,“进沙了,真烦。”晚芸想到教书先生说的“高处不胜寒”,想到福穗的惨状,想到这段时,两人虽心无灵犀,但却有常相见的稔,可如今连这份“稔”也要消散了。她努力憋着不去嚎啕大哭。

罗浮看到罗显终于同某位横然出的贵人寒暄完毕。他现在不慌不忙地张望着。常梁城的夜里,地上有数万个火点,照的地上分毫毕现。罗浮瞪大了眼睛。

罗显同人嘘寒问暖,互通音信,淡定自然,就像他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出门看百戏,一个人回府遇故人,而他莫名走失的妹妹罗浮已经死在了他意念的岸边。

“他看上去很着急吗?”罗浮的声音像泛了涟漪的水面。

“嗯?”晚芸不动声地抹去泪痕,故作轻松道,“谁啊?”顺着罗浮的眼望去,却忍不住嗤了嗤鼻,“着急?看不出来啊,这不淡定从容的么。”她说得也是实在话。

罗浮的眼神黯淡。他一点都不关心我,他说只要我喜他,他便喜我,他的荣光会是我的保障。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彼此。原来都是假话。我果然,从来不是罗家人。

“你没有朋友吗?为什么非得粘着你哥,我没见过人家妹妹是你这样的。你就因为陆青辞要定亲了,就再不搭理人家了?当朋友也是好的。他对你可没有亏欠。”

“没有。”罗浮渺了眼远方,“我……惹人讨厌。我想陆哥哥也是讨厌这样的我吧。与其到头来被抛弃,不如我先断舍离。”

“青梅竹马,不至于讨厌,你怎么能想的那么悲哀。”

“不是。”罗浮摇了摇头,“我心不好,从来不给乞丐投钱,就像数九寒天的冷柿子。陆哥哥不一样,他喜天真烂漫的女孩子。他若是了解了我,便再不会喜我。”

“我也不给乞丐钱啊。一是我没钱,二是他们当中有许多骗子,专骗小孩子。”

“是吗?”罗浮歪头看着她。

“是啊。”晚芸神了口气,“下次带你看看那些乞丐将破碗收起来后,是怎么去酒楼大吃大喝的。”罗浮迟疑许久,才点了点头。

晚芸却在深呼时,不慎让一颗浑圆的泪珠掉了下来。

“你为什么一直哭?”罗浮疑惑地看着她。

晚芸嘴硬,“没有啊。”然而鼻涕眼泪已经全然不听使唤,先前死命咽下的悲伤如豁开大口的水池一样涌。罗浮无意捅开了她的伪装。她几乎哭的说不出话来,手背盖住嘴巴,抵住鼻孔,防止自己嘴巴咧咧到天边。

罗浮不会安人。她只有静静站着,还差点因为尴尬而掉头走人。但她的脚被无形的东西钉在了木板上。

“福穗对你很好吗?”罗浮的声音很柔和。

晚芸嚎啕大哭。不好,其实一点都不好。世上没有人对她好。

那天的夜很长。周府闻了消息,立刻就有人去官府认了尸首。一樽厚实的棺木四面无风地将福穗罩得牢牢的。

罗浮看着痛哭涕的晚芸,轻声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是个密地哦。”晚芸鬼使神差地跟着去了。

那是一栋老宅子。

罗浮轻车路地从门兽身下取出一截红烛。

“你跟着我走吧。”

“这里闹鬼吧。”晚芸心绪不宁。

“不会。”罗浮说话的声音轻飘飘。

“闹鬼的话,你可得救我。”晚芸拽着她的袖子,继续朝前走。宅子大的荒凉,一间间空房,一排排长廊。等走到一方天,被四面长廊夹住的空地时,晚芸不慌了。红烛火焰虽小,但她闻到了爹生前最的昙花香。

“这里生了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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